接下来,有击缶,也有吟唱,有胡琴,也有舞蹈,锦秋享受了一场视觉听觉上的饕餮盛宴。 个人才艺表演毕竟不能人人参与,第二个环节是小组投壶,再接下来是众人以吟诵牡丹为主题的飞花令。 大半日折腾下来,已是人困马乏,各自回家。 锦秋想着既遇上了,正可与段南星说几句话,没想到段南星身边的小姐一拨拨的没断过,都有极合理的理由,反而锦秋好似也没什么话要说了。 锦秋赴宴时,给张小姐带了一大叠花笺随礼,张小姐很是识趣,后来的帖子便只用琅嬛书肆的了。 锦秋回到家已有些乏了,便抱了枕头,脱了鞋袜,躺在窗边罗汉床上小憩,倚云微微开了一点窗,让清凉的春风能透进来。 锦秋调整了一下姿势,拨了拨头发,眯着眼睛,感受着丝丝微风带来的沁凉,满足地进入了黑甜乡。 周逸川带着和露在铺子里,这俩人在锦秋面前总是和和气气的,但是没有锦秋在的时候,两人就不遮掩对对方的敌意了,周逸川想不通,一个啥用没有还容易被拐的小丫头,怎么在锦秋面前就那么得脸,和露更是不喜欢周逸川整日想一大堆花样勾着锦秋。 不过和露有和露的好处,王东终于能出来跟主子说几句话了。 周逸川对交代下去的事没什么担心的,如果连这点事都办不好,那也不用张嘴吃饭了,周逸川对倚云的来历比较感兴趣,她既然自称是卫十七,可怎么看起来没什么武功呢? 问及此事,王东的表情变得十分严肃,甚至有点视死如归,扑通一声跪下。 原来卫十七虽然姓卫,但并不是鹰卫的人,而是王东的心上人。 王东解释了来龙去脉后,正色道:“卫十七并不知小的心意,小的这一生也无娶亲之意,只不过能帮她一把就帮一把,也算对得起这段缘分了。王东只愿誓死效忠主子。当时主子说找个丫头来,小的第一就想到了她,手脚麻利,能吃苦,身上没有王府里那些丫头的派头,也没有武艺,只是,又觉得该避嫌,想了好几日,才下定了决心。” 周逸川一语不发,眼底一片冰凉,手底下的人竟把算盘打到主子身上来了。 王东只觉主子的眼神冷得像在看一个死人,强忍住不打哆嗦,继续解释道:“卫十七的户籍是真的,她说的经历也是真的,只不过那些是去年的事了,她从她表哥家跑出来,被小的所救,她这个人有些死心眼,我说了不要她报答,她非赖着不走,小的一生气,就把她扔给了鹰卫的芸娘,随意摔打,本以为她会知难而退,谁知她吃了许多苦头仍不肯放弃,小的……便心软了,到底是个无辜的姑娘家,恰好主子要个粗使丫头,便送了来。” 周逸川心中冷哼,鹰卫只豢养女暗卫,以卫为姓,按能力排名,这样主子在派任务时,只需根据任务难度,选择是卫多少名即可,芸娘是鹰卫中一支特别的存在,她不姓卫,也不苦练武艺,她带的姑娘各有特点,也有着不同的身份,潜伏在各处,平时收集信息,如有必要,也使些美人计。
周逸川冷静下来,回想倚云的种种表现,压着怒火问道:“她跟了芸娘多久?” 王东老实答道:“不足一年。” 周逸川现在也生自己的气,明知倚云是王东找来的,却一点看不透这个人,不知她哪句真哪句假,带着卫姓,却安心做着盥洗丫头,毫无异常,不知是她太会伪装,还是她本就是一门心思来服侍锦秋的。 所以他又问道:“你是怎样说服卫十七做这个任务的?” 王东如实答道:“任务是芸娘派给她的,据说她天资极好,几番为难,她都应付下来了,所以,……芸娘说……让她来纪家潜伏下,找出一个……通敌的奸细。” 王东话音刚落,胸前就被砸了一个细瓷茶杯。 王东一动不敢动,嗫嚅着继续解释道:“是为考验新人。” 周逸川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道:“想来她已经完成了吧?” 王东不敢看主子的脸,更不敢卖关子,赶紧回道:“她……她说只有您身上有疑点,小的明确告诉她,不是您。故而她还在找,主子,顺手帮忙清理下纪府没坏处。” 周逸川翻了个白眼,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盯着王东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罢了,既是你的人,便饶你这一次,再敢自作主张,我亲自给你个痛快。” 王东赶忙叩头谢恩,又秉了一件重要的事,便默默退下。 却说锦秋歇了晌后,家里恰来了贵客——便是戚小将军。 此番戚小将军领命到沿海一带清剿倭寇,大军还在后面,他先绕了点路前来拜访忠武伯纪飞辛。 纪飞辛在辽东的战绩,满朝无不敬佩,战事一平,便上书乞骸骨,对权势毫不留恋,这份高洁,亦是古今罕有,黄将军常在他耳边念叨,早虽未谋面,却神交已久。
家人
周逸川这边听说戚将军要到了,随意找了个借口,带和露关了铺子赶回纪府。 还好,锦秋刚睡醒,还在屋子里梳妆,姓戚的正和纪飞辛在书房相谈甚欢。 周逸川不好进内院,将新打的一副棋子交由和露带了进去。 锦秋一直觉得自己的棋艺很不错,但是和小川对弈几次后就动摇了,故而专程打了一副新的,决心要苦学棋艺,现在周逸川不仅是她的绘画师父,也是她的棋艺师父。 所以锦秋没舍得她师父去跑腿,打发小厮到外面沽几斤东阳酒。 东阳酒古时产自兰陵,李白诗中“兰陵美酒郁金香”即是赞美此酒,入口绵软柔和,但后劲悠长猛烈。 直到酉时将末,纪飞辛和戚小将军才从书房出来,锦秋早已置了一大桌菜,有京城口味,有淮西菜,也有余杭特产,很是用心。 初见纪将军,已如老友,此时见锦秋,亦觉投缘。 京中有的是贵女,走起路来似弱柳扶风,全不似锦秋这般步伐稳健,举止舒展,又见她眉目清明,毫无忸怩之态,心下对黄将军甚为感激。 锦秋见戚将军和黄伯伯信中所说果然不差,剑眉星目,仪表堂堂,肩宽背阔,正气凛然。 这一顿接风宴,比之上次与黄将军那一次也差不多了,二人从京城说到淮西,又从辽东说到余杭,从武器说到阵法,从箭簇说到马匹,说到兴起,纪飞辛非要拉着戚小将军去看他新得的两匹胡马,戚小将军也很激动,立时就想赛一场。 锦秋的魂儿都要吓掉了,这俩人明显已经上了酒劲儿,此时跑马,岂不危险,好说歹说才算劝住了。 戚小将军大着舌头说道:“大侄女说得对,此时跑马……不好,不若咱们……比试点别的?” 锦秋翻了个白眼,谁是你大侄女啊?!还未待阻止,纪飞辛已经命人取了剑来。 两人一唱一和,锦秋拦不住,几息之间已经过了几招。 锦秋恨恨地一跺脚:“这时倒不见醉意了?!” 既然拦不住,锦秋索性搬了个竹椅在一旁坐下,想了想又把周逸川,倚云也叫了来一起看。 自从卸下军务,纪飞辛已经许久未曾动刀兵了,他擅长用枪,其次是拳法,不过好友切磋,用剑文雅,锦秋满心都是心疼,心疼父亲壮志既酬,赋闲在家。 周逸川也看得入神,高手对决,若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只觉眼花缭乱。 二人打的胶着,似有不解不分之势,锦秋命人取出竹尺和筑,击筑助兴。 周逸川等人受了感染,唱起破阵子。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一曲毕,他俩还没有停歇的意思,纪飞辛还有听曲的闲心,叫他们换一首激昂些的,鼓舞戚将军上前线的士气。 戚小将军见他还能谈笑,更使出全力迎战。 刚吃饱就打个没完,锦秋担心不是养生之法,再劝也是无人听,干脆取了剑,帮着戚小将军拆纪飞辛的招。 纪飞辛气得骂道:“你这小妮子,看好你老子是哪头!” 锦秋无奈:“爹,快停手吧,仔细伤了胃。” 谁料纪飞辛兴头更甚,朗声大笑,以一对二也不落下乘,锦秋更是恼火,说又说不听,打又打不过,只得掉转了方向,拦住纪飞辛,与戚小将军过起招来。 戚小将军刚刚与纪飞辛切磋时,已是疲惫不堪,此番又来了一个对手,哪还有精力应对车轮战,当然,他也不好就认输的,这纪小姐的武功也是不俗,若是认输,岂非不太尊重。 锦秋根本无心比试剑术,她观战时就知,这位戚公子的剑术远在她之上,所以迅速卖了个破绽,戚小将军手比脑快,踢掉她的剑后才反应过来对面是个女子,忙收了手,锦秋拱手认输,戚小将军也拱手道歉。 周逸川赶紧冲上来查看锦秋的手腕,已有红肿。 戚小将军也怪不好意思,锦秋收回手道:“战场之上,互有输赢,实在正常,今日是我父女不敌,只因学艺不精,与戚公子无关。” 纪飞辛简直想跳脚,谁不敌,谁学艺不精? 戚小将军闻言讪讪,喝了酒,又畅快地打了一场,此时又累又晕,只得各自回房就寝。 倚云服侍锦秋去上药,周逸川则扶着戚小将军回房,表姨端着醒酒汤陪着纪飞辛,胡叔和刘叔将马拴好,众人拾掇停当,俱是疲惫不堪,一夜好眠。 除了周逸川。 周逸川冷眼旁观,觉着锦秋对段南星只是一时新奇,新奇劲儿过了之后,也就丢开手了,但是这位小将军却不同,周逸川见过锦秋临摹他的字,写得极好,遒劲豪迈,大气恢宏,今日再观其武艺,着实不凡,此番前往江浙,必定建功,到时封个什么爵位,那么无论家世,人品,与锦秋俱是再配不过了。 翌日一早,周逸川顶着黑眼圈到厨下用了饭便去套车,谁料锦秋还未醒来。 纪飞辛在院子里练棍法,戚将军在旁看着,周逸川也立在一旁,听他俩讨论火器,眼看着这俩人不过才见面第二日,已经形同父子,周逸川心里不觉嫉妒,只是有些羡慕,羡慕他们的坦荡,羡慕他们的磊落,羡慕他们的随心所欲,羡慕他们以真实身份便能结交朋友。 周逸川看着身旁的竹椅,昨晚锦秋便是坐在这里,一会儿笑,一会儿气,一会儿着急,一会儿击筑,折腾的累了,便睡到日上三竿。 纪飞辛不仅不生气,还等她一道用早饭,便是在客人面前,也毫不避讳娇宠之意。 周逸川忽然抑制不住笑出声来,锦秋明知家中有客,却不早起好好表现,并不在意给对方留下懒怠的印象,这是没把对方当未来夫君啊,连纪飞辛也没有这方面的考量,真是奇也怪哉,看他们相处明明甚是相得,怎会……管他为啥呢,锦秋没这个心思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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