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飞辛刚送出一棍,听到他笑,收了势停下,正欲问他有何见解,就听到锦秋的声音。 “爹,我就说一大早没有野菜卖,不过买到了一篮鲜蘑菇,待会烫一锅小白菜,蘸蘑菇酱也极鲜美。” 纪飞辛还未待答话,便见戚小将军上前道:“锦秋妹妹何苦亲自去买,我就是随便问问,劳动妹妹跑一趟,为兄心下实在难安。” 锦秋笑道:“旁人摸不清我爹的口味,等下买错了,没把你招待好,便是我父女心下难安了。” 周逸川自然地接过了篮子,又递上手帕给锦秋擦汗,心里把自己骂了八十遍,哪个讲锦秋还在睡觉的?? 纪飞辛想起小川昨晚和清早都在认真观看,刚刚看得入迷还忍不住赞叹地笑出声,便问他有什么见解。 周逸川哪还有心思笑,抽了抽嘴角生硬地答道:“小子是想起先父了,他在世时,常叮嘱我要用心读书,也要强身健体,今日生辰,又长一岁,却是一事无成,好在得遇纪先生一家,读书举业方能有个盼头,今日又得见戚将军,更加生出一种艳羡之情,方知更需刻苦。” 锦秋忽然很想抱抱他,小川明明已经很刻苦了,什么都有涉猎,而且什么都做得很好,若不是出身不够,封侯拜相也不是不能。 但因着男女有别,锦秋只得出言安慰道:“小川,等你孝期过了,我们大伙一起送你上京赶考。” 纪飞辛把棍子放好,走过来看了看锦秋的手腕,见红肿已消才放下心,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去跟着添什么乱!” 戚小将军笑道:“锦秋妹妹在家等好消息便好,易公子到了京城可到戚府来找我呀,我对京城更熟悉些。” 周逸川拱手道谢,将一篮蘑菇送去了厨房,锦秋也往厨房去,指点厨娘做北地的蘑菇酱。 等纪、戚两位将军洗漱好后,早饭也摆放停当了,只是锦秋还有事,让他俩先用。 周逸川一时无事,便在院子里练剑。 虽则住进了纪府,仍是个外人啊! “我爹的剑到你手中怎变得毫无气势了?一大早就连个笑脸也不愿意施舍给我们,可是在等这个?” 周逸川闻言回头,见锦秋笑盈盈地端着个托盘从后面过来,待锦秋走进才看清,托盘上赫然是一碗长寿面。 锦秋接着说道:“我听厨下说,你已用过了早饭,便分做了两碗,我陪你一起吃吧,不知道你介不介意让我沾沾你这位寿星的福气?” 周逸川拿着筷子,热气熏得他有些看不清,一碗极简单的鸡汤面,有几片不知什么青菜,还有晨起买的蘑菇,还有些肉片,并一个荷包蛋,周逸川眨了眨眼,抬头望着锦秋,有些哽咽道:“小姐。” 锦秋又有些动容,拍拍他的肩膀道:“生辰这么大的事,也不提前讲,你忘了我们都是家人吗?” 周逸川沉吟:“家人?”
制香
戚小将军还有皇命在身,逗留了几日只得离开,这时他还不知,此番前去,便是一生。 锦秋又回到了之前的日子,因着制花笺,她想到了花汁浸染,又想到了制香,这时正在查书,李商隐有诗云:“舞鸾镜匣收残黛,睡鸭香炉换夕熏。” 闺阁少女的夕熏,也就是常说的帐中香都是私密之物,必不能从市面上随意买来,近日铺子里都把心思放在了制香上。 “小川,铺子里的香是你调的,香气冷峻,提神醒窍,不似外面的香料那般腻人,回到家时,我爹都赞一声好。这卧房里的熏香,你可有主意?” 周逸川在铺子里燃的是皇家的和合香方子,带过来的便是制好的香丸,他说是龙脑香,但锦秋在市面上并没遇到铺子里这样的龙脑香。 沉香七钱,炒黄的檀香三钱,井下青苔二钱,朱砂二钱,丁香半钱,成品甲香一钱,另需研磨的有:金颜香二钱,龙脑一钱,麝香半钱。 用皂荚水浸软后,文火煎出香味,再将研磨的三样粉末加入,调和均匀,搓成丸子,以朱砂包裹,风干即可,随用随取。 这个方子是黄庭坚的《制婴香方帖》中所录方子的改进版,读书写字时用最为合宜,不过卧房里自然不能用龙脑。 周逸川也不知锦秋喜好哪种香型,便将沉香、黄熟香、黄檀香、广木香、乳香、金颜香等俱买了回来,又兼葡萄,樱桃,杨梅等新鲜瓜果,并玫瑰,栀子,玉兰等时鲜花瓣。 这样组合起来实在太多,锦秋试试葡萄和沉香,觉得不错,就懒得再试了,只是不知果香会不会招引蚊虫。 周逸川无奈笑道:“小姐对附庸风雅当真没有耐心。” 锦秋不好意思地摸摸耳坠道:“天气这般热了,咱们天天架着路子熬香,也太磨人,便先用着葡萄香吧,剩下的冬日里再研究。” 周逸川叹了口气,将花瓣洗净晾晒了,才道:“书中曾记南唐李后主用鹅梨入香,想来是不会引蚊虫的。” 锦秋忽地凑到周逸川面前细细打量他,把周逸川看得颇不自在,锦秋才悠悠开口道:“小川,你脑子里究竟还有多少东西?” 周逸川晾好花瓣后,又洗了一盘水果,才抬眼问道:“小姐对这几大篮水果作何打算?” 锦秋一噎,转念一想,自己在吃上总有些自信的,只是上天赐予的新鲜瓜果,何必折腾。取出些碎冰做了一道蜜雪杨梅,便美滋滋地吃起樱桃了。 周逸川在一旁为她摇着扇子,一边叹道:“琅嬛韶光无烦热,冰碗啜,调梅点蜜和琼屑。” 锦秋搓了搓手指,将冰碗往前推了推道:“和露可是快吃完了,你还不快些吃,小心她来抢你的。” 周逸川顺势抓住她的手,取出手帕替她擦了擦手指,又朝着倚云喊道:“小姐不爱净手,你也不知道端水吗?”
锦秋有些窘迫地抽回手道:“谁说我不净手的,我……只是还没吃完呢。” 周逸川笑笑,竟有些宠溺意味。 锦秋吃着吃着忽想起一事,惊喜道:“端午节快到了吧?” 周逸川舀着冰碗的手一顿,果然,她又记起要和段南星约会了吗? 锦秋接着问道:“到时候开夜市,咱们便去卖冰碗如何?上次寒食节没有卖镂鸡子,实在是错过了一个商机呢!” 周逸川勾了勾唇角,只简单地说了一个好,那语气中的宠溺意味却是再也藏不住了。 吃罢了杨梅冰沙,周逸川又为锦秋打起扇子,脑中却是在想着要尽快解决段南星这事。 和露就看不惯他俩旁若无人的样子,洗了碗后跑过来道:“小姐,刘叔说,天气热起来了,衣裳换的勤,府里恐要再添两个浣洗婆子。” 锦秋接过周逸川的扇子替和露扇了两下道:“刘叔看着办便好,你的书抄多少了?” 铺子里以手抄本为主,倚云与和露不似锦秋那么多消遣,平日无事都在抄书。 和露笑嘻嘻地捧来给锦秋看了,复又将扇子接过来递回给周逸川故作凶狠地道:“拿好!”,才噔噔噔地跑开了。 周逸川无奈笑笑,他自然是不抄书的,锦秋作为东家,还是有些精明的,她卖周逸川的字帖,生意也不错。 既说到端午节,周逸川倒想起要制些驱蚊虫的香来,复又问道:“小姐不做些端午香包吗?” 锦秋看了看手里的樱桃,瘪着嘴道:“材料都吃完了。”说罢擦了擦手,接过周逸川的扇子放在一旁道:“这里的夏天可真热啊,叫师父给我摇扇子,岂不是欺师灭祖,咱们来对弈一局吧?” 新制的棋子圆溜溜的,泛着水光,光是看着都觉心旷神怡,更不用提触手冰凉,很是舒服。 周逸川摆好棋盘等锦秋先落子。 锦秋举着棋子迟疑片刻,忽地抬头道:“师父,你每次让我一步,看似是让我,实则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吧?这样我一开局就觉得是自己的水平不足才需要对手让棋,信心就先失掉了。” 周逸川失笑,揉了揉手腕才道:“小姐聪慧,总会超过师父的。” 和露见他二人专注地下棋,心里暗想:“总有一天,我也会变得很有趣,到时候小姐就不会再器重他了。”想着想着哼唱起新学的一首童谣来:“粽子香,香厨房;艾叶香,香满堂;桃枝插在大门上,出门一望麦儿黄;这儿端阳,那儿端阳,处处端阳,处处吉祥。” 和露唱得正开心,忽听得锦秋叫她,颠颠地跑过来,就见周逸川一脸憋着笑的模样,哼了一声转过头不看他,却听他大笑着说道:“你小姐输了棋,说是被你的歌声打扰了呢。” 和露才不信呢,却见锦秋面上闪过一丝尴尬,终是什么都没说,不好意思地拍拍她的头道:“写了半日字了,去找亭儿顽罢。” 和露还没迈出门,就听见周逸川得逞般的笑声。 很快便到了端午。 太阳还未升起时,百姓们已经提着灯笼结伴上山,张知县将全部的兵力都派出来预备火灾和防止踩踏了。 锦秋也不能免俗,拖着周逸川打马出城采艾草,相传端午这日的艾草像人参一样,是有灵性的,等太阳出来,灵气就散了。 周逸川打着呵欠,提着灯笼,背着竹篓,竹楼里还有两把长刀,一把纸伞,预备等下回城时遮阳的。 锦秋见他睡眼朦胧,担心他无法骑马,可倚云她二人又不懂骑术,只得接过灯笼道:“还是我一个人去吧,我快去快回。” 周逸川双手拍了拍脸颊醒神,复又接过灯笼道:“共乘一骑便好,小姐一人出门怎么行,前几日才听说安清县有倭寇流窜过来呢。” 锦秋惊疑道:“戚家兄长才到江浙,倭寇就闻风而逃,可见也是没本事的,我一个人应付得来。” 周逸川用力睁了睁眼道:“嗯,张知县说,抓到一个倭贼赏银五十两,小姐抓贼时,总要有人到衙门领赏钱吧。” 锦秋仿佛已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催促道:“还不快上马!” 周逸川浅浅笑着扶锦秋上了马,自己才翻身上马。 二人到城外采了一大竹篓的艾叶,回城时天才蒙蒙亮,府里人开始活动时,锦秋已经将艾叶送到了厨房。 王妈妈指挥着其他人烧艾叶水沐浴,又亲自包青团去了。 锦秋回房准备熏蒸艾草,忽地想起段南星来。 端午节里,有情人要互赠五色缕呢,也不知今日能不能遇得上。 纪飞辛练完棍棒后,也熏了一番艾草,又学着当地的习俗喝了两杯雄黄酒,并用了一大盘青团,就准备出门看马球赛了。 锦秋也换上了利落的骑装,同纪飞辛一道出门,周逸川大惊:“老爷,小姐这是要去哪?” 锦秋得意道:“去看马球,若是有机会还能上场赢个彩头,你家小姐的马球可是极好。” 纪飞辛斜睨了她一眼,忍住没说话。 周逸川浅笑道:“安清县过端午不打马球,只有龙舟赛。” 锦秋事先也没问过,还当和北地时一样的习俗,虽然期待了不少日子的马球赛没了,不过转念一想,有新奇玩意看,又高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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