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秋看得面红耳赤,差点脱手扔到大街上去。 真不晓得之前有没有人看到过这几本书,若是别人已经知道琅嬛书肆卖这样的书,可该怎么看待她这个东家啊?! 幸好锦秋对白居易很是了解,对其弟弟白行简也有耳闻,若是再上架一批《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那真个是要钻进地缝里去了。 锦秋想了想,列上书架是不可能的,最好是寻个无人知晓的时候,悄悄处理掉。 是夜,安清县已陷入沉睡,月朗星稀,正适合销赃。 锦秋拎着个小铲子,抱着个小包袱,蹑手蹑脚出了门,向着铺子相反的方向,走了约莫两条街,终于选定一块空地,挖了个大坑,将包袱埋了进去,又将土压实,默默祈祷今晚最好下一场大雨,将这些书化掉。 锦秋回到纪府后,刚刚重新躺下,就听外面果然下起雨来,心满意足地睡去了。 卧迟灯灭后,睡美雨声中。 周逸川却无法“睡美”了,王东身上略淋了些雨,但怀中的包袱却是好的。 周逸川有些不敢打开,他怕,怕包袱里是铺子里和他有关的一切,怕锦秋是决心要将他的痕迹彻底抹去。 良久,他才缓缓解开了系带,瞬间瞳孔放大——《汉宫春色》??? 再往下看,满满一大包,全是这样的书!!! 周逸川陷入了沉思。 这两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锦秋怎么看起这种书了?还这么多? 周逸川随手翻了翻: 其幽韵若微风振箫,又如娇莺初啭。帝为动容。 见后首垂双鬟,清矑神彩焕发,不傅脂粉,而颜色若朝霞映雪,又如梨花带雨,诸体位置,各极其妙。后羞畏俯首,两旁口辅,微晕如指痕,如浪波之沄沄。 周逸川无语,对着十岁女童也能这么大兴趣? 再往后看: 而后尤惊艳独绝,旋卸装登厕,一野彘突入犯后,碎其下衣,后尻有微伤。帝方惊惋失措,后引剑刺彘杀之,诸美人皆称贺。后下衣既毁裂,仓猝露体不自觉,帝笑而指之曰:“何肥白也。”后方惊悟,羞赧无所措。 八月帝不豫,皇后问疾。帝忽使后登床,扪其乳而叹曰:“阿嫣今已长成,令人爱不忍舍。然汝凝脂竟体,恐后日为我消瘦矣。有如此人而不能一日为夫妇之乐,亦命也夫。” 周逸川合起书,不想再往后看了,如此浪荡行径,与地痞流氓无异。 略翻了翻,全都是什么两唇对口,阴阳交欢.的画面。 实在想不通锦秋藏这些书做什么? 许久之后的大婚之夜: 周逸川:夫人略抬高些。 锦秋:??? 周逸川:夫人不懂? 锦秋:我为什么会懂? 周逸川:也对,你的藏书都被我挖走了,那为夫就亲自教学吧。 锦秋:什么藏书?挖走?啊!!周逸川!!! 自认为将那些杂书处理好了的锦秋,这阵子都在专注地看《山海经》。
这本书实在太过震撼,锦秋看了两三遍,还不尽兴,打算为《山海经》做注,要是小川在就好了,还能编画册。 呸!都不知道真名是不是叫“易川”。 哼!锦秋自己也能出画册。 倒是和露看不下去了,以往小姐总是笑盈盈的,自从小川离开后,小姐总是闷着头独自看书。 和露很想从中调和,可小姐在气头上,一听到“小川”就不肯往下听了,只能看着干着急。
莲藕
安清四季分明,九月里已经换上了夹衣,城外的农田里入目皆是一片金色,以往锦秋最爱秋日,因着她的生辰在深秋十月,也因着秋季是收获的季节,人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来年的军饷不必再发愁。 棠梨叶落胭脂色,荞麦花开白雪香。 辽东有稻谷,番薯,高粱,豆子,等等,不知安清土产都有什么? 锦秋一大早就骑着马到城外闲逛,看到收成很好,几日前的悲秋之情瞬间一扫而光了。 太阳渐渐升起,田里的人渐渐多起来了,锦秋见他们满心满眼只有庄稼,也不好意思在旁边闲看着,便驱着马往山脚去,秋日晴空下,到山里转转不知又是一番何种光景? 拴了马,锦秋慢慢走着,小动物们不比田里的农户清闲,个个忙着往洞里运东西,很快,锦秋就发现一棵板栗树,捡起一颗剥开尝了,脆生生的,很甜,不好意思啦小松鼠。 捡了一兜野栗子的锦秋又遇到了一棵柿树,一个个像小灯笼似的,可爱极了,还有胡桃,杏仁,竟也有些满载而归的意思。 周逸川也依样捡了许多,心里默默有了主意。回头问王东:“上次说的荷花池建好了没?” 锦秋兴高采烈地回到家,纪飞辛已等在正堂,看起来愁容满面。 锦秋有些慌神,忙问出了何事。 纪飞辛只留下锦秋,关起门来,拿出一封信来给她看了。 锦秋读完亦是大惊失色。 信是当今陛下寄来的,不是旨意,不是诏令,只是闲话家常。 陛下首先赞许了纪飞辛勤勉向学,更加赞许了他想开办女校的提议;随后又问起纪飞辛的身体状况,透露出想招揽回朝的意思,甚至说起幼时听闻纪飞辛的事迹便心生敬仰;最后,突兀地盛赞了锦秋一番,还关心起锦秋的婚事。 纪飞辛不是世家出身,与陛下可没有什么交情,忽然套近乎,还问起锦秋的亲事,父女二人很难不多想。 陛下才三十岁,正值鼎盛年华,登基两年多,地位未稳,若说要纳了锦秋入宫,也说得过去。 陛下要为了平衡世家,扶持寒门武将,与武将联姻是非常普遍的做法,当今陛下的祖父,娶一武将之女为后,两人恩爱不疑,共生育了三子四女,占了整个后宫子女的十之八九,皇后崩逝后,陛下辍朝一年以表哀思,一时传为佳话。 后来与武将联姻就更加成了一个未明说的制度。 纪飞辛地位超然,在朝中无朋无党,眼看着陛下三年孝期将满,已有折子奏请选秀了,若是当今陛下为了将纪飞辛为他所用,以锦秋为试探,那纪飞辛无论如何也逃不脱。 天地君亲师,陛下要夺情,臣子的孝期又算什么。 锦秋忽觉未来一片迷茫,第一次感到权势的力量,巨大的惶恐要将她湮没,颤着声儿问纪飞辛:“爹,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纪飞辛也拿不定主意,心底发慌地安抚锦秋道:“别想太多,咱们爷儿两个相依为命,谁也奈何不了咱们。” 说罢自己也有了些底气,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父女二人可以出海,逃到远方的小国。 这样一想,纪飞辛开始筹谋给以前的同袍故旧写信,准备联络一条出逃路线。 纪飞辛半辈子都在为了朝廷,为了百姓鞠躬尽瘁,落得浑身伤病,没想到有一天会计划着逃到外面去,心里五味杂陈。 当然,纪飞辛也没有忘记给陛下回信,再三感谢陛下厚恩,直言身体硬朗,犹能征战,只不过倦鸟思林,心无大志了,至于锦秋,已有打算,只等孝期过了再确认过对方心意便可交换庚帖。 锦衣卫的爪牙遍布全国,纪飞辛也不怕他查,任他再神通,少女的心思也查不出。 只不过这种理由能否挡得住,又能挡多久,他也不清楚。 是夜,锦秋心绪纷乱,一个人在屋顶饮酒,就着白天带回来的野栗子。 酒入愁肠,化作清泪,眼前有些模糊,怎么也剥不开,忽然感觉身旁有人坐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自然地将栗子取过去,又将完好的栗子肉递回给了锦秋,锦秋也不看来人,接过来塞进了嘴里,又举起酒壶。 周逸川也不知锦秋又是怎么了,明明白日里脚步轻快,还哼了一段小调,怎么夜里又发起愁来,难道是最近看的书太难了?周逸川回想了一下锦秋最近看的书,忽觉得浑身燥热,再看锦秋,真真是书里说的“口上珊瑚耐拾取,颊里芙蓉堪摘得”。 周逸川不敢再想,夺过锦秋手里的酒壶,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心跳却更加厉害。 锦秋被抢了酒壶,心里不痛快,转眼看到周逸川,更加不满,带着哭腔质问道:“为什么要骗我?” 锦秋终于问出这句话了,她终于肯给机会解释了,周逸川生怕她反悔,赶忙开口道:“锦秋,我并非有意骗你,只是为了能过上想要的生活,只得隐瞒,你出生便有和美的家庭,有疼爱你的叔伯兄长,或许很难理解我这样的人,我从出生起便注定了争夺,生活中充满了狡诈与虚伪,若是不舍弃那一副光鲜的外表,便只能一辈子活在深渊里。” 锦秋咂了咂嘴,似是在听,又似乎在神游天外,周逸川扳过锦秋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锦秋,能遇到你,我想我前半生所受的苦都是值得的,你想的事,我都懂,我说的话,你都能理解,赌书泼茶,倚楼听雨,柳堤闲行,花前微笑,汲泉烹茶,月下对酌,在书肆的这些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我们灵魂相契,性情相投,我怎么舍得打破这样的生活呢?” 他的神情太过认真,锦秋的酒意散了些,但一时愣怔,不知作何回应,周逸川又接着道:“可是锦秋,比起战战兢兢心怀隐秘的继续,我更想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 锦秋仿若被一道惊雷劈中,心砰砰直跳,连装醉也不能了。 周逸川见她反应,知道是全听进去了,索性再进一步,缓缓倾身靠近锦秋。 还未碰到樱唇,锦秋便飞身跳下了屋顶,逃也似的回了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还上好了门闩,甩掉鞋子,裹进被子里不出来了,生怕外面有什么妖魔鬼怪一样。 翌日一早,锦秋陪纪飞辛练了棍法,回房梳洗时听倚云说,城外有个仙弈庄,有一大片的荷花池,现在荷花落了,池里有许多莲藕。 锦秋遗憾夏日里忙的没看到芙蕖盛景,不过采莲藕也是新鲜事。 可惜锦秋现在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了。 倚云不知她心中烦闷症结所在,也不知该如何劝,却听和露道:“小姐,莲藕能生吃,能凉拌,能炒肉,能炖汤,做法无穷,甚是美味,凉拌了酸酸辣辣的,裹了肉馅炸又是香酥爽脆,都是老爷的口味呢。” 纪飞辛一听,若真有诸般做法,那倒的确符合纪飞辛的口味,不免动摇起来,问道:“既是庄子,应是为人私有,哪能随意出入呢?” 说起这个庄子,倚云是知道的,当时这庄子主人要到南方投奔一个开票号的亲戚,急着处理家产,王东便做主替他主子买下了,可惜他主子不喜欢,一直压在了王东手里,后来因着锦秋想看荷花,王东便索性将这庄子改造成了荷花园,后来他主子迷恋下棋,又将庄子改名仙弈庄,当然,倚云现在已经知道王东的主子就是宁郡王周逸川。 倚云便答道:“庄子主人因懒得打理,便随意使人去采莲藕,按市场价低些付给银钱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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