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达有事,还是故意让他们在月下独处?上官铭眸光一动,握着酒杯迟迟不饮,“确实是和外祖父在外面酒足饭饱了再回来的,我今天喝的酒不少,出门前喝,出门后喝,不知怎地现在还想喝。” “侯爷既然想喝,那这半壶酒都归侯爷。” 海月笑,“留这一杯给我即可。说起来还从未与侯爷对饮过。”说完,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上官铭见她杯酒未饮尽,道:“姑娘确定要把这半壶酒都留给我?” 只听“铮”的一声,海月勾了一记琴弦,余音荡漾,点头闷嗯了一声。 上官铭盯着那双抚在琴弦上的素手,忽见海月身后有白影闪动,眼神亮起。与此同时,海月也听到身后有动静。两人齐齐往那道白影望去,而那个跳脱的身影也似乎注意到了他们投来的目光,一下子又窜入了丛林里。 “托姑娘琴音的福,让我也看到了白鹿,这下我可好在明达面前炫耀了。” 上官铭微微一笑,“姑娘既然起了一个音,何不奏一曲?刚才我上山的时候,听姑娘弹了两曲,只是隔得距离有些远,又有瀑布的声音作扰,连是什么曲子我都没有听清。” 海月不语,只专心地弹起琴曲。 琴音重新响起时,上官铭一边倾听,一边穿过海月的秀肩,看到那位山间小友又来了,暗笑这小东西比他们人还要有灵性,竟听得懂这乐曲的美妙。 似是刚才上山时听到的那首曲子,上官铭问道:“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海月弹着琴,分出三分神来回答道:“新谱的,还没想好名字。” 山崖、瀑布、月亮、白鹿,还有未取名的琴曲,上官铭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奇异的境界,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满上,袅袅而上的龙涎香和缭绕晕开的琴音相得益彰,仿佛和这杯中酒一般,能让人平添几分醉意。 “侯爷能否回答我今日早上的问题?”曲调未尽,海月忽然问道,“剑术,梨花,瘦弱,这三点是形容谁的?” 上官铭低吟浅笑,“姑娘不是已经听到明达的答案了吗?” 海月道:“侯爷当时被林堡主叫走了,我想听听侯爷的回答。” 上官铭道:“是小铮,不知姑娘从何得知小铮喜欢梨花的?” 同一个答案。海月心头一颤,“我不知道三爷喜欢梨花,可我想知道喜欢梨花的是谁。” 曲调近尾声,海月两手却未准备停下,最后一个音结束时,立刻又从头开始复奏。她想知道的还没有问完。 海月凝视上官铭漆黑如墨的瞳孔,但怎么也望不到他真实的心底去,“侯爷可知在神兵侯府出现的黑衣人与鲲鹏堡出现的黑衣人都是令弟上官铮?”
上官铭又喝了一杯酒,蹙眉道:“小铮?他怎么可能会是黑衣人?” 上官铮不是黑衣人,还是上官铭不知道上官铮的底细?海月继续问:“他是。在神兵侯府想杀我的黑衣人是他,杀了顾随安的是他,潜入鲲鹏堡武库想杀我和百里聪的也是他。” 上官铭越听头越疼,可是越疼越想喝酒止疼。 海月觉察到上官铭的痛苦与挣扎,但还是紧追不舍,“侯爷知道三爷做的那些事吗?三爷和鲲鹏堡之间有何关系?” 上官铭道:“姑娘问的问题我都不知道,小铮不可能与鲲鹏堡有来往。” 他是真的不知道吗?海月不忍心再步步紧逼,右手一拂,提前结束了曲子。 琴曲中断,上官铭浑身一怔,他望见远处那只白鹿转过头跳入了丛林里,不见了。上官铭一手抚额,一手抚住胸口,竟觉得心脏跳得稍快,喃喃道:“我今天恐怕真喝多了。” 海月又挥手一拂七弦,让他断然忘记方才说的那些话,“那侯爷就先歇一会儿。” 心口渐渐平复后,上官铭又忘了一眼那片丛林,确定白鹿已不在,略感失落道:“它走了。”说着,有洒然一笑,“不过你还在。” 海月指间一顿。 “想必姑娘弹得也累了,歇一会儿吧!”上官铭轻轻一叹,说自己醉了,却还是忍不住地给自己倒酒喝,“今日外公问我,和海月姑娘如何了?说龙吟岛又如何,只要我喜欢,就让铜爷和三叔他们漂洋过海地给我去提亲。” 他醉了。她认识的上官铭怎会开口说这些话,“你是怎么回答林堡主的?” 上官铭喝酒不上脸,一连喝了那么多杯,两颊却越显苍白,只鬓角的青筋跳个不停,许是被崖上的凉风吹的,“我说,你迟早会回龙吟岛的,你走了就不会再来中土了。” 海月看他眼眶一圈红红的,目中已染了血丝,“是啊,我要回龙吟岛了。” 上官铭阖上双目咯咯咯地笑,两眼一闭上,只觉得越发地酸痛。他重新睁开眼睛时,对着海月长叹一声,“真想永远这样看着你。”说完,脖子再也撑不住昏沉的脑袋,吧嗒一声,醉倒了过去。 任他清醒时如何自持自矜,醉倒的模样都犹如熟睡的婴孩。海月轻声叫道:“侯爷?侯爷?” 上官铭睡沉了,没有丝毫反应。 海月伸出一只手,越过面前的古琴,挽住他蜷曲的一排手指,第一次以他的字叫他,“子铄……子铄,我要走了,你多保重,小心鲲鹏堡,小心你弟弟。”
第81章 琴断梅林(2) “公子,真的都要还回去吗?”路川再一次跟林旷确认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事。 “要。”林旷道,“而且要马上还回去,需得神不知鬼不觉地还回去。这些兵器,在鲲鹏堡一日,就给鲲鹏堡带来一日的污名。” 路川道:“可是堡主若是知道了……” 林旷道:“路川,你觉得这事真的是祖父下的令吗?” 路川道:“不像,堡主不是那样的人。” 林旷道:“祖父若是想得到什么兵器,就会光明正大地去登门去要,花银子买也好硬抢也罢,总之不会像这般偷偷摸摸。这件事定是其他人所为。” 路川道:“那是二爷……” “我不知道是谁。” 林旷思考了一天一夜,也想不出这幕后的主使者是谁,他相信不是祖父,也不会是二叔,“若真是二叔做的,武库被人掀了个底朝天,赃物全被翻了出来,依他的为人处事,会没一点反应?” 确实,这也不是二爷的行事作风。路川用力地敲了敲脑袋,脑门子生疼,“不然就是堡里有内鬼。” “也就这一种解释了。内鬼,不好抓……” 林旷一边沉思,一边喃喃,“而且现在想必已经打草惊蛇了,我得想办法引蛇出洞。” 林旷道:“公子,我们不把这事禀明堡主吗?” “先别,再等等。祖父若是知道了,鲲鹏堡所有人都没好日子过了。” 林旷往后一靠,瘫坐进太师椅,“对了,你可知昨晚子铄和海月姑娘几时回来的?” 路川道:“快子时回的。侯爷喝醉了,幸得海月姑娘有功夫底子,扶着侯爷回来的。” “子铄昨晚喝醉了?”林旷一下子来了兴致,腾地坐直了,“花前月下,他在一个姑娘面前把自己灌醉了?呵呵,这是我们认识的铭侯吗?” 路川道:“这确实不像侯爷的性子。” “还是昨日和祖父一同出去,他听到看到了什么,心里不快,才在聆乐崖喝多了。”林旷一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海月姑娘只带了一壶秋露白上山,子铄的酒量不至于那么浅。” 路川道:“许是在老刘那里就喝多了,昨日堡主和侯爷在老刘府上用的晚饭,公子知道,老刘可是个灌不满的酒葫芦。” 林旷笑道:“良辰美景的,没想到被一壶酒给煞了风景,子铄那么深沉精明的一个人,竟然会在佳人面前失了仪态。” 两人正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是伺候海月的小丫鬟,“公子。” 林旷喊她进来,“什么事?” “公子,海月姑娘走了。”小丫鬟道,“奴婢在姑娘屋外叫了半天没人应,进去一看发现不止姑娘不见了,就连她的行李和她的琴也不见了。” 林旷神色陡变,和路川不约而同地相互对了一眼,又问小丫鬟道:“你可有问过堡里其他人,有谁见到海月姑娘出门了?” “问了,没人见着。”天气清冷,小丫鬟急得额头冒汗。 昨晚聆乐崖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喝醉,一个不辞而别。 林旷对路川道:“你且去把你的事。” 路川出去后,林旷在屋里来回踱了半天,想着要不要派人去把人找回来,忽然想到鲲鹏堡守卫森严,海月既不从正门走的,那是如何出去的。他大步往门外走去,想去把上官铭从床上拉起来,却听小丫鬟道:“公子,有个事,奴婢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关于海月姑娘的。” 林旷把开了一条缝的门重新关上,焦躁地朝小丫鬟瞪了一眼,“什么事,说。” 小丫鬟缩紧了脖子,嗫喏道:“昨天一早奴婢奉公子的命令去伺候海月姑娘起来洗漱,当时姑娘就有些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说说看。” “具体的奴婢也说不上来,就是不对劲。奴婢要进屋其伺候,姑娘却站在门口,连门都不让奴婢进,像是……”说到这里,小丫鬟变得更加支支吾吾,“像是……” “像是在遮掩什么。”林旷替她把话接下去。 小丫鬟默地点了点头,不敢再作声。 林旷一言不发,心里却正百转千回地想着怎么会这么巧,昨天早上海月起晚了,小丫鬟又说她言行不对劲,难道她与武库的事情有关?难道前天夜闯武库的不止百里聪? “你先下去。” 小丫鬟很少见到公子如此冰冷沉默的表情,一听这话如蒙大赦,忙退了出去。 书房里只剩下林旷一个人,他一步三慢地在屋内踩着步子。海月是从东海龙吟岛而来的,这点确定无疑,与子铄结交也是在数月之前,所以不可能会是暗害鲲鹏堡的人,那么她私入武库只有一种可能——她和百里聪一样,都是丢失兵器的人。 那她找到了吗? 林旷灵光一闪,海月除了找到自己的兵器外,肯定还发现了什么,所以才急着离开,而且还是不打招呼地走。林旷思索着海月是从何处离开的鲲鹏堡,武库的密道?不对,现在的武库犹如一个落网,入过落网的鸟儿不会再投一次,而且前晚的事发生之后,他就派人暗中对武库严加看守了。 林旷苦思冥想,回想海月在鲲鹏堡的每一个举动,以她对鲲鹏堡的认知,她会选择哪一条出路。林旷想到了后山的高崖深谷,因有天险做屏障,那边的守卫最少,几乎是摆样子的,但若要成功踏出鲲鹏堡,需得跨过盼声谷。可盼声谷有十几丈宽,轻功再卓绝的人也飞不过去。 “除非……除非海月找到了两生桥。” 两生桥是横亘在盼声谷东侧的一座天然石桥,整座石桥常年被云雾缭绕,时隐时现,无论远望还是近观,都极易认为那是座小山峰,不会想到会是一座连贯的桥。两生桥凶险,要成功走过去也不是件易事,一不小心就会踏空坠入万丈悬崖。他自己也只走过一次,没走到对面的山崖就被鹭川叔绑了回来。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3 首页 上一页 76 77 78 79 80 8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