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桃林是神仙住的地方?”小乞丐问道。 和尚道:“小娃别插嘴,老许好像还没讲完呢!” 老乞丐接着道:“出了桃林后,一群人只觉得是一起做了一场怪梦,独沈老爷的那位堂兄知道这不是梦,因他从桃林里偷折了一枝桃花藏在袖中。尤其的是,他对桃林里遇到的那位少女一直念念不忘,于是选了一个日子独自一人再去寻那片桃林,为了壮胆,他还随身带了一把剑,却在那条山路来回找了三天也没有找到。” “这故事我好想在哪里听过。”小乞丐道,“哦,我在镇上的学堂里听那帮人讲过,叫什么桃花源记。” 和尚道:“这不是陶渊明的桃花源记。老许你继续说。” “天快黑了,沈老爷的堂兄终于决定不再找了,正准备离去时,那少女突然从远处走了来,问他为何在此刻盘桓。沈老爷的堂兄当下欣喜万分,一时情急将私募之情都吐了出来,少女听得惊了,转身就跑。沈老爷的堂兄一把抓住那少女的衣角又入了那片桃林。让他惊愕的是,刚才明明已经天黑,为何桃林里却是阳光明媚。少女又恼又羞,要拉着他出去。此时出现一名男子,武士打扮,斥责少女竟私自带人进桃林。少女急着争辩,沈老爷的堂兄为护她,拔出宝剑。武士更加大怒,说‘公子不许有人在桃林里动用兵器。’说完,推出一掌,一阵风似的把沈老爷的堂兄打出了桃林。” 故事说完了。 小乞丐道:“好像比学堂里的那些人说的桃花源记好听。” 和尚眯眼一笑,“老许的这半只烧鸡恐怕不是讨来的,是潜入抱翠庄偷来的吧!难不成沈梦亭会跑到门口给一个乞丐说故事?什么沈老爷的堂兄,不就他自己瞎编胡诌的吗?” 老乞丐连啜了几口粥,呵呵笑道:“溜进去的时候,沈老爷正在摆宴席,和他的几个朋友说他新写的一篇怪异录。” 和尚笑道:“沈老太爷若是在世,非被这个儿子气死不可。不思举业,尽写一些奇奇怪怪的故事。”
小乞丐道:“沈家有那么多银子,沈老爷不做官也能吃好的喝好的,还能写有趣的故事,有什么不好?” 三个人正嘻嘻哈哈地说着笑,见上官铮把那只空碗送了过来,便一齐住了口。 “多谢。”上官铮把空碗放在地上。 和尚见地上的那只空碗是干净的,忍不住又笑道:“瞧你狐皮锦绣,没想到还是个会干活的公子,喝完了粥还会把碗给洗了。”接着又跟小乞丐道,“小娃,老许说的故事告诉我们什么,听懂了吗?” 小乞丐搔头支吾。和尚就自问自答道:“沈老爷的堂兄在桃林拔剑就被人家给赶了出来,说明到了别人的地盘不要随意动刀剑,尤其是在菩萨面前。” “对,菩萨面前不能拔剑。菩萨的眼睛亮,什么都看的明白。”上官铮看了一眼地藏王菩萨后说道,“可有人就是在菩萨眼皮子底下拔了剑,怎么办呢?” 老乞丐见这位公子神情郁郁,说道:“公子别听和尚瞎说。” 上官铮在他们中间席地坐下,“前辈的故事说的精彩,晚辈也想说个故事。”说之前,他又转过身看了一眼菩萨,然后把剑横在膝上,“我一个朋友的朋友出身武林世家,从小身体就不好,却在剑术上极有天赋,十四岁就将师父的技艺全部学会,十五岁时就能在五十招内将师兄打败。因为自小身染痼疾,父兄便多疼爱他一点,从未有半分苛求,不用他能继承家业,也不求他能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平日闲暇,他经常到寺庙去清修静养,与一位大师结为忘年交,两人还是棋友。有一次,他与往常一样到寺里去找大师下棋,不巧那日大师不在,他就在寺里住下。那日夜晚,还有两个人到寺里借宿。快要安歇时,他听见外面有吵闹声,开门一看恰见那两人与僧人打了起来。他见僧人落了下风,就出去帮忙。不久,寺里的其他僧人也被吵醒了,都跑了出来。那两个歹徒见寡不敌众,使出了有毒的暗器。他和一个僧人被暗器打伤,不一会儿毒就发作了,两人痛不欲生。僧人们逼着歹徒交出解药,那两个歹徒却把解药丢进了旁边的池子里。他见没了解药,情急之下,他一把夺过歹徒手里的刀,一下子把那两人都杀了。一转身,他看见池边的一座佛陀造像正看着这一切,歹徒的血还溅了佛陀一身。” “阿弥陀佛。”和尚不再嬉笑,双掌合十地念了一声佛,“罪过罪过。” “后来怎么样了?”小乞丐听得入迷,“他和僧人的毒解了吗?” 上官铮道:“僧人死了,他用一种极为痛苦的方式解了毒。自那以后,他就不敢再多去寺庙。他对那两人的门派恨之入骨,拿了那两个歹徒身上遗落的令牌,假冒那个门派的人在江湖上为非作歹,害了不少人,也杀了不少人,以此来报复那个门派。” “阿弥陀佛。”和尚又念了一声佛,“造孽造孽。” 小乞丐催问那个人再后来怎么样了,老乞丐嫌上官铮说的故事太血腥压抑,打住说:“夜深了,大伙儿都去睡吧!” 上官铮默默地站起来,临睡前再一次看了看端坐在那里的地藏王菩萨。殿里又阴又冷,他又去拣了几根木头添到火堆里,等火烧得旺了些,把那件灰狐领的斗篷盖在身上。 “大哥,我要报仇!”他被碧青赋折磨得不成人形,毒解了,但手臂上的藤蔓状的疤痕似是缠绕到了他的骨血中去,痛苦依然挥之不去,“不止为我自己,还要为神兵侯府报仇。” 上官铭坐在一旁,看着摇摇晃晃的三弟在禅房中踱步,沉吟良久后问道:“你要怎么报仇?” “我从那两人身上拿到了夜鸦的令牌,鲲鹏堡既然喜欢烧杀抢掠,那我就帮他们烧杀抢掠。”他狞笑,“反正这一切都算在他鲲鹏堡的名头上。时间久了,总有一天会逼得武林各家群起灭之。” 突然,画面一转,扑头盖脸的雪子,初开的红梅,成千上万在头顶盘旋的乌鸦。 倒在他剑下的林旷,跌入山崖的海月,被头疼折磨的上官铮,痛心责骂他的宁孤铜……还有很多很多人,一个个在他面前出现。 “阿铮,阿铮,快醒醒!” 上官铮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脸焦急的婉梨,笑着低喃道:“我肯定还在梦里。”但也不敢再睡了。 婉梨脸上挂满泪,抱住他说道:“这不是梦,不是梦!” 上官铮这才真的清醒了,“你怎么跑来了?是不是想带我回去的?我不想回去。” 婉梨道:“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你要行走江湖,我就陪你行走江湖。” “原来不是才子入桃林寻佳人,是姑娘进破庙找公子。”和尚坐在地藏王菩萨的神龛前,打着哈欠笑道。
第90章 琴断梅林(11) 陈训等人找了上官铮十几日都未找到,过了正月,上官铭就把他们都喊了回来。上官庆无奈,只好给各个分堂的堂主还有一些他在江湖上的好友分别寄去了书信,让他们多留意一下,若是发现上官铮的踪迹,劝他早日归家。 二月春风料峭,阳光明媚却不暖和。上官铭从天光水榭搬了一把椅子到湖上的栈道,独自坐在那里一边晒着阳光,一边垂钓。只不过鱼饵放到水里快半个时辰了,愣是一条鱼儿也没上钩。 “侯爷,一位姓骆的先生过来拜访。”高斧过来禀报说。 上官铭立即想到来的是骆何参。高斧问是不是把人带到三省堂去,上官铭手捻鱼线想了一会儿,“请到这里来吧!” 骆何参的到访让上官铭颇为惊讶,他是鲁不全的老友,时常去钩据庄,却还是第一次到神兵侯府来。 “听闻侯爷前段时日身体抱恙。今日瞧见,气色倒是大好了。”骆何参作揖道。 上官铭放下手中的鱼竿,站起来相迎,请骆何参到天光水榭中去坐。骆何参却极为欣赏这天光湖的景色,“今日天气好,进屋岂不是辜负了如此春光?” “就依先生。”上官铭让高斧去水榭又搬了一只椅子来,与他并肩而坐,“你且下去,有事我再吩咐。” 骆何参坐下后,上官铭提起脚边的茶壶倒了碗茶递过去。骆何参接过茶碗,轻轻地啜了一口。上官铭道:“先生近来可好?” “骆某一向很好。”骆何参道,“实不相瞒,今日前来是受人嘱托。有人让我来看看侯爷的病好的如何了。” 上官铭首先想到的是骆何参与鲁家交好,可能是受了全叔或是若拙的所托来看望他,再一想觉出不对,前两天若拙就来过,“在下的头疼病已经好了。” “那侯爷心里的伤好了吗?”骆何参问,见上官铭向自己瞅过来,又道,“有人让骆某来看看侯爷心里的伤好得如何了?” 上官铭猜中七八分,干脆问道:“铜爷曾去拜访过先生?” 骆何参点点头,“老人家前日来找的骆某。” 上官铭道:“看来铜爷与先生说了不少。” “是不少,”骆何参道,“说了鲲鹏堡的林公子与海月姑娘的死,说了你与铮三爷的苦心孤诣和误入歧途,还有他老人家的痛心与惭愧。” 在上官铭印象中,宁孤铜并不认识骆何参,只是自己有与他提起过这位神秘的老书生,说过他是全叔的朋友,也说过他决定把寒霜剑借给明达是受了骆何参的指点,不过宁孤铜本就博闻广识,怎么会不知道骆秀士的大名。上官铭盯着眼前微波荡漾的湖面,湖水清澈透亮,垂在湖里的鱼线和鱼饵都能清晰可见,“没想到让先生看到了如此不堪的一面,实在羞愧难当。先生此次前来,是想再挖开我的伤疤,看看里面的脓挤掉了吗?” 骆何参云淡风轻道:“侯爷言重了。谁人的伤疤不丑陋?你和三爷毕竟年轻,做决定时缺少深思熟虑。你们当初若与铜爷相商,就不会有今日苦果,可人生中的有些苦果是必须吃的。” “铜爷说不痛不足以悔恨。” 上官铭道,“可我又想到了外祖父说的一句话。他认为一件事无论导致的结果如何,当你做的时候必有做的理由,所以他说他杀伐果决的一生当中没有后悔的事。” 骆何参道:“铜爷和林堡主说的都有理。其实让侯爷重回两年前,再次遇到三爷中毒想要复仇,当时的你即使知道今日的结果,想必还会做同样的选择。因为那时候的你不会相信自己会爱上一个从东海来的姑娘,不会相信自己会害死自己的兄弟。” 上官铭想了一下说道:“先生说的没错,预先知道结果,我也还是会那么做的。” “还有一点,侯爷也不要否认,你当初允许三爷以他的方式报复鲲鹏堡,是因为你心里也存在恐惧与憎恨。” “对。小铮他年纪小,对鲲鹏堡如何欺辱神兵侯府的印象不深,但我和藏锋却亲眼见证了许多,尤其是舅舅来借取寒霜剑那次,是母亲以死相逼保住了寒霜剑。”上官铭道,“先生说的对,我对鲲鹏堡的恐惧和憎恨蒙蔽了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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