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侯爷现在看明白了吗?” “代价如此巨大,当然看明白了。”上官铭洒然一笑,“我终究比不得外祖父,他能做到始终不后悔,而我不能。” “林堡主这样的人是少数。”骆何参道:“侯爷是不知不可为而为之,后悔了,我曾经明知不可为而不为之,也后悔了。” 上官铭讶然。 骆何参道:“侯爷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含光阁上,宁孤铜一手撑着木杖,一手扶着栏杆,望见上官铭身子侧向骆何参,虽然听不到两人的谈话,但可以看出他们谈得颇为投机。 “铜爷是想让这位骆先生进神兵侯府相助侯爷吗?”宁折站在宁孤铜背后问道。 宁孤铜道:“有何不可?” 宁折扶宁孤铜进到屋里坐下,斟酌了半天还是把心里话问出了口,“铜爷是不是在给神兵侯府的将来做打算了?” 这话说的委婉,但宁孤铜一听便知其中的深意,比起宁折的藏掖,行将朽木的人更为坦然,“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若不早做打算,日后见了老侯爷他们如何交代?” 骆何参曾经的名号天下皆知,他那传奇的过去早已演绎了诸多版本,宁折对此并不介怀,只是有些担忧这样一个人能否代替宁孤铜,且不说其在神兵侯府的资历与名望,就他的见识与才能是否真的能帮助到上官铭。 “等骆先生进神兵侯府,神兵侯府需以师礼待之。”宁孤铜道。 这一日,上官铭与骆何参在天光湖聊至日落西山才结束,而后上官铭又亲自送骆何参到门口。直到骆何参的身影消失在夜幕的山路中,上官铭才进府。这是一次坦诚相待的对谈,上官铭将所有的心事和情绪都倾倒而出,而骆何参也把自己曾经的往事相告。 “我因为得到了青鱼宝戒,预知我进京赶考不会高中,而我的两个同窗会登科及第,那时我选择放弃科考。而今想起来,我后悔了当时的决定,我没有高中不是因为预知了未来,而是我弃考了。” “先生还在乎功名?” “十年寒窗的人谁不在乎功名,有人读书至五六十依然抱有执念。” “先生是想再参加科考,希望有朝一日金榜题名?” “难道功名就只在庙堂吗?我这十几年的经历,总归让我有些新的认识。我曾经因为预知不会高中而放弃科考,如今我不知道未来如何,却想帮助一个年轻人成就他的抱负。如果成功,我也照样算是功成名就吧!” 骆何参说的那些话,一直萦绕在上官铭心头,让他既感动又感激。但上官铭不知道的是,骆何参下山时走至一半,回望着神兵侯府的方向,喃喃道:“她没死,只是你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第91章 尾声(1) 回府的路上,谢溯的眼皮时不时地跳一下,左眼跳,右眼也跳。他揉揉双眼,打了个哈欠,心想到底是自己今日起得早睡得少才使得眼皮跳得不安生,不是什么吉凶。 贾府的婆子就会大惊小怪,火急火燎地来告诉说舅母病得厉害,他忧心忡忡地跟着去了,不料到了病榻前,舅母竟已好了大半,正慢悠悠地喝着参汤,见他来了,忙丢了汤碗,拉过手去嘘寒问暖,摸到他手心凉,又叫了个丫鬟递碗热汤给他喝。 谢溯喝了汤,才一边瞧着舅母的脸色一边问她身体如何了。 时值二月末,天气忽冷忽热,前些天还热得人减了衣衫,近两日又乍暖还寒,贾夫人本就有旧疾,又着了风寒,越发地畏寒,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汤婆子,抱在怀里,说道:“老毛病了,没什么大碍,张嬷嬷定是把你唬到了。” 谢溯笑意盈盈地瞅了旁边的张嬷嬷一眼,“当时见张嬷嬷神情骇人,还真把我唬到了,竟忘了张嬷嬷有把一件三分的事说成十分的本领。” “瞧你把张嬷嬷说的脸都红了。”贾夫人笑道,“不过有些事即便是三分,也得当成十分的来看。溯儿,听闻你府上多了位姑娘,模样长得极标致,是你以前游历时结交的?” 谢溯一愣,“舅母从哪里听来的?” “是你王家姐姐说的。”贾夫人道,“把那姑娘说的美得像是天仙下凡似的,说若不是你朋友,磐儿定不会放手。” 谢溯暗地里骂王磐嘴太碎,“兰姐姐又不曾见过她。” 贾夫人道:“如此说来,那便是真的了。那姑娘是何来历,家住哪里,家里几口人?” 谢溯道:“就是一位普通朋友,她受了伤,我留她在家中休养。等她伤养好了,也就走了。” 贾夫人眼睛闪亮,瞧出外甥脸上有丝落寞,淡淡一笑,心领神会,扯开了话题讲道:“过年前,你大姐姐从洛阳捎来信,让我和你舅舅多留心你的终身大事。不说你大姐姐关心,就是我和你舅舅,也时刻留意着。你说说,给你送去多少幅世家小姐的画像,竟没有一个你看得上的。如今难得有你中意的了。”
“舅母,她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说不定过几日便走了。” “我和你舅舅不似你大姐姐那般心高气傲,要你找个一等一的名门贵女,只要那姑娘模样周正,品性良善,便是好的。”贾夫人自顾自地继续道,“你那府里如今就你一个主子,若不是有个赖典帮你管着家,哪由得你整天游手好闲,什么都不管。” “赖叔把府上管得井井有条,哪用得着我操心?” “赖典一心为你,为人又方正,你平日里结交的那些莺莺燕燕,哪个进的去谢府?如今让这位姑娘住在府上,既是入了他的眼的,想必定是不错的。” 谢溯头疼,舅母三句话不离他府上的朋友。 “哪天带来让我和你舅舅也瞧瞧,给你掌掌眼?”贾夫人道。 “少爷,到家了。”车夫在帘外提醒谢溯。 谢溯正要跳下马车,眼见着有个农妇手里挎着个篮子在府门口徘徊,定睛望去,正是之前救了海月的船夫的姐姐。谢溯伸手招来自家的门房,用下巴指指那妇人,问:“怎么回事?” “这寡妇说是进城来办点事,正巧送点乡下带来的土特产给海月姑娘。” “什么土特产?” “不是什么稀奇的物什,就七八个咸鸭蛋和田地里的瓜菜。” “为何让人家在门外干等着?” “寡妇既是来送东西给海月姑娘的,小的们自是去请示姑娘,正巧姑娘午歇着,没人敢打扰。少爷知道的,赖管家不让小的们随意收受他人东西,原想着打发那寡妇就此回去的,没想到她执意要在门口等着。” 谢溯下了马车,未等他先开口,张寡妇就已一脸挂笑地迎了上去,屈膝一福,“谢公子。” 谢溯今日还有事在身,不想与这寡妇磨叽,“张大姐这是来看望海月?” 张寡妇道:“公子说的是,自打公子带走月姑娘,民妇着实想念,这回趁着来城里,就带了点东西来看看姑娘如何了。” 谢溯也不去看她篮子布头下的东西,随手一挥,示意一个小厮接过,“那我就替海月谢谢张大姐了。她虽身子好些了,但也没有大好,就不出来见张大姐了。”说着,让一个小厮送张寡妇,自己两只脚迅速的迈进门槛,不留她说话的余地。 等进了府,谢溯接过小厮手里的篮子,沉甸甸,翻开布头果见里面有八个鸭蛋、一把青菜,青菜下面还藏着几个洗干净了的萝卜。 “张大姐提着东西来看你,为什么不见?”谢溯把篮子放在海月的躺椅旁的凳子上,自己则半坐班靠在她对面的栏杆上。 海月侧目看了一眼那篮子,“这明明是给你送的。” 谢溯笑道:“连这个送东西都能挪到我头上。” 海月道:“我只不过是个受伤的落难女子,你是金陵谢家的三公子,张大姐何等的眼力劲,会分不清该送给谁?” 谢溯脸上一僵,收住了笑容说道:“海月,你与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她虽也冷冷的,但心不冷,现在她的清冷是从眼里透出来的,有时候说起话来丝毫不留余地。 “在中土见了那么多听了那么多,当然受益匪浅,与以前不一样了。”海月淡淡道,“像张大姐这般的人,虽然世俗,但也简单,你听她说的话,看她脸上的笑,就知道她心里在盘算什么。她看你与我是朋友,又借着张家大哥曾是我的救命恩人,想来攀你谢家的高门。我明白,赖管家也明白,都替你挡了她,倒是你这个当家的主人自己把一篮子东西提了进来。” “张大姐不过是个庄稼人,你和赖叔都想多了。她即便是有求于谢府,因着你的缘故,我也会帮忙。”谢溯一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又在问那个缠绕于心头千百回的问题:你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92章 尾声(2) 谢溯记得王磐邀他外出的那天,天气晴朗,整个天空一碧如洗,蓝得像是要浸到人的心底去,所幸这种清冷的蓝色是和和煦的阳光搭配在一起的。 “我们先去今朝醉喝酒,胡掌柜前两天从一个商户家里购得了一坛陈年佳酿,据说是埋在地下二十年的酒,总共就三坛,其中一坛开了封,片刻间那酒香就弥漫了整个院子,那酒陈得跟糊糊似的,有个人忍不住沾了一指尝尝,竟不想当场醉了过去。商户说这陈酿得兑了其他酒一起喝才行。”一踏出谢府大门,王磐就拉着谢溯往街上去,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等喝好了酒,我们接着就去繁花楼。” “喝酒就喝酒,何必再去繁花楼?”谢溯裹了裹身上的狐皮斗篷,气色说不上差,但比起以前活蹦乱跳的模样是差了许多,“去了繁花楼,不也是喝酒吗?” 王磐看谢溯懒洋洋的,不禁轻声叹了口气,“繁花楼和今朝醉如何能比?今朝醉喝的是酒,繁花楼看的是花。自打你从太湖回来,可就没去过繁花楼。前几日我去了,将离一直念叨你,问你的伤好了没。她最近新作了一支曲子,问你是否愿意赏光。”金陵的朋友们都知道谢溯在太湖受了伤,却不想伤好了,人也变了许多。以前邀他喝酒郊游,都是欣然前往,如今,见上一面都难。谢溯回来的当日,王磐就闻讯前去探望,却不想见晁轸之也在,立即悻悻地躲到他姐姐背后去。也不知是被晁轸之训导了一番,还是头上的伤留有后遗症,总之,王磐总觉得谢溯不一样了。 今朝醉的胡掌柜一见到王磐和谢溯来,亲自从门口引导到楼上的雅座。那坛二十年的陈酒也摆了上来。 酒坛开封,周围的人闻着就快醉了。王磐高声大笑,只嚷着好酒。那酒醇香扑鼻,谢溯也为之一震。王磐让人从中舀了一壶出来,剩下的准备带回家去。虽知这酒醇厚,王磐还是想亲尝一下原汁的酒味,杯沿还未沾到嘴,就被胡掌柜制止,“王公子不可。” 王磐果真闻言停了动作,没喝下去。谢溯瞧他整个人愣住,两眼穿过众人望到了窗外,便顺着他的视线也向外面望出去,却不知他被什么勾去了神魂。谢溯取过王磐手里的酒杯放到桌上,让胡掌柜再上一壶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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