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安平拿过装信的竹筒,大笑着对张禄道:“大哥你瞧,我说的吧,诸侯不会生事!他们都知趣得很哪!” 张禄略略启颜,取出书信来阅览。 午后,秦王嬴稷带着医师徐飞来到武安君府,让徐飞为婷婷诊病。 徐飞诊毕,对嬴稷和白起说道:“武安君夫人是心绪抑郁,导致病气不易疏散,是以才这么久都未大好。” 嬴稷眉心一搐,忖道:“还真被希儿说中了,小仙女是忧愁伤身!”他顿时又非常怨恼白起,甚想指责白起照顾不周,但他生怕婷婷知晓后会更加忧愁、病势愈重,于是只冷冷的睨了白起一眼,问徐飞道:“可有什么药方是能使人心绪畅快的?” 徐飞搔了搔斑白的鬓发,道:“大王,世上并无如此神奇的药物。不过大王不用太焦急,武安君夫人性格明快,心绪总是能好转的。而且武安君夫人病期调养得宜,体内的病气虽未疏散,却也不凶猛,不至于伤了血脉脏腑。既然病势平和,那只要继续安养、按时服药,病气也总是能散的。” 嬴稷道:“你唠叨了这么多,终究还是拿不出立竿见影的法子。” 徐飞忙跪地拜倒:“微臣无能,大王恕罪!” 嬴稷惆怅的叹了口气,道:“从今天起,你也留在武安君府,每天为小仙女诊候。” 徐飞道:“微臣遵旨!” 嬴稷指示蔡牧把一罐新制的兰蕊珍珠粉交给白起,道:“这是助小仙女安神养身的佳品,小仙女每日都需服用,不能断了。” 白起接过珍珠粉,道:“微臣多谢大王。” * 卯月下旬,燕国使臣来到咸阳。这位使臣正是名将乐毅之子,昌国君乐间。 乐间向秦王嬴稷奉上国书与礼物,双方寒暄一阵后,乐间礼揖道:“秦王,外臣有一请求,盼您恩准。” 嬴稷含笑道:“昌国君所求何事?” 乐间道:“外臣的母亲吕氏,与贵国武安君夫人乃同门故交,情如姐妹。今次母亲随外臣同来咸阳,她甚想看望武安君夫人,请秦王准行。” 嬴稷本是不愿婷婷病中受扰的,但考虑到婷婷需要改善心情,而与故友相聚恰是愉悦人心之事,他掂掇一番之后,便同意了乐间的请求,道:“寡人允许昌国君携母拜访武安君夫人,但武安君夫人玉体欠安,两位谨记不可久扰。” 乐间应承道:“外臣遵命。” 乐间离开王宫后,先遣信使去武安君府报信,随后回宾馆接了吕薇,母子俩再一块儿前往武安君府。 婷婷听闻吕薇要来,大是欣喜,立刻就要下床,预备欢迎嘉宾。 白起按住她道:“婷婷,你的病还未痊可,绝不能劳顿,我派人去把来客打发了!” 婷婷抱着白起的胳膊,神情楚楚可怜的道:“我和吕师姐暌违多年,好不容易她来了咸阳,我怎能不与她见一面呢?老白,你别阻着我,我要出去招呼吕师姐。我向你保证,我只出去一会儿,等我见了吕师姐、把见面礼给了间儿,我就回房歇着,好不好?好不好?” 白起到底经不起婷婷这样娇软央告,只得答允:“好吧。但你只能在大厅里会客,不可出府迎候。” 婷婷爽朗一笑,雪白的脸庞明艳无伦,道:“恩,多谢老白!” 遂尔,白起给婷婷换好衣装、梳好发髻,夫妻俩携手至大厅。 不多时,乐间和吕薇到达武安君府,由司马靳引领着来向白起夫妇见礼。 乐间是白起夫妇的晚辈,便伏地行叩拜之礼,道:“晚辈拜见武安君,拜见武安君夫人。” 婷婷笑道:“间儿快起身。”轻步走上前,双手把一枚枣红花结递给乐间。 这花结较大,形状是五只蝙蝠围成一个圆圈,蝙蝠翅膀上点缀着金灿灿的育沛珠子,做工极为繁巧。 婷婷和蔼的道:“初次与间儿相见,我备了好些礼物,希望间儿喜欢。这五福花结是我自己做的,我特意亲手交于你,祝你番番是福、诸事圆满!” 乐间脸红逾耳,弓着腰接过花结,腼腆的笑道:“多谢武安君夫人馈赠!” 吕薇关怀的执起婷婷小手,问候道:“小师妹,我听说你身子不大好,是怎么了?” 婷婷道:“仅是热症罢了,吕师姐不用担心。” 吕薇蹙着柳叶眉,道:“即使是患了小病,也须好生静养。唉,都怪我,来的不是时候,搅扰了你。” 婷婷微笑道:“吕师姐,我是习武之人,身子没那么弱。” 吕薇朝白起施了一礼,道:“武安君,妾身陪小师妹回房歇息。” 白起只想自己陪伴婷婷,刚要出言逐客,婷婷抢先说道:“老白,我和吕师姐很多年未见了,就让吕师姐陪着我说会儿话吧,你替我招呼间儿。” 白起知道婷婷心意坚决,不好拂逆,遂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吕薇搀着婷婷到卧房,婷婷坐在床上,吕薇坐在床边。执事侍女季椿在漆案上摆放了两杯香茶、三盘糕点,恭敬的退下。 婷婷和吕薇手握着手,婷婷笑盈盈的道:“吕师姐,间儿长得真英俊,眉眼很像你呢,一看就是你的儿子!”
吕薇道:“间儿的眉眼的确像我,他的脸廓方方正正的,是像他的父亲。”说完这句,蓦然幽婉的唏嘘一声。 乐间的父亲,吕薇的丈夫,一代名将乐毅,已过世数载。 婷婷晓得吕薇的这一声唏嘘是在怀念爱侣,亦不禁心生悲意,稍稍低下脸庞。 少刻,吕薇回过神,肃然的对婷婷道:“先不谈这些了。小师妹,我此次专程来咸阳,不光是为了看望你,更要紧的是,我得告诉你一件事。” 婷婷抬眸道:“什么事?” 吕薇道:“小师妹,你和武安君千万要提防着秦王和应侯。” 婷婷吃了一惊,问道:“这是为何?” 吕薇道:“你可知秦王为什么在大好形势之下接受赵国求和、中止伐赵?” 婷婷答道:“据大王和应侯所言,是为了弘扬大秦的仁德和与民休息。” 吕薇摇头嗟叹,道:“这全是托辞。上个月里,间儿会见了齐国的策士,交谈之间,竟获悉秦王息兵乃是齐赵两国合谋施行的离间计所致。齐王和赵王遣人收买了应侯,应侯便游说秦王下令收兵。而应侯之所以轻易被收买,是因为应侯嫉妒武安君之功,秦王之所以轻易被游说,是因为秦王忌惮武安君之威。” 婷婷呆呆的望着吕薇,表情十分迷茫,灵动的乌眸闪烁不定,道:“老白虽然战功显赫,却皆是兢兢业业的为大秦效力、为大王尽忠,他从无倚功争权的心思言行,怎就招致大王忌惮、应侯嫉妒了?” 吕薇慨叹:“功高震主,名高引谤,历来如是,由不得人。”她握紧婷婷的手,说道:“我夫君当年尽心尽力的为燕国伐齐,立下赫赫功绩,谁知那燕惠王却猜忌我夫君的忠心,又听信奸佞谗言,竟设下圈套捕杀我夫君!若非我们夫妻机警,及时逃去赵国,我与小师妹你早就天人永隔了!” 婷婷懔然,两道细眉深深锁起,牙齿不经意的咬着嘴唇。 吕薇接着说道:“秦王和应侯均是阴狠之人,昔年两人为了剪除秦国四贵、剿灭义渠,不惜设计谋害两位义渠王子,并栽赃嫁祸给泾阳君、高陵君,逼得两位公子怀恨而谋逆,又牵扯宣太后、穰侯、新城君,最终一举两得,灭义渠、平四贵,既建立了丰功伟业,又增强了手中的权力。唉,宣太后是秦王的生母,穰侯、新城君是秦王的舅父,泾阳君、高陵君是秦王的胞弟,就连枉死的那两位义渠王子,据说也是秦王同母异父的幼弟,秦王和应侯将这些人一一迫害,实在是冷酷无情。” 婷婷听到吕薇提及义渠王子、穰侯、太后这些已故的友人和长辈,内心的缕缕思念仿佛尽皆化作了一根根尖锐的针,刺得她无比疼痛,双目泪水涌流。 吕薇拿帛巾擦拭婷婷的眼泪,道:“秦王为了自己的王权,连骨肉亲情都不放在心里,应侯也只求功名利禄,不顾伦理道德,这两人如今又盯上了武安君,你们夫妻俩可要有所防备啊。” 婷婷用力喘了口气,宛若是要遏制住什么,小声道:“我一贯以为,大王是仁义重情的。” 多年以来,她一直相信义渠之祸、太后和穰侯魏冉的惨淡下场,均是泾阳君和高陵君在肇事、殃及无辜,万没料到这背后另有主谋,而且主谋居然是秦王嬴稷和应侯张禄!现下陡然闻此,她一霎只感头昏脑涨、心慌意乱,眼帘内似有一团浓重的迷雾弥漫缭绕,令她看不清世间的人与事。 吕薇又道:“君王心中,权力才是最重要的,其次是功业,他们怎会珍视仁义、情谊这等虚幻渺茫的东西?纵然嘴上说了重情重义,也不过是笼络人心的诳语而已。” 话至此处,她突然沉默,目光中流动着犹豫的神色。但过了片刻,她终是认为这事不能隐瞒,便又往下说道:“小师妹,长平之战,赵王临时任命阿括为赵军主帅,其中也有秦王和应侯使计推波助澜的原因。秦王若珍重情义,又怎能推着赵王把你的爱徒送入死地呢?” 婷婷娇躯一震,如同被一道雷电击中,四肢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颤声道:“阿括……阿括……怎么会……” 吕薇扶着婷婷的纤臂,道:“小师妹,你身体抱恙,我本不该加重你的心事,可我又生怕你不知不觉的被人害了。自古侍君主犹似履虎尾,祸端不时至,你和武安君定要多加小心!” 乐间在大厅坐了整整一个时辰。 白起只沉思饮茶,一句话也不说,甚至不抬眼看乐间。 乐间畏惧白起的威严,自不敢主动攀谈,便静默而尴尬的坐着饮茶、等待母亲。 终于吕薇返回大厅,乐间长松一气,母子俩齐向白起行礼作辞。 白起回了礼,便即赶去卧房照看婷婷。 司马靳送乐间和吕薇出门,季浚携三名家仆把一大箱珠宝绸缎抬上乐间的马车。 吕薇、乐间在车厢内对面而坐。车轮驶动,乐间手捧五福花结,慨然笑道:“久闻武安君夫人是一位绝色佳人,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最为神奇的是,她的样貌宛如正当妙龄,完全看不出真实年纪,那武安君也像壮年人一般,莫非他们夫妻俩真是一对神仙眷侣?” 吕薇脸上愁容凝聚,道:“神仙眷侣,也挡不住奸徒恶人的坑害啊。我今天虽提醒了小师妹,却究竟无能为她出谋划策、化解隐患,实不晓她与武安君在秦国前途如何。倘或你父亲尚在人世,说不定倒能帮他俩出出主意……” 乐间抿了抿嘴唇,笑道:“母亲放心,武安君足智多谋,必有应对之法。” 吕薇不置可否,双眼怅惘的望向车窗之外。 阴云笼罩的咸阳城,淅淅沥沥飘起了细雨,恰似佳人潸然的泪。
第197章 第一百九十七章,复发 婷婷柔弱的偎依在白起胸口,雪白无瑕的腮颊上淌着两行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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