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兆平泽就整个一白眼狼转世,学是一天都没正经上过,烂泥里打滚的本事倒是越来越精进了,年纪轻轻就有种要将牢底坐穿的气势,简直就是当代失足少年的典型。 他越是这样混账,越是主动把谁都不愿做的脏活往身上揽,腾爷就越对他放心,越认定了他能成下一个冯五,甚至比冯五还要好用。 干这行是没有退路的,一条道走到黑,谁都别想回头。 怕就怕小孩儿没定性,没做几天便怕了,惦记着要什么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兆平泽不一样,他成年了,手也脏了,没机会了。 腾爷也好,冯五也好,都是看着他长起来的,看着他从个十五六岁毛都没齐的小子,一直长到现在成人。 谁会不信任一个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呢? 兆平泽唯一吃亏的地方是年纪太轻,人们总觉得,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不放心把大事交给个小后生办。 但这小后生的确是出类拔萃,钻空子打擦边球来格外有一套。 连黄老板都对他另眼相看了。 “哟,这是小兆啊,都长这么高啦?” 他是个体态圆润得好似尊弥勒佛的中年暴发户,五根手指头粗得像五根素烤肠。他大概是半辈子缺德事干多了,又还惦记着儿女成群,结果膝下三个女儿都有点残疾,唯一的儿子还生下没多久便夭折了,他整日郁郁寡欢,只得在狂捞黑心钱之余,眼馋一下别人家的小子。 兆平泽躲开了,没叫这香肠手揉着他的脑袋,但差点被香肠手戴着的那镶钻的金手表给晃瞎眼。 “臭小子,不识抬举。”冯五扒拉了下兆平泽,把他踹到一边儿卸货去了,“这狗食玩意,就他妈欠揍,黄总您不用客气,下回直接大耳刮子扇他两下他就老实啦。” “嗨,孩子嘛。”黄老板笑眯眯地摇头,脸上的肉堆在一起,瞧着倒是不显凶相,“不至于,不至于。” “孩子?就他?”冯五叼着烟差点笑岔气,就好像,之前在车上念叨‘小毛孩’的人不是他似的,“拉倒吧。这小子早成人了,连那事儿都干过,还算个屁的孩子?唉,别管他啦。最近外面一堆破事儿,弟兄们是被折腾得够呛,到底怎么搞的?您那边的消息是怎么说的?怎么老陈溜个冰还被弄进局子去了?” “嗨,还能是怎么回事,”黄老板摆摆手,“就是公安那姓杜的老家伙快退下来了,台底下一帮小后生坐不住了,见天儿的整些幺蛾子。说起来也是真他妈烦,他们搞他们的,耽误咱们做生意干什么?这杜老头也是,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临到退休偏还就镇不住场了?呵,老废物一个!他这些年吃了咱喝了咱多少?到头来屁用没有,还不抵他那女婿。” “老了嘛,不中用也正常,背不住是吸粉把脑子吸出毛病了。”冯五了然地笑笑,敬了根烟给对方,“那上头怎么打算的?老杜滚蛋了,谁顶这个位置?” “还没准信儿呢,不过有说是要调过来个姓沈的。” “姓沈的?那是号人物?” “人物?抬举喽,我有个给官家办事的朋友,几年前和这姓沈的在X城打过交道,听说就是个泥菩萨,三棒子打不出屁来的主儿……哎呦嚯……” 黄老板说着话呢,脚下一滑,整个身子就往前倾,亏得拽到了什么东西缓冲了下,才幸免于像球一样滚起来的滑稽命运。他惊魂未定地拍拍胸脯,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拽的那‘东西’正是卸完货在地上猫着的兆平泽。 兆平泽蹲在货车旁边,像个不喘气的幽灵,唯独耳朵很精神地支棱着。这忽然被一拽,身子直接翻到了车底下,蹭了一脑袋的蜘蛛网,整个人灰头土脸像刚从哪个抗战剧的片场跑出来似的。 黄老板也十分大方,见状随手赏了这小孩块表——他手腕上亮得闪瞎眼的那块。 兆平泽这小畜生一点没客气,爪子一伸接过表,像怕对方反悔似的,先是呸呸呸地往上面吐口水,又伸舌头舔了两下,这才放心地揣进兜里。 冯五瞧见他那没节操的样子,倍感丢人,恨不得装作不认识这小子的样子,然后找个地缝钻进去。 兆平泽的羞耻度至今是个迷,他吃个东西脸红,穿条小狗内裤脸红,但以一己之力,拉低整条街的节操的时候却是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他这么财迷,却宁愿当个饥不果腹的亡命徒,也死不肯学点好,乖乖做能吃香喝辣的便宜儿子。 简直就是个天生的混蛋玩意,哪条路坏就往哪儿钻。 让人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眼下他暂时的沉溺着暴力,可用不了几年,他就会明白暴力带来的只有破坏和破坏后的空虚无望,他的生命轻飘飘的,从没有活出过一点重量来。 也许他迟早会和他那站街做鸡的妈一样,染上毒,然后从里烂到外。 他们这帮卖冰卖粉的,卖了这么多年,什么人没遇过? 龙生龙凤生凤,野鸡的儿子就是不做鸭,也没见几个落得好下场过。 而现在,这个还干净健康的,尚未彻底跌进深渊里的小亡命徒,揣着他亮闪闪的手表,干完了这一天的活,骑着摩托车行驶在阳光大道上。 光照过他的身体的刹那,和照过路旁那些青春洋溢的少年少女们,和照过世间任何一个呼吸着的生命,都没有什么分别。光是公平的。 少年少女们笑闹着,肩上背着包,手里捧着奶茶,耳朵上还插着耳机。 “这首歌好好听的。MV也特别炫。” “哪个?是陆华的专辑吗?哦那个MV我也看过!我超喜欢最后那个坠落,那个长头发的男生演得好惊艳,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我爸说他五官像那个郝…郝什么来着?” “郝知敏?是郝知敏吧?我爸那老古董,年轻的时候超喜欢郝知敏的,说是什么国民女神。嘁,什么女神,这女的超恶心的,她不是嫁进豪门还生了个儿子对吧?以前天涯有人爆料过,说那个小孩很可能不是她老公的,她老公被她绿了好多年,还……啊!” 那女孩话音未落,一辆摩托车飞速驶过,将路边水坑里的泥水卷了起来,飞溅的泥水将女孩的白裙子当场染成了黑的。 “喂——站住!你这人什么毛病啊?有没有点素质?” 那摩托车停也没停一秒,还附赠了一个冷漠的中指。 不过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那本来很干净的车子,也被泥水糊得不像样子。 当周生郝再见到兆平泽的时候,差点没气得当场杀人。 “我!的!车!” 那夜凌晨在街上做过那一场之后,兆平泽两三天没来上学。周生郝后来才知道,这家伙是被内射完没顾上清理而发烧了,手指又骨折,整个人看起来惨得不行。 在周生郝印象里,兆平泽向来皮实,好像怎么都折腾不坏似的,先前连拳交都没事,他从来没想到他能被他搞病,就短暂地良心发现了一小下,把自己新买的摩托车借给他骑了。 兆平泽果然是格外爱车的那类男的,骑车的劲头比在床上骑周生郝时还足,病好得快极了,骑车骑人两手抓,总是暗搓搓地想逮着周生郝在车座上来一炮。 周生郝看出这家伙居心不良,吼他滚远点,没曾想他是滚了,等再滚回来的时候,车居然也被泥水糊得亲妈都认不出来了。 故意的,这特么就是故意的。 周生郝气急败坏地捶捶墙,简直不知道该怎么算账。
第20章 透明胶带·魔方 23. 兆平泽像献宝似的,把那块亮闪闪的,在怀里揣得热乎乎的手表,塞到周生郝手心里。 他一直贴着胸口装着,都捂得好像有点发烫了。 周生郝有点嫌弃地眯了眯眼睛。 “抢劫暴发户去了?” 他就没见过这么丑,这么俗气的表,多看一眼都损害视力。 但还真不是什么地毯货,是挺值钱的玩意。 周生郝不知道这是哪里卷来的赃物,心说这家伙可真是狗胆包天。 兆平泽不说话,就那么蹲在地上,两只手也不知道往哪儿摆,很茫然地用指甲偷偷抠了下地上砖缝。 “爪子——” 周生郝踢他两下。他就烦兆平泽这破毛病,那手指甲本来就被剪得像狗啃,还总挠个墙抠个地砖的,抠得指甲缝里全是灰泥,害得他看着浑身膈应。 时间长了,他还发现,兆平泽不爱洗手,总喝水管子里的自来水和捡地上的东西吃,真是让人见一次就恨不得揍一次。 “兆三岁,你再敢动一下,就把你那破爪子捆上。” 周生郝还真干过这事。有次他们教室墙上新刷了层绿漆,墙面留下好多小气孔,那天兆平泽就坐在墙边,专心致志地抠了一上午墙,抠得十根手指的指甲缝里全是绿色的渣滓,午休时周生郝看见快疯了。 于是到下午,兆平泽再趴桌上睡觉的时候,他那两只手就被胶带缠成了粽子状,班里的同学见了还议论了一小会,不晓得是谁胆子那么大,敢干出这么不怕死的事。 然后周生郝就成功地见识到了,原来世上有些看着挺硬气的人是可以被活活训哭的。 不是平时交媾时生理性的流泪,而是委屈兮兮的,原因不明的,像小孩子似的啜泣,上次他这样哭还是他让他女装的时候。 周生郝就烦了,觉得特没劲,他严重怀疑兆平泽再多这么哭几次,以后他真该萎了。 他往日里满嘴贱货婊子的乱叫,也没见兆平泽有什么反应么。 这下子训狗计划就算是泡汤了。 兆平泽像鸵鸟似的,把头蒙起来不愿看人,好像这样自己就隐形了似的。 周生郝本来是不管一个月是三十天还是三十一天,都好似大姨夫来访般暴躁的,但可能是脑子里那个门铃坏了,大姨夫在外面没进来,使得他罕见得表现出了点耐心。 他拽着兆平泽到了洗手间,从身后揽着那腰,一手解开对方的裤裆,一手去掏鸟,还掂量着,也不晓得是羡慕嫉妒恨还是什么情绪,心里寻思这赛过活牲口的尺寸要是长自己身上就好了。 “好屌,好屌。” 周生郝一语双关地表达了自己内心那点子隐晦的生殖崇拜,用脸蹭了蹭兆平泽下巴上没刮干净的那一点胡茬。 他还真有那么一点点迷恋兆平泽身上的那种男人味,如果此刻兆平泽年纪再大个二三十岁,是那种头发泛白的老男人,他敢跪下边叫爸爸边给他口。 可兆平泽顶多比他大上一两岁,还总是哭。 许多人会将眼泪视作不成熟的标志。周生郝小时候不常哭,周生海不允许家里有人掉眼泪。有次周生郝发高烧,夜里难受得嚎啕,快要扯破嗓子,佣人在一旁只敢看着,不敢上前哄一哄。 因为周生海认为小孩子不需要哄,越哄越娇气,他断言如果大人不去理会,小孩自然就没那些臭毛病了,所以严禁佣人对小周生郝进行搂抱或者摸头之类的身体接触,而说话时,什么‘宝宝’之类的词眼在家里也都是不允许存在的,要么连名带姓,要么用‘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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