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谭平山竟觉得有些郁结难舒,于是向身边人高价买了一支香烟。 他不怎么会抽烟,因为曾经的他认为自己很体面,而抽烟是一件很低俗的事。 烟雾几度让他流泪咳嗽,但他还是坚持着抽完了整支。手里烟头还没丢,不远处的好像有几个男人向他晃晃悠悠走来。 起初谭平山并不知道对方的目的,只是下意识想要避开,然而,在半道就被人截胡,不由分说、掩住口鼻拖入了一层尽头的厕所间! 监狱的犯人放风的时候是一批一批的,但一批一批下来也有数百,教官不会一一盯着,一般上厕所要打报告,但真少了几个谁也不会数。除非忖到被狱警在厕所撞见。 有些小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都会松快些。 可谭平山却因此遭了殃。 这一刻,他多么的期望自己能在里头撞见个狱警。 他被人带到厕所,一句不让说,先是一顿毒打。 直至他唇角撕裂打出了血对方才肯罢休。 一个个头矮小的南方人一直在厕所门口盯梢,待所有人停手,有人替换了门口放哨的男人。 小个头逼近谭平山,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他道:“知道为什么打你不?” “不……不知道。”谭平山说话有些困难,他被人压着跪在地上,领子被人勒得快要窒息,眼睛也不由翻了翻,就像缺水的鱼。 “你跟那个越狱犯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 “少他妈装蒜!”小个头男人一喝,当即命令左右:“接着打。” “别!”谭平山喊停,赶忙道:“就是狱友……一个监舍的,没别的关系。”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什么?我不是很明白……大……大哥指教。” “我听人说你小子很能耐啊,市里面检查那天发动暴乱的事儿就是你号召的?” “嘿嘿……”谭平山咧嘴笑,血顺着下巴向下流,一边忍痛解释:“我一个人哪有那样的本事……” “说的也是!就你这怂包当然没有!我可听说,是那人叫你这么做的?” “大哥听谁说的?” “我的事儿也是你该问的?”小个头不爽,一脚踢在他的肩头。 谭平山向后倒去,慢慢又坐起身,擦擦唇角,男人一脚蹬在他肩上,附身问道:“这事儿要不是你做的,就得是他做的!我有人证,你说我要是把这事儿往监区长那儿一捅,你还想不想出去了?” 谭平山不说话,小个头似乎早有预谋,再次提点他道:“那是死囚犯!你没必要给他背锅,你呢?你还有好几年跟咱们处呢,他能罩你到何时?你真以为哥几个翻不了身啊?你好好想想。” 小个子男人顿了顿,站起身又道:“各监区的人现在都不好过,单咱这一区就有好几个老大哥吃了亏,你觉摸着你跟谁处的更久?还想不想好好的呢?他那三天两头越狱住禁闭室的,你能讨到什么好?他能护着你吗……” 谭平山从地上摸起眼镜戴上,盯着男人,思考片刻,慢吞吞问他:“大哥到底想干吗?” “不干嘛!他撂我兄弟下热锅,害得我们都没好日子过,又打了冰棍儿他们,更重要的是他还惹了狱警,你觉得他能有什么好?”男人笑了笑,又道:“我知道他厉害,但这口气不出我也不好过,弟兄们都看着呢!” “哥……我没什么能耐,帮不了你。”谭平山笑着拒绝,模样像个怂货。 男人撇嘴笑笑,不以为意地摇头道:“有些话儿我说没人信,你就去传,说是他鼓动人去制造暴动打了视察领导,还有一句话,也得给我传出去。” “什么话?” “他是咱十监的狱霸!你、张文普那些参加暴动的人都是他罩着的!” “哥……”谭平山讪笑着,好话道:“他一个新来的您别跟他动气啊。再说,这话传出去也没人信啊……” “叫你传你就传!哪儿这么多废话!” “为……为什么偏偏是我啊?”谭平山有点郁闷,男人却忽然问道:“我问你,他那些日子……画的什么?” “啊?” “我看你不是跟他走得很近吗?”男人严肃的又问:“他画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谭平山摇头:“画画擦擦、画画撕撕我也不知道啊!” “画呢?” “嗯?”谭平山一愣。 张文普的事情发生突然,裴攻止当时并没有将画带在身上,狱警为其更换监舍时谭平山帮忙整理,将裴攻止画的张画悄悄收在了身上。 现在就在他枕头下。 但他不敢说,总觉得这些人忽然问起画像一定有事。而姓裴的不吃不喝画画图图,也一定很重要。 “哥怎么问这个?”谭平山想着怎么忽悠对方,糊弄过去。 “问你画呢!”男人不爽,又揍了他一拳。谭平山吃痛,捂着脸道:“狱警搬走他的床铺被褥,一起带走了。” “少他妈胡说!老子叫人都看过了!被褥里啥都没!” “那就是他在身上吧……” “我知道他身上没!是不是你小子藏起来了?”男人很机智,谭平山大呼:“冤枉啊!” “冤枉?”男人不屑一顾道:“我也告诉你!狱里想弄他的人多了去了!你可别帮他!有人给我送了钱,数额不少,买他的动向!人家买的就是他画的那张画儿!要是让我发现画在你手里……你小子和着人断我财路一次,你觉得我还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我……”对方根本不让他解释一声,便将他又一顿狠打。这次不打脸,偏打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小个子看着人腿下抱头挨打的谭平山,再次抬声问他:“那幅画、在哪儿!”
第39章 “出来!” 禁闭室的门幽幽打开了。长廊上的白色灯光照射进来,这间屋子黑布隆冬,这是半月来难得的一缕光辉。 五月天的柳絮就好像冬天里的雪,一片片一团团在空中飞旋。 阳光刺痛了双目,有一瞬间透过朦胧的视线裴攻止想起了‘家’,有一种乡愁淡又浓。 一双生满茧子的老手,为他折柳枝,给他编花环。 柳絮纷飞的季节,他似看到了父亲从温暖的阳光里向自己走来,带着微笑。 却也看见漫天大雪中,倒在血泊中再也不会醒来的小芽…… 他靠疯狂的锻炼抑制住了内心的狂躁。 走在长廊上,所谓的狱友看他的眼神都很怪,因为打伤狱警,对于他们来说就已经是疯子的表现了。 “进去吧!”裴攻止站在一处铁门前,他被换了监舍,铁门打开,里面的人自觉让出一条道。 他的床铺还在上,被褥也都在,铁门在身后砰地一声锁上,狱警隔着铁栏跟他说话:“准备准备,后天有人接见!” 有人接见? 他是死刑犯,没有亲人,歧路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哪有什么人接见。 能将自己很快放出禁闭室,等待接见的人恐怕只有一个,那就是青荣武。 裴攻止翻上床,整理起自己的床铺。 警察敲了敲铁门,铁门发出刺耳的声音,质问着:“你听见没?听见回答!” 他仍不说话,还愣了狱警一眼。那狱警也翻了个白烟,没再理会转身离开。 —— —— —— 现在是中午,所有人都在午休。 裴攻止坐在床上拢共就一枕、一褥、一被子。 这些东西转眼已经陪他走过了一年多,真的是时候告别它们了。 枕头下、被褥里皆没有他画的那幅画。 下午劳作的时候裴攻止和谭平山距离很远,有专门的一名狱警不远不近地专门盯着他,生怕他再惹出什么麻烦来。 所以,还是挨到了晚上。 趁着打饭的时间,裴攻止端着空碗站在队伍中,终于搜索到谭平山的身影,就在自己前方隔着十多人的位置。 裴攻止走出队列,一旁的狱警便马上警惕起来。 他加队在他人之前,却没有人敢说话,纷纷向后退了两步,让出一个位置来给他。 裴攻止没有理会别人,站在谭平山身后,身高高出对方许多,需要微微躬身才能贴近对方耳畔,小声谨慎道:“我的画呢?” 他只是询问谭平山是否见到,或者是否知道下落。 但是谭平山的表现很奇怪。 他猛然回头仿佛受到了惊吓,裴攻止蹙眉盯着他的脸,发现他唇角有一道细小的伤口,已经凝结成疤。 谭平山连忙转过身,慌张站着,没敢发声,不过还是微微摇了摇头,似乎有意避开裴攻止。 “被警察收了?”裴攻止站在他身后挺起腰,也不再表现的那么亲昵,或许谭平山有自己的忌惮。 前方的人摇摇头,裴攻止眉宇深锁,目视前方,沉声又问:“被人扔了?” “没。”谭平山发出小小的一声,然后上前两步,将碗伸向盛饭的人。 盛完饭转身的时候,他甚至不敢四处望,僵硬而迅速的冲裴攻止道了句:“你小心些!” 裴攻止看他狼狈地逃到一处吃饭,忽然感到奇怪。 于是将目光在饭堂里扫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不由好奇究竟是谁让谭平山变成了这副模样。 —— —— —— 今晚是统一洗澡的时间,市直监狱的条件可以说已经很好了。 每层都有一个公共澡堂连着卫生间,每次进去三十人,并不需要按照监舍和编号,但有统一的时间,基本要在两个小时内全部进行完毕。 平均下来每一批的洗澡时间也就在十分钟左右。 而在这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发生了一件有史以来监狱史上最惨烈的‘惨案’! —— —— —— 浴室是没有监控的地方,但一般都会有狱警看管,看管是规定,管不管是心境。 一般情况下没有狱警会全程一两个小时的站在那里盯着一群光秃秃的老爷们儿轮换洗澡。 他们大部分会选择回去喝个茶再回来扫一眼。 间隔十分二十分都是很正常的,偶尔也有一半小时不会回头的。 裴攻止拿着换洗的衣服进入浴室。 里面正好三十人,水龙头一排十五个,每人一个,可以尽情的享受一次温水澡。 铁门被警察锁上,临走前又向着里头扫了一眼,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水龙头逐渐一个个打开,很快哗哗啦啦的声音替代了一切。 渐渐的也升起一层薄雾。 犹如在清晨雾霭的山间,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裴攻止站在水龙头下用水洗了洗脑袋。 他的头发长得很快就像青年一样旺盛,年后刚刚理过一次,如今又近一寸。 小袋的洗发液被他从袋子里挤了又挤,袋子都快刮成纸张一般薄,没办法,谁让这里的物质总是稀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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