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渗出的锈水,点点滴滴,汇聚在落满尘埃的大理石地面上,形成一个个褐色的水潭。 角落里,破旧的丝绒赌台杂乱无章地堆栈,霉变的扑克牌散落一地,宛若散落的尸骨。 杨晟蹲下查看脚印,墙皮剥落处露出08年的澳门小姐海报。 二楼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郭明德突然拽着他往立柱后躲。 他们悄无声息地沿着消防信道摸黑上至三楼,葡京厅那鎏金镶嵌、雕花精致的门把手上,赫然环绕着一条警戒带。 杨晟手持瑞士军刀,小心翼翼地割断盘绕的蜘蛛网,伴随着门轴吱呀作响的转动,惊起了一群栖息的蝙蝠。 郭明德的手电筒光芒凝聚,将包厢一隅的保险箱锁定在视野中央,那铁箱外壳上遍布着蜂窝般的弹孔,而锁孔中,一段断掉的钥匙静静地插在那里。 “是1987年产的Chubb双密码箱。”杨晟从背包掏出听诊器,“妈咪说过,这种老古董……” 话音戛然而止,两人同时看向墙面——斑驳的丝绒壁纸上,有人用指甲刻出无数个“岚”字,最深的那道划痕里嵌着暗红色血痂。 杨晟轻轻敲击着那刻有图案的墙壁,果不其然,墙壁空洞作响。他随手拿起桌上的铜质烛台,使出浑身力气猛地砸向墙壁,瞬间,墙壁上出现了一个破洞。 透过手电筒的光束,他发现墙壁内嵌着一个保险箱,其密码锁键盘上覆盖着一层浓重的菸灰。 VIP室残留着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浮华,水晶吊灯蛛网垂悬,开裂的鳄鱼皮沙发上翻出泛黄海绵。 杨晟的指尖抚过保险箱密码盘,积灰簌簌掉落,露出被锐物反覆刮擦的3键。 郭明德看着黑漆漆的房间,心里直发怵,恨不得手里抱个香炉拜一拜,额头上的冷汗足以表明他很怕,但看到杨晟毫无波澜,心里不免觉得兄弟现在真变了。 其实杨晟比他还害怕,他的后背已经湿透了,但没办法,他得克服,不然母亲的死亡真相就没法查到。 安静的空间里只有杨晟不断尝试的密码解锁声,郭明德强迫自己不害怕,却依旧过不了心里的恐惧。 于是他陡然吟唱起那曲调跑偏的粤调:“浪潮涌动~潮流翻腾~”尾声在寂静的赌场中荡起层层回声。 陡然间的一声响,让杨晟猛地一惊,一句“扑街仔”正欲脱口而出,却见他的瞳孔猛然紧缩。 记忆中,母亲在家轻声吟唱《上海滩》,每当唱至“转千弯转千滩”那句时,总会轻轻地点一下他的鼻尖。 指尖悬在键盘上方颤抖,杨晟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流进了脖子里,灯光闪过保险箱顶部,又突然照回来。 杨晟伸手摸了摸,将厚厚的灰尘擦干净,这才看清保险箱顶部刻着极小楷体。 “贺慈母林太弄璋之喜”——XXXX年3月23日,这是……他破啼而出的时刻? 寂静之中,密码盘的咔嗒转动声异常尖锐,打破了沉闷的宁静。当第三组数字与刻度线完美重合之际,整栋大楼蓦地被黑暗笼罩。 金属碰撞声随着“0323”的输入响起,箱门弹开刹那,整层楼的应急灯突然转为血红。 郭明德的手电筒不慎跌落地面,一束光线掠过门缝外的幽深阴影,而杨晟则在保险箱内层摸索,指尖触碰到了一个文档袋,那里传来了一种黏稠的滑润。 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已经干涸的血迹。 老旧的留声机中《漫步人生路》旋律骤然炸响,三个身影如同夜猫般从通风管道倒挂翻落。 为首那人手中的陶瓷刀疾速刺向杨晟的咽喉,刀尖折射出股权证书上烫金的辉芒。 郭明德一脚踢飞赌桌,沉重的二十公斤铜质轮盘直击偷袭者的膝部,骨头的断裂声和痛楚的尖叫交织,划破了室内的乐音。 杨晟狼狈地跌至吧台之后,第二人猛刺过来的晾衣叉穿透了坚固的橡木酒柜,陈年的十五年威士忌如泉涌般溢出。 他紧握酒瓶,愤然向对方的面具砸去,琥珀色的酒液浸入眼眸,引得一声凄厉的惨叫。 在纷飞的玻璃碎片中,林绮岚那泛黄的芭蕾舞姿翩翩起舞,1985年获奖之夜的留影,如今静静地贴在股权证书的主页。 “从后厨走!” 郭明德猛地抄起桌上的银质菸灰缸,狠狠地砸向窗户,伴随着玻璃的破裂声,枪声也在这瞬间震耳欲聋。 子弹呼啸着擦过杨晟的耳边,准确地在墙面上的“岚”字留下了焦黑的弹孔。 第三人挥舞九节长鞭,紧紧缠住了郭明德的脚踝,那铁链拖拽的声响,与邓丽君《小雨点》的旋律怪异地交织在一起。 杨晟眼疾手快,举起一把生锈的香槟桶猛砸向鞭身,冰锥碎片在空中四散,就在这时,郭明德迅速抽出皮带扣中暗藏的刀片,将锁链一割为二。 陶瓷刀劈开凝滞的空气,杨晟闻到了海腥味。 第一刀擦着他耳侧钉入红木酒柜,刀刃卡在1998年的红酒瓶间颤动。 郭明德抄起铜制痰盂砸向袭击者后脑,黄铜与神像面具撞击的闷响里,第二把刀已削向杨晟怀中的牛皮纸袋。 “蹲下!” 郭明德暴喝声未落,杨晟已顺势滚向翻倒的赌台。陶瓷刀尖划破西装后襟,股权书擦着刀锋掠过,在积灰的大理石地面滑出三米。 第四个袭击者借助通风管跃下,竹制晾衣叉直取文档袋。 杨晟蹬着丝绒窗帘飞扑,腐坏的布料“嗤啦”裂开。他抓住股权书的瞬间,晾衣叉穿透左肩布料将他钉在赌台残骸上。碎木刺扎进掌心,血腥味混着霉味冲进鼻腔。 “走啊!” 郭明德抡起欧式烛台砸断竹竿,反手将铜座掷向持刀者。陶瓷刀与金属相撞爆出火星,半截刀刃崩飞嵌入杨晟头顶的镜面天花板。 其中一个戴关公面具的壮汉突然扯下面具——居然是杨启燊的司机阿忠。 他狞笑着抽出备用的陶瓷短刃:“杨少仲记唔记得浅水湾游艇?”刀锋逼近眼球的刹那,杨晟猛地扬起左手,红酒瓶在对方头顶炸开。 暗红液体混着玻璃碴飞溅,郭明德趁机甩出缠满电线的台灯。裸露的铜丝缠住阿忠手腕,220伏电压让他抽搐着撞向落地窗。 钢化玻璃上蛛网般的裂纹蔓延开来,杨晟紧握着股权证书,猛地跃向防火梯。 陶瓷刀乘虚再度袭来,杨晟敏捷地以股权证书的硬壳封皮为盾,刀尖掠过“35%控股”的字眼,激起一串火花。 瞬间,他灵活转身,肘部猛然撞击对方肋下,唤醒了尘封二十年的咏春绝技——小念头。 袭击者被撞得失去平衡,推翻了旁边的老式点唱机,邓丽君的歌声随之骤停,显露出藏匿于机底的微型信号干扰器。 那濒死之人的反戈一击,骤然挥出三枚剧毒蒺藜,杨晟敏捷地挥动鳄鱼皮沙发垫,在空中巧妙拦截,皮革瞬间被毒性侵蚀,留下了炭黑色的孔洞。 他们踏着遍地昂贵木料的碎片,拚命地向逃生梯冲去,身后传来一阵粤语怒骂。 “混账东西!把东西交出来!” 在散发著馊臭的狭窄后巷,堆满了厨余垃圾,郭明德猛地一把将杨晟推进了垃圾箱。 “去新口岸码头!” 他猛地转身,迎向追赶的敌人,手中的手电筒在夜幕中划出一道道混乱的光弧。 郭明德挥臂推翻竹制晾衣架以阻拦这些人,鱿鱼干与床单在空中交织飞舞。追兵忽然发出凄厉的惨叫栽倒,原来是暗中飞来的生蚝壳不偏不倚击中了他们的太阳xue。 杨晟耳边传来沉闷的重击声和郭明德的惨烈呼号。 垃圾箱外,三个黑衣人包围了杨晟藏身的铁皮箱,杨晟紧握着文档袋,身体紧缩在鱼头堆中。 领头的那人俯下身子,瞬间,他后颈上的翡翠耳环在闪电的照耀下,闪现出淡淡的绿光。 警报器骤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远方警笛声尖锐地呼应着,在这紧急关头,郭明德扔过来一筐鱼,两人趁机从逃生梯上一跃而下。 杨晟的怀抱中,一本股权书的便签不慎脱落,那上面的钢笔字迹因威士忌的浸渍而变得模糊难辨。 ——阿燊,2016年7月23日,借调三吨液氮。 杨晟捡起来两人搀扶着掩入夜色中。 …… 新口岸码头 腥咸的海风裹着柴油味灌进鼻腔,杨晟贴着集装箱的阴影移动,手中紫外线灯在夜幕中划出幽紫光弧。 当光束扫过“RC-23”货轮锈蚀的舷号,原本普通的船锚标志突然浮现出血色萤光——这是用特殊涂料绘制的囚徒编号。 六个黑影从龙门吊架跃下,带铁锈味的砍刀劈开夜幕。 杨晟侧身闪避,刀锋擦着冲锋衣拉链迸出火星。他抄起码头堆放的缆绳桩,抡圆了砸向最近那人的膝窝。骨头碎裂声被雷声吞没,惨叫声却引来更多脚步声。 “小心三点钟方向!”郭明德的声音从货轮二层传来。 杨晟翻滚躲开飞踹,顺势将紫外线灯戳进袭击者眼睛。强光灼烧视网膜的瞬间,他扯开对方袖口——新鲜船锚纹身正在渗血,锚尖刺着“LC”两个字母。 集装箱顶传来金属摩擦声,几道黑影呈品字形包抄。 杨晟蹬着货箱借力腾空,双腿绞住为首者的脖颈淩空翻转。两人砸进污水坑时,他摸到对方腰间硬物——是把老式船用除锈铲。 “叮!” 铲刃架住劈来的**,杨晟顺势捅进袭击者腋下。温热血浆喷在脸上,他突然注意到铲柄刻着“荣昌1983”。 记忆闪回父亲书房那张泛黄照片:杨启铭站在荣昌号甲板上,背后水手正在给船锚刷漆。 分神刹那,钢链缠上脚踝。杨晟被倒吊着甩向货舱,后腰重重撞在液压机上。 眩晕中看见纹身男举着鱼枪逼近,三棱箭头顶住他咽喉。 “杨生托我问候你老母……” “问候你老母!” 郭明德从天而降,消防斧劈开黑暗。 利斧的锋刃深深地嵌入鱼枪发射器中,杨晟迅速抽出皮带扣中隐藏的剃须刀片,干净利落地将坚韧的钢链切断。 两人肩并肩倚靠在货箱构筑的曲折迷宫里,周围回荡着拉动枪栓的清脆声响。 郭明德突然扯开衣襟,露出绑满信号棒的战术背心:“数到三就闭眼!” “扑街仔,你居然还有这东西!” 刺眼的光芒猛然爆裂开来,杨晟疾速扑向最近的集装箱。当紫外线灯掠过箱体表面时,“RC-98”的萤光编号在剧烈地闪烁,箱中隐约传来指甲刮擦金属的刺耳声音。 纹身头目举着**逼近,枪管抵住杨晟眉心:“杨主席说要把你装进……” 话没说完,集装箱门突然从内爆开。 生锈铰链擦着纹身男耳廓飞过,二十多个浑身溃烂的人影踉跄而出——全是失踪的码头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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