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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的眼睛里难掩失落。 谈序正准备回宿舍去构思一下他要参赛的作品，可是走着走着，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 或许他可以试试去花店找灵感。 但得经过主人的应允。 他开始给柏温打电话，心里却没有之前那样紧张，嘟嘟的声音只短暂地响了几下就很快被人接起来了。 清朗温润的声音响起:“喂。” 谈序不自觉地就捏紧了手机:“柏先生，我最近要画一个作品去参赛，但是我一直不知道我该画什么，我可以去您那里找找灵感吗？不用很久，我两点的时候还有课，不会打扰到您。” “当然，我很荣幸。” 谈序回了宿舍带上了画板画纸还有笔，白鸣他们还在睡觉，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谈序，然后又睡着了。 现在离两点的时间还算充裕，还有两个多小时，应该足够了。 他进到花店，看到柏温坐在布艺沙发上看书，是英文版的，他没有看过。 柏温看到他，对他说随便坐后又继续看书去了。 事实上花店一楼只有那张布艺沙发和柜台后的椅子可以坐，他坐在了柜台那里。倒不是说他不好意思坐在柏温旁边，只是柜台后面可以很容易将整个花店的花尽收眼底。 他看到柏温正在翻书的手，突然就想到了什么。 大脑正在飞速地思考他要画什么，很快便有了一个具体的样子。 他马上动起了笔，这次的内容仍然有花，但不是洋桔梗，是玫瑰。 谈序不知道他画了多久，大概画了一个多小时，但他还没画完，只画了一半，可是卡住了。 他正准备再看一眼柏温的手，却突然发现柏温已经睡着了，谈序看不清楚，只觉得他的眼睛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起一落。 当他悄声走近的时候，却看到了自己可能一生中都没法忘掉的奇异画面。 他的道德告诉他未经别人的允许不能私自拍别人，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他收起手机，又悄悄走近了一些。 这个场景他只在别人的画里见过，可他也根本没有想到会在现实里看到。 柏温闭着的右眼上，停着一只黑色的蝴蝶，那两颗痣随着它的动作被隐藏然后又出现。 那只蝴蝶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或许是因为花而来，或许因为这条巷子被阳光充斥得温暖，而它恰好飞进来。 它好像在试探，不停地往上飞了一点然后又扑闪着翅膀停在柏温的眼睫，好像确认了没有危险后，才安心地落下。谈序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形容这个画面，美丽又带着诡谲。 可是现在蝴蝶仿佛把他当成了花，久久没有离去，翅膀一开一合。 正当谈序想再近一点观察的时候，那只蝴蝶好像看到了他，受惊一般抖着翅膀飞出了花店。 谈序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好像打搅了这只蝴蝶突然的造访，打扰了它片刻的栖息。
第7章 那只蝴蝶飞走后不多时柏温就醒了过来，看到谈序正站在柜台后面发呆。 他叫了他一声:“谈序，你找到灵感了吗？” 谈序这才如梦初醒般地朝他看过来，眼睛里有些心虚，只说“已经找到了”，然后匆匆忙忙地道了谢道了别后就拿上画板和画纸快速离开了。 柏温第一次见他走得匆忙，他也不知道谈序为什么走得这样慌张，只是想着洋桔梗又忘记告诉他了，但是干花也还没做好，看来只能再等下一次。 谈序回到学校后，看了一眼时间发现离上课还有四十分钟，就回了宿舍，白鸣他们已经醒了，他和他们打了一声招呼就准备继续未画完的画。 可是他的脑子一直静不下来，一直反复横跳刚才的画面。 他拿出手机来看，看到那只停在柏温右眼上的蝴蝶，看到了那两颗若隐若现的痣。 其实都很美。 他现在没有见到柏温，但心依然不分场合地狂跳，谈序现在已经确定，自己是真的喜欢柏温。 他想着或许会在这个夏天说出来，但又惶恐柏温不是同性恋，会觉得他是平常人眼中的不正常。 其实别人怎么想他都无所谓，也不会去在意那些苛责与诘难。他面对喜欢从不拖沓，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了别人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他也不算遗憾和后悔。 可这个人是柏温。 谈序不想被他拒绝。 现在离上课的时间已经很近了，谈序心思还是有些重，结果上课的时候整个人心神不宁，其中被老师点了两次名。 白鸣他们觉得很不正常。 谈序上课被点名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而且他这段时间经常会走神，虽然谈序以前也走神，但现在频率大了很多。 下课后他们都皱着眉看着谈序，江子川问:“谈序，你最近怎么了？今天都被连着点了两次了，这太不对劲了。” 谈序也不喜欢这种感觉，小心翼翼的提心吊胆，他一向分得很清楚，很少把自己的心事带到无关的事情上。 谈序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实在是糟糕。 但是他还没有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室友。 “可能是因为参赛的作品还没画完有点焦虑。” 谈序这样说。 这个理由在白鸣他们听来实在是太正当不过了，都让他放宽心轻松一点以表示安慰，问谈序要不要出去跟他们一起吃个饭别把自己绷得太紧，谈序拒绝了，他现在要回宿舍把参赛的作品画完。 他摒弃了无关的念想，画完的那一刻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副画的内容是一大片的玫瑰花圃，一只手以采摘的姿势覆在玫瑰的根茎上。 谈序看着这幅画，脑子里没由来地想到了一句莫名奇妙的话，诗不成诗，句不成句。 覆在玫瑰上，醉于馥郁香。 他把这幅作品拿给了老师，六天以后毫不意外地得到了获奖的消息，这次比赛是市级的，他是市里的第一名。 其实倒不是说谈序的线条掌握得一丝不差，他画画最大一个的特点和优势就是张力很强，能够让人一眼看出他想要表达什么，可以把那些容易让人忽视的细微末节无限放大。 谈序笔下的画不是死的，也不是完全的静物，它是生动的，自由的。 明天会有艺术展，学校打算在表演节目的时候宣布谈序获奖的消息，并且想让谈序出一个节目，等节目结束以后就宣布。 谈序同意了，但他没有什么很好的才艺，无奈之下只好听了室友的意见选择了烂大街的诗朗诵。 当学校说这次艺术展是可以邀请校外的人来欣赏的，谈序毫不犹豫地想到了柏温，他希望他能来。 这次他没有打电话，选择了发信息。 -柏先生，明天我们学校有艺术展，可以邀请校外的人来，白天基本上是展出一些作品进行观赏还有交流，但是晚上七点后会有节目，我能邀请您来吗？ 柏温大概是有事，过了一会儿才回。 -好。你有表演吗？ -也不算是表演，只是很普通的诗朗诵。 -那么我就晚上来。 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谈序并没有再回复。 第二天艺术展的时候他觉得白天过得格外漫长，终于等到了晚上。 他在校门口等柏温来，没有等多久他就看见了那个身形很出挑的人。 他这次穿得很随意，就是黑衬衫和黑裤子，还是很漂亮。 他模糊地看到柏温是扎着头发的，直到他走近，才发现他戴着口罩，学校门口旁边的路灯落在他身上，头发偏茶色的颜色看着更加明显了。 谈序决定等一下回宿舍去拿上眼镜。 他带着柏温去了礼堂，一路上有很多人驻足回头，对这个高挑的男人充满了好奇。 一直到了礼堂，已经有学生陆陆续续来了，他让柏温坐在了一个有一点点靠边的位置。 一个视野比较清晰、他在台上一眼就可以看到的位置。 然后谈序就走了，不知道是去做准备还是什么，他好像没有看到他带过来的黑色礼袋。 节目开始了很久，但是柏温没有怎么认真去看，他主要是想看谈序才来的，他不知道他等了多久，觉得好像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终于。 这是柏温眼中的谈序。 谈序穿得很正式，但戴着一副眼镜，柏温并不知道他近视，因为之前他从来没有戴过，只觉得他现在这样斯文极了。 谈序站在礼堂的中央，柏温离他并不很近，有一点斜，隐约可以看见谈序拿着话筒的手布着青色的血管，还有手指上微微凸起的骨节。 他的头发被梳在了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很少有人能驾驭这种发型，但柏温却觉得他的年轻里好像更加年轻。 谈序开口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念的是傅尔赫斯很有名的一段节选的情诗《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瘦落的街道 绝望的落日 荒郊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给你我的书中所能蕴含的一切悟力 以及我生活中所能有的男子气概和幽默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 不营字造句，不和梦交易 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我给你关于你生命的诠释 关于你自己的理论 你的真实而惊人的存在 谈序念着最后一句，眼睛却在看着他。 诗的节选并不长，但他念的很慢，柏温好像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快节奏，只有他的声音在循环播放，沉浸而又舒缓的语调极具感染力。 似无风都惊起尘埃，所有深刻的浪漫都急不可待地赶来。 他一直都很喜欢傅尔赫斯的小说与诗集，也很喜欢这首情诗，他读懂了傅尔赫斯其中的挣扎，迷茫与痛苦，还有对于爱情的求而不得。但谈序的声音却让他觉得在这首情诗透不过气的氛围里仿佛开了一个豁口，得到了一丝喘息，听来好像也没有那么令人绝望了。 接下来年轻的主持宣布谈序市级比赛获了奖，他没有发表获奖感言，只是鞠了一个很深的躬，诚恳又真挚。 谈序赢得了全场的掌声，因为他刚才所念的诗，因为他获的奖。他成为了礼堂的中心，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些赞扬，沉静的面庞上没有多么欣喜的神情，但这如雷的掌声仿佛是谈序在进行一场盛大的加冕。 这一刻柏温好像在他笔直的身躯里看到一身的傲骨和滚烫的灵魂。 谈序足够令人骄傲，可他自身本就如此谦卑。 柏温看着他，心里好像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要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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