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有人那样对你吗?”路星池绕回了在喧闹环境中没及时出声问的话题,“那样”两个字涵盖的内容很多,实际上他并不清楚顾客究竟把陆清怎么样了,一时又找不到更合适的说法。 陆清也愣了一下,笑了笑说:“没有,不过总是有人让我喝酒。”虽然喝酒这事他并不讨厌,但,“很奇怪,我是一个天生身体就很糟糕的人,吹不得冷风,喝不得凉水,可我…喝各种各样的酒,却很少会醉。”他的话里有一些停顿,因为意识到开车的人是自己老板,理智回笼,刻意删减掉了“被迫”两个字。 不少人认为夜店里的服务生喝几杯酒是“无可避免”的,路星池很惭愧,他不常来,来了不干涉,以顾客之一的身份坐在角落,适应又默认了这种无可避免。他适应了,陆清自然也适应了,他现在再说“你其实不用配合”,陆清反而像被取笑了。 车停在小区外,路星池随口道:“我有个朋友以前住这里,今年夏天搬走的,不然还能介绍你们认识,你和他男朋友差不多年纪。” 陆清心下大吃一惊,面上毫无表情,也没多确认一句“你朋友的男朋友该不会叫陈风吧”,这关系一对上,他在夜店上班的事情迟早得被宋朝闻知道,索性不往下进行。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时回头对路星池客套:“今天实在太晚了,改天请您上来坐。” 心里默念着路星池不要突然来一句“不晚,就今天吧”或者“可以,我明天就有空”,路星池就很顺应他祈祷地挥手说再见了,陆清松了口气。 没有原因,又一整天昏昏沉沉,只想睡个好觉。明天下午不用去花店,这说明他这一觉可以睡很久。 这几个月来身体一直处于极度亏空的状态,好像欠了自己一大笔钱,神经紧绷,不敢懈怠,怕一放松,疲惫感就会加倍而来,那他一定会生病。 每当担心自己会坏掉的念头一出现,他就立刻放下手边的所有事情,换上睡衣闷头睡大觉。 然而这一觉又没能睡好。 隔天早上他被一阵敲门声吵赢,那动静让他以为厕所的水管漏了,楼下的房东想要洗澡却被淋了一身排泄物。他半梦半醒,睁不开眼睛,意识却在构建接下来的画面:他要跟房东说,我租的是你的房子,水管漏了那也是你房子的问题。 没顾得上考虑自己够不够讲道理,因为门外传来宋朝闻的声音。 他彻底清醒过来。
第3章 我听懂了。 == 陆清睡前设置了静音,醒了才发现宋朝闻已经打过好几个电话给他了,他揉揉眼睛,手刚放下,屏幕又开始闪烁,他接了。 “开门。”宋朝闻说:“给你十秒钟。” 陆清翻身下床,没把脸上的不耐烦藏起来--他现在的人设是白眼狼。 从卧室到玄关用不了十秒钟那么久,何况陆清一秒都没耽搁。 门打开,吹进来一阵凉风,陆清和宋朝闻沉默对视,各有所思。宋朝闻在想,小家伙好像又瘦了点儿,精神状态很糟糕,脸上还摆出来一副“我没打算跟你和好”的坚决样子。怎么处理,是道难题。 而陆清只是反复默念:我爱你,我想你。 宋朝闻的助理提着东西进屋,用一句“有可乐吗”打破了尴尬气氛。 “没有。”陆清收回目光,转身往房间走,走了几步又泄了气似的回过身,沉默着冲宋朝闻张开双臂。 宋朝闻很自然地过来拥抱他。 陆清比宋朝闻低了半个头,他喜欢侧过脸枕着宋朝闻的肩膀,宋朝闻也会抬手揉揉他的后脑勺。看起来是很亲密的举动,很难再做出比这更亲密的举动,因为长大了。 如果是小时候,宋朝闻就会直接把陆清抱起来,陆清双手搂着宋朝闻的脖子,听宋朝闻带着笑意问“知道错了吗”,他认错总是很快,每次都被原谅,然后宋朝闻就会亲亲他的脸,给他买新出的玩具,或者抱着他看一会儿动画片。 长大了,一个拥抱而已,宋朝闻的助理都要投过来一个“你们不至于吧”的错愕眼神。以防他多想,陆清只能松开手。 “还没起床?”宋朝闻问,同时还帮陆清整理了一下略微有些长的头发。 陆清没说话,原地后退一步再转身回房间,重新躺进了被窝里,用行动来回答“确实没起”。 宋朝闻跟着进来,顺便关紧了门。 陆清听见声音,背对着宋朝闻说:“每天最少保证八小时的睡眠,你打断我了。” 这是宋朝闻以前叮嘱陆清的。 宋朝闻坐在床头,扫视了一眼整理得还算整洁的房间,说:“现在已经九点了,你睡眠还不够八小时,昨天几点睡的?” “三点多。” “行啊,出来几个月,学会熬夜了?”宋朝闻语气不太好。他太清楚陆清的体质了,不然上次看见陆清半夜两点发朋友圈也不会一连打四个电话过去。 “作息规律不就行了吗?”陆清缩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我长期保持半夜睡中午起,也很规律。” “还长期保持?”宋朝闻语调上扬,“找打是吗?” 陆清坐起来,头发又乱了,“那你打吧。” 宋朝闻沉默一会儿,却凑近陆清,像小时候那样亲了亲他的脸,“原谅你了,不许赌气。” 陆清怔住,半晌没有反应。 “躺下吧,吃饭再叫你。”宋朝闻说。 “你真的太烦了。”陆清像在自言自语。 宋朝闻起身笑道:“那天是谁在电话里说爱我的?” --我是用来告别。 陆清无力地想。 两个人的关系从惯性依赖走到今天这一步,起因还得追溯到陆清高考结束后的那个夏天。 陆清是北城人,住在旧城区的一所大院里,那院子基本只有老人住,等到逢年过节各家晚辈带着孩子过来吃团圆饭,才能短暂热闹一阵。但陆清从小就在那里,还有他的两个朋友,陈风和徐远川。宋朝闻以前也在,后来去上大学,假期才能回来,再后来做了演员,没有工作才会回来。 陆清一直很黏宋朝闻,或许是因为没满月就被宋朝闻抱着哄,抱到学会走路,宋朝闻也没舍得让他离开怀里。 然而宋朝闻对于陆清的教育方式却十分老套,毕竟年龄差不算太大,刚开始照顾陆清的时候宋朝闻也只是个孩子,所以长辈如何对待他,他就如何对待陆清--他小时候没有手机,就也不给陆清用手机,同班同学初中就拿着手机网上冲浪了,陆清到高中还没有自己的QQ账号。陆清问宋朝闻“我为什么没有”,宋朝闻回答说“小孩儿用不上”,并没有考虑到时代变迁的问题,好在陆清听他的话,用不上就用不上,没再问第二次。 陆清高三那年,被宋朝闻接去东城跟他一起住,以前没那么多时间盯陆清的学习,高三是关键的一年,他甚至推了一些工作,尽可能待在家里,虽然陆清最后的分数仍然不太理想,但他知道陆清尽力了,于是安慰陆清没关系,并没有责怪。 填志愿当天,正在拍戏的宋朝闻临时请假回来,填完之后陆清说想玩一会儿电脑,宋朝闻寻思这确实是该放松的时候了,想玩就玩吧,叮嘱了几句“不要玩儿太久,眼睛得休息”就匆匆回了剧组。 宋朝闻以为陆清是想玩游戏,十七八岁的男生,实在正常,他不知道也根本没想过陆清会去翻他电脑里的文件--平时不会有做饭阿姨和宋朝闻助理以外的人来家里,宋朝闻那个开机密码的用处就只是预防陆清不要趁他不在偷偷玩游戏,开机之后点击任何一处地方都是不另外加密的。 陆清那年就已经对宋朝闻有“特殊感情”了。他想看看宋朝闻会不会存一些照片,剧照也好,日常照片也好,他几乎没见过宋朝闻拍照。翻着翻着,看到一个名为“111”的文件夹,随意得十分符合宋朝闻在镜头外的样子。好奇心促使他点开,却发现里面并非是随意的东西--一些特殊的影片,陆清当年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它们,但光是封面预览图就让他被莫名的紧张感困住。 他红着脸打开,没有开声音,甚至像想看恐怖片又害怕时那样双手捂住眼睛,从指缝中寻求刺激,每到关键时刻干脆连眼睛都闭上了,可影片结束,大部分画面还是刻在了脑子里。 那天晚上宋朝闻提着大包小包回家,让陆清过来拆礼物。他给陆清买了手机、笔记本电脑、手表,还有一些奢侈品牌的饰品和衣物。陆清撇着嘴说“我要年底才满十八岁呢”,是担心宋朝闻从这一刻开始就不管他了,宋朝闻笑着说“你就是二十八了我也爱你啊”,只是不知道陆清那时仔细探究了这个“爱”字的含义。 后来剧组要在外地拍摄,宋朝闻就把陆清送回了北城。陆清有自己的手机了,才敢大胆上网搜索有关于宋朝闻电脑里那些影片的相关信息,不过直接搜索是看不到类似影片的,他对记忆中的画面也没兴趣,只是想了解那些行为的意义。 他每天都在研究这些东西,从BDSM各个字母分别是哪个单词的缩写,到那么多五花八门的工具应该如何使用,研究来研究去,感觉自己都快成内行人了。 宋朝闻说过会照顾陆清到成年,陆清那年正好十八,在北城的那段时间以为要跟宋朝闻长久地分开了,持续心情低落,直到宋朝闻杀青后又把他接回了自己身边。 然而从那天开始,陆清对宋朝闻就抱有了一种观察的态度,宋朝闻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行为他都会多想一步,宋朝闻一出门,他就想跟着去,有时宋朝闻不许他跟,回来后身上带着酒气,他就忍不住怀疑宋朝闻是去了某种圈内场所,比如他在网络上了解到的那种只有会员能进的高端俱乐部,里面有各行各业的人,有的执鞭,有的戴项圈--能搜索到的信息实在有限。 于是他频繁地缠着宋朝闻,恨不得占据宋朝闻的所有个人时间。宋朝闻并不嫌陆清黏人,他喜欢跟在身边就随他跟着,偶尔也会让他尝一点点度数低的酒,每逢老同学聚会,别人带着老婆孩子,只有宋朝闻带着侄子。 一晃两年过去,今年六月中旬,陆清来南城参加陈风的毕业典礼,临近宋朝闻生日,他假装想不起来,骗宋朝闻说要在南城玩几天再回家,实际上却订了宋朝闻生日前一天晚上的机票。 飞回东城,宋朝闻不在家,陆清见他常用的行李箱还在,应该没有要离开本地的工作,就捧着礼物盒在他房间等他回来,想给他一个惊喜。一等就是几个小时,那会儿还不习惯熬夜,困得差点要放弃了。 接近凌晨十二点,楼下终于传来开门声,陆清连忙揉揉眼睛打起精神,偷偷躲进了宋朝闻房间的衣柜里--他谨慎得很,一回家就把自己的东西和鞋子藏起来,一盏灯也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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