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闻有个习惯是回到家立刻洗澡换睡衣,陆清等着他把衣柜打开,结果宋朝闻正在听电话。他把房间的灯打开了,盘腿坐在地毯上,正好面对着衣柜。 陆清有点担心自己会透不过气,可又不想终止特意准备的惊喜。呼吸放慢默念自己要耐心的过程中,听见宋朝闻的谈话内容越来越偏离“正常”范围,比如“我不喜欢和陌生人刻意建立短暂的关系,实践也不行,要找就找能接受长期的”,还有“最好不要是圈内人”以及“谁不喜欢漂亮的”。陆清心跳都慌乱了,紧接着又听见最致命的那句“来我家?可以啊”。 陆清没忍住,推开衣柜门,脸色苍白地出来,手里捧着一个墨蓝色的盒子,两个拳头叠起来的大小。 宋朝闻对电话里的人说“之后联系”,连忙挂了电话,问陆清这是什么意思。 陆清说:我提前回来了,想见你,这个意思。 宋朝闻站起来,有些用力地揉揉陆清的头发,尽量温和地说:知道我在接电话你就应该出来了。 陆清知道这时候只要点头,然后说生日快乐,给宋朝闻送生日礼物,宋朝闻就会忘记他的“不礼貌”,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情绪不稳定,如果不跳过这一茬,接下来说的话一定不好听,可他还是没忍住,问宋朝闻:你要谁来家里,你的什么人? 宋朝闻沉声念他的名字:陆清。 是警告他点到为止。 --我听懂了。 陆清却在继续说:我看过你电脑里的影片,两年前就看过了,我是说,那个潦草的111文件夹,因为是你的取向,我多少去了解了一下。 宋朝闻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陆清又问:他有我漂亮吗? 宋朝闻根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把诧异、错愕、愤怒等等同时出现的情绪整理干净,一时被最容易涌上脑中的愤怒操控,指着陆清,让他立刻滚回自己房间去。 然而陆清的状态和他没多大区别,冲动之下什么话都敢说:你怎么不和我试试?不会有人比我更听你的话,而且我爱你,别人不可能这么爱你。 宋朝闻问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啊。陆清回答:仔细想想,你对待我的方式、对我说话的语气,还有一些简单的词汇,比如过来、跪下、听话,要主动认错,错了要受罚,心情好就亲亲抱抱摸摸头,不需要就把我晾着…我好像明白了,你是有意把我往那个方向培养吗,从我几岁的时候开始? 宋朝闻的愤怒被错愕压了一头,兴许还有一点心寒,他说:我是你的长辈,你说的这些事情,有哪一件不是正常的? 不可置信到想要咆哮的地步。 陆清的语气却无比冷硬:看过那些东西之后很难觉得正常了。 他抬眼看向宋朝闻,分明心慌意乱,想大声哭,想扑进宋朝闻怀里求他不要和别人有任何的亲密关系,可一双眼睛沉得像死水,语气中甚至掺杂了他心里根本没有过的嘲讽:有时候我也很好奇,我是在被你支配吧,我是独立的我吗?按照你的教育方式,到今天我是不是该换称呼了,叔叔,我要叫你主人吗? 回答陆清的是一记掌掴。 宋朝闻不是第一次打陆清,以前都是吓唬为主,光有声,不会疼,那天根本收不住力气,他完全没法冷静--这是被他从小疼到大的孩子,长大后却说他多年的爱都是另有目的。 陆清手里的盒子没拿住,摔在地上,盖子翻开,掉出来两朵玫瑰,红得像凝固的血。那是他做了很久的永生花,玫瑰的花语是他想告诉宋朝闻的话。 他知道自己错了,不该说那样的话,失态是因为嫉妒和怕失去,他怕宋朝闻要把爱分给别人,可是没办法解释。宋朝闻算是一耳光把他打清醒了,否则他可能会继续荒唐下去,荒唐到在这种时候说无数句“我爱你”,说到他们当中有一个人崩溃为止。 陆清蹲下来,把掉出来的永生花放回盒子里,然后站起来递给宋朝闻,说:生日快乐,小叔。 宋朝闻没伸手接,也不说话,陆清只好把盒子放在身后的床上,接着低头出了房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把刚藏好的行李箱和鞋子拿出来,留下家里的钥匙,关上门,做好了再也不回来的打算。 一走就是四个多月。 最开始宋朝闻是想让彼此都冷静一下,才没有及时联系陆清,后来经纪人给他把后面的行程排满了,他就算冷静下来,人也走不开,现在终于有空找上门来,却发现几个月而已,陆清好像变了很多,说话方式和看人的眼神就好像永远地停在了那个你我皆崩溃的夜晚。 明明那天之前,陆清都不是这样的。 ---- 不是字母文。
第4章 愿我永远记住鲜活的我。 ====== 陆清没能重新睡着,宋朝闻总是打乱他的思绪。 他离开家的那天是真的不打算再回去,电话里对宋朝闻说的话也发自内心,求不得很折磨人,他想及时止损,当断则断。宋朝闻不知道他那些心思,当成是小孩子发脾气,就像他对陈风解释的那样,那是陆清迟到的叛逆期。 说是到了吃饭时间会叫陆清,可到点了来敲房间门的却是宋朝闻的助理,他说宋朝闻要去见一个导演,不能和陆清一起吃饭了。 客观原因,不能计较。陆清点点头,起床洗漱,助理站在洗手间门外问陆清想吃什么,陆清洗漱完出来回答:“我有事儿要出去,你自己吃吧。”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哦,你负责接他就行,不用管我。” 宋朝闻的助理姓杨,比陆清大不了几岁,是公司给宋朝闻安排的,经常被宋朝闻支去接送陆清。 杨助理不太喜欢这份差事--宋朝闻没有第二个助理,也没另外配司机,他跟着陆清的时候,宋朝闻就会被拍到一个人提东西、一个人打伞、一个人挤地铁等各种虽然芝麻大但会引起热议的照片。这几年网络上的风气变了不少,以前大家只会说宋朝闻没明星架子,现在说的都是“宋朝闻助理的钱这么好赚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小杨有苦说不出,想注册小号为自己发声,又怕被人发现。 “但是宋哥让我确保你的午餐营养均衡。”小杨说。 陆清每次听见只比自己大几岁的人叫宋朝闻“哥”,心里就会无语一下,被人占便宜了似的,“我跟他说,我一会儿吃饭直接拍给他看,放心。” 发给宋朝闻的照片是在陈风微博里随手偷的图,宋朝闻不用微博,拆穿不了,兴许正在忙,也没立即回复。 陆清放下手机,坐在收费台吃一块刚从隔壁面包店买的巧克力蛋糕,甜得发腻,不吃饭也感觉不到饿。这是他获取快乐的方式之一,可宋朝闻不太让他吃甜食,他只好偷偷快乐。 老板娘正在点外卖,顺口问陆清:“你们北方人是吃咸豆花还是甜豆花?” “咸的。”陆清说:“我们管那叫豆腐脑儿。” “咸的好吃吗?” “看个人喜好吧,我觉得还行。” 花店老板娘也和宋朝闻年纪差不多,陆清不禁怀疑自己跟三十四五岁的人上辈子结过缘,因为碰到的每一个都对陆清很好。比如路星池见惯了他开小差却没想过开除他,得知他被人欺负还送他回家,再比如他以为老板娘只是随口问一问,结果外卖到了却是两份。 “来,尝尝南方的咸豆花,不知道味道跟你们那里的有没有差别。”老板娘放到陆清面前,还很贴心地去水池冲洗了外卖袋子里没有独立包装的塑料勺子。 每当被温柔或是友善对待的时刻,陆清都会在心里感叹“我的人生中假设不存在宋朝闻也并没有失去什么”,这个念头刚第无数次浮现,手机就振动了一声,是宋朝闻发来的消息,说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好吃。”陆清对老板娘莞尔道:“直接开始想家。” 花店生意一直不错,地段选得好,马路对面就是南城大学的后门,附近各种商铺店面应有尽有,每天都能看见不少学生来回,尤其是今年刚发展一条小吃街,一到晚上就热闹。 陈风以前是这儿的学生,跟他暗恋多年的男神合租了没多久,两人就谈起了恋爱,这导致他毕业后都舍不得搬走,说这房子好像有魔力,能把爱意无限放大,再传达到对方的感知范围内去,陆清懒得听他用来秀恩爱的幼稚傻话,却又隐隐期待这魔力对宋朝闻也有效。 下午的外送单是南大学生下的,陆清走着去,穿着徐远川送给他的浅色毛衣,阳光下像怀中香槟玫瑰的柔软花瓣。 来南城之后都没有去过理发店,风一吹过来,陆清就差点吃到自己的头发。洗发水是宋朝闻喜欢的柑橘味道,他决定这一瓶用完就换成苦瓜味的--不知道洗发水会不会有苦瓜味,反正听起来和柑橘差得远。 走进校门没多远,陆清确定自己迷路了,路边找了个学生说明来意后询问室内体育馆在哪儿,好心人直接领着他去,他又一次默默感叹自己是幸运大王。 到了地方被问“能不能加个微信好友”,陆清说“好的”。他朋友圈的动态不常更新,没有不能看的内容,甚至没有宋朝闻,加就加了,也没什么,只是学生的锁屏一解开,好刺眼的宋朝闻--今年年初上映的电影,原路线,文艺片,角色是个病重的青年,戴着长至锁骨的假发,穿海蓝色的裙子,赤足走在繁华街道,对亮起的霓虹灯许了一整夜的愿望。 陆清最开始听说宋朝闻要穿裙子的时候笑了很久,可电影落幕就没有笑容了,他问宋朝闻天亮前的最后一个愿望是什么,宋朝闻说“愿我永远记住鲜活的我”。 宋朝闻出戏很慢,每一次杀青就像结束一场短暂的人生,陆清要把所有的快乐都拿出来给他,陪他晒一整个冬季的太阳,等到开春,宋朝闻走出来了,陆清的快乐也耗尽了,他又得偷偷补充能量--一些宋朝闻不爱让他吃的,发腻的甜食。 陆清不讨厌那样的时光,因为他会把“叔叔,小叔”这类的称呼存档,直接叫宋朝闻的名字,宋朝闻说他没大没小,他说他是在让宋朝闻更快地脱离角色,回想起自己。“朝闻,宋朝闻”,一声又一声,不必留给随机出现的梦了。 “名字给你发过去啦。”带路的学生晃了晃手机。 陆清抱着香槟玫瑰,从有关宋朝闻的回忆中逃出来,点点头,去体育馆里找订单备注上的“个子最高皮肤最白的打羽毛球的女孩儿”。 这个点打羽毛球的人不多,这个女孩儿很好找,陆清把贺卡拿出来看名字,心里在想“假如宋朝闻某一天也这样对我”,假如完了,又讨厌假如两个字。 有人围过来起哄,以为是陆清要给这个女孩儿送花。这一单是老板娘上午接的,陆清没见到人,不清楚这是不是送花的人需要达到的效果,也就没立即解释,等收到花的女生主动说明了,他才笑起来:“认准贺卡上的店名儿啊,送到手里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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