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我独身许多年,该组建家庭了,柳挚就是个很合适的omega。我怎么不明白她的潜台词,能让我任性地独身到26岁,已经是这个大家长最后的仁慈。为了能让她最后几年过得安定些,我答应了结婚的安排。果不其然,这桩婚姻顺利带给两家的双赢的局面。我结婚那天,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除了我和柳挚。 如今情况已经稳固,两家已经可以松绑,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事实。他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肯放他走。 柳挚一下子垂下眼,他大概有些恍惚,眼神并没有落在床单上,反而像是通过床单望着缥缈的远方。 “我不知道你还在等什么…”他轻声说。 我呼吸一滞,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 ——我究竟在等什么?在等奶奶走了,再陪家人演这最后几年?还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合适的,不会伤害他的时机。 有个很不恰当却很贴切的比喻:柳挚一直被当作一颗皮球般踢来踢去。父亲的离去将他推回柳家,家族需要他时就被推来祝家联姻。我不知道他是否跟我一样,在最初都倔强地想保存自己一点尊严。如果他有,我决不会在这个时刻再将他踢回柳家。 不,现在重点不是这个,我必须先处理他出轨的事情。诚然,我需要为孩子的无辜逝去负责,但这不是原谅他出轨的理由。 这是两码事。 我奉行多年的禁欲主义,在这表面的两年多婚姻里,我绝对没有行任何不轨之事。因而至少在这一件事上,我具有几乎无可指责的立场。 然而这种立场却让我无所适从,站得越高,我离柳挚越远。越远,越看不清他的心——在一切都还稀里糊涂着的时候,我和他的这短暂的、荒诞的婚姻将以一种极度不体面的方式终结。 我想不顾一切地放下,却无法不去想他的背叛,这种滋味令我作呕。 “梁医生,他…” 许久,柳挚忽然开口。 我听见那医生的名字,浑身迅速绷紧僵硬,甚至能感觉到后颈的汗毛都立起。我不知道柳挚此刻还想说什么,只是盯着他的眼,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烈,越来越烈,直到耳边也传来脉搏清晰的鼓动声。 咕咚、咕咚、咕咚… “他那里蛮大的…” 停顿两秒后,我听见自己的心脏炸开的声音。 ——砰! 我好像被炸晕过去,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柳挚已经被我死死捂住嘴按在床上。他的脸色因为缺氧胀得紫红。掌心传来热烈呼吸、湿润的触感,他看了我一眼,眼里湿润的,被那样对待,我竟然从他眼中看出来异样的情绪。 ——我将他掐在床上,几乎要令他窒息而死。 反应过来后我将手松开,他将头偏到一边继续咳: “beta医生…身上…没有信息素的气味,阿祈,你为我找的医生也好方便啊。” beta没有信息素气味,无法标记他,也无法在他身上留下气味,这真是天选的出轨好对象。 我瞪大了眼望着他,不明白那个柳挚为什么要继续加码——那样的柳挚,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他还没从刚才的窒息中缓过来,眼皮红着,一脸生理性的眼泪和唾液,那样楚楚可怜的,但一字一句都在剜我的心。 “他抱我的时候,我觉得好满足。” 柳挚轻描淡写地说着,好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可我心里还是会想你,毕竟,你才是我登记的alpha嘛…” 说到这里,他轻轻笑了一下,接着又用那种流浪小狗一样的眼神望了我一眼: “你说对吗,老公。” ——老公。 他从不这么叫。 好像被雷劈了一样。我几乎要被复杂且剧烈的情绪撕碎,就是那一刻,眼里竟然有些发热,我知道自己泛出泪了。明明心脏极痛,半边身子因为那句软乎乎的“老公”酥了。我脑中五味杂陈,像是同时有人用锯子凿开,噪音与嗡鸣声齐行。 “你…” 想到他从不这样叫,不知是否也这样叫过梁医生? 我握紧了拳,皮肤几乎胀裂般疼痛。我一拳砸在床板上,就在他耳边。柳挚急促地呼吸,他眼中终于泛出泪来,脸色病态的白。我与他对视,眼眶的泪几乎要滚落在他脸上。我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一切都太混乱,我呼吸急促,心脏剧痛,无法应对眼前的柳挚。 “老公。”柳挚的泪终于落了一脸,我看见他的表情几近破碎。随即他伸出手,抚开我紧握着的拳,在我的注视下堂皇地张开嘴,吐出一点嫩红的舌尖,然后轻轻含住我的指尖。指尖立刻传来湿润的触感,柳挚的舌头很软,他抱住我的手舔舐,用舌尖反复舔弄,又轻轻吮吸——似乎是在模拟口交的动作。 疯了,这世界真是疯了。 我看见他那眼神,联想到一切,胃里一阵翻涌,再也忍不住,快步抽开手走进浴室干呕起来。
第4章 四 == 柳挚执意要离婚,为此,他甚至不惜说出轨的细节来激我。 不得不说,这些话很奏效,我的震颤直到他离开也没有停止。听见他关门离开的声音,我又开始伏在洗手台上干呕,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虚弱成这样。 柳挚走后,我为自己点了根烟,就在客厅沙发的位置,那样坐着,眼前只看见那张空荡荡的办公椅。正抽着,不知不觉间,烟灰竟然在大腿上烫了个洞。很奇怪,那样烫,我却毫无感觉。 第二天一早,我的律师——作为那场荒谬的捉奸大戏的证人的李湘,将那份早就起草好的离婚协议书递到我面前。 我盯着那份底稿,不由得干笑一声。我问自己这东西究竟有什么用?哪怕没有它,我的婚姻也已经七零八碎了。 这短暂的婚姻,如同夏夜里的一场烟火,绚烂过,接着在空中破碎了。 “这些证据还需要整理,”她拿出一个sd卡,里面有抓奸当日拍下的全程视频:“你要给我一点时间。” 她见我不说话,又换了个话题:“不过,你和梁医生的事可能会被定为斗殴,一码归一码,我会尽力帮你争取庭外和解。” “不必了,湘…先不必跟了。” 我揉弄剧痛的太阳穴,然后将烟蒂按灭。 一整天没有进食,加上熬夜,胃酸失控般上涌,灼烧着喉管,我感觉喉头发苦,像含着一包胆汁。 李湘给我一个了然的眼神,也不再多问。离婚的事,就这样搁置了。我起身走进房间,拿起手机拨给柳挚。电话那头没有回应,我不死心,又打了十多个,直到自己累倒在床上。 很显然,柳挚不打算接我的电话。 想起那医生的脸,我不由得想:心理治疗究竟有什么魔力?那样强大,强大到柳挚选择背叛我。 结婚前,我其实见过柳挚。 我从前就读于市内中心城区的一所私立高中,简而言之,那里的学生非富即贵。或许旁人很难想象,但是在这里,一个半大的学生为自己喜欢的“玩具”动辄花十多万不是什么稀奇事。我的同学们个个都是家里的“少爷小姐”,家族之间相互的利益关系错综复杂,金钱堆砌的教育基底令他们极其早慧,为人处事像人精。 柳挚与他们很不一样,我和他唯一的接触是在美术课上,两个大班合并教学,柳挚就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 周围躁动的十多岁小孩很吵闹,讨论的话题无非是什么当季的奢侈品球鞋之类的。柳挚安静地画自己的画,存在感几乎透明。因此若不是结婚后他偶然提起这事,我根本不知道他在美术课上当了两年的背景板。 他的学生时代究竟长什么样?如果不是翻看毕业照片,我几乎没有任何印象。 不,我必须要承认,我在那时注意不到他是有原因的——我有一个公开的beta恋人。 那家伙叫徐霁,霁月光风的霁。 我无法客观地描述他了,用一句话简单总结:他就是天生会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人。徐霁自高中时代起就是学校里的明星。哪怕在这样的私立学校,他的外形与气质都足够鹤立鸡群。看他演出时,我和底下的学生一起为徐霁鼓掌,后来,他成了我的beta恋人。 没人相信“祝祈”会在高中时代谈恋爱,就连我自己也很讶异。我恨失控感,认为恋爱除了让人变傻没有别的意义。然而我的beta恋人——他从不按照我的心意行事,与他交往后我的生活就失控了,不仅是生活,情感也是。 我恨失控感,而恋爱带来的失控却令人上瘾。 就像过山车一般,节节攀高,心跳也渐渐加速,绷紧到极致。最后一泻而下,失重的心跳缓缓回落,被爱的安全感反而愈发强烈。 我想我的前半生相当幸运,这种幸运并不是来自金钱,而是来自无畏的、稚嫩的、鲜活的少年时代的情感经历。这种经历那样弥足珍贵,以至于哪怕失去他,我也还是很感激。 有句话说的很好: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码。这段恋爱带给我无尽的温暖与治愈,而年少的我还不知道未来的自己要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 我以为失去他就是代价的全部,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在和柳挚结婚后不到一周,我得知他要回来巡演的消息。我在沙发上抽了一下午的烟,几乎可以用坐立难安来形容。我烦躁,不仅是因为他成了很多人爱着的徐霁;更是因为柳挚,我的新室友、名义上的伴侣,柳挚。 是的,我把他当作一个室友来对待:我与他分房睡;使用的物品也泾渭分明。从小到大,我都不允许自己的家太过杂乱,地板要每天擦拭,桌椅必须摆放整齐,家里的绿植要定期修剪,任何杂物都该在它该在的位置一一码好。小到一枚螺丝钉,大到桌椅板凳,我都必须让它们井井有条。 因此,我主动承担起做家务几乎全部责任,因为让柳挚做,我怕自己会不满意。 第一次让扫地机器人进入他的房间时,柳挚还不明白我的意思。他立在门口,堵住半边门,既没有拒绝,也没有让我进去的意思,只是睁着双圆眼睛呆呆地望我。 直到我终于提他:柳挚,让扫地机器人进去。他才恍然大悟一般,“噢”一声,然后快步走回房间,将地上掉落的杂物捡起。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机器人,而我则不由自主地看向他耳后的碎发。 柳挚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他很快地转身抚摸发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啊,我该剪头发了。 剪头发不需要向我汇报。因此我不置可否,直到机器人回到我脚边。 我最终一步都没有踏入他的房间。 柳挚是一个对现实很钝的人,他那时还大概不明白自己被怎样对待了。我问他什么,他都说好;无论做什么,他都说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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