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宁星阑跟连珠炮一样。 言和光乖顺听着,一点没有还嘴的意思。 换位思考,如果他现在是宁星阑,肯定也是被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了。 “最后一次了,”言和光忽然轻声道,“星阑,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那边的宁星阑本来还在问候他的祖宗,听见这小猫叫似的轻轻一声,居然立刻噤声了。 言和光说:“我以后再也不会瞒着你什么了,星阑,我死之后,把我埋在那座山上,一定要埋在那座山上,求你了……” 他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那座山了。 他就算死,都要回到那里去。 “……”隔着电话,都能听见宁星阑急促的呼吸声,他半晌没有说话,“我现在马上登机,你这些话,留着当面跟我解释吧。” 说完,那边“啪”地一下挂了电话,非常凶狠。 言和光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而门外,裴景山靠在廊上,把剩下的烟吐了出来。他一歪头,耳朵上的蓝牙耳机就发出很微弱的一点蓝光。 他缓缓地、缓缓地把烟头戳在窗台上。 虽一言不发,但是看他的表情,就好像是在戳什么该千刀万剐的罪人一样。 挂断了电话良久,裴景山都没听见言和光叫自己回去,他又一根烟抽完,才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寒气,进门去了。 而一推门,就发现言和光已经重新躺下了,身体也没什么起伏,似乎已经睡着了。 裴景山心中的一点点火气瞬间烟消云散,刚想走过去,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去浴室迅速冲了个澡。 身上只剩下沐浴露的味道,裴景山这才裹着浴袍走到床边,再一抬头,发现天已经快亮了。 头发还有点湿润,他索性没去打扰言和光的好梦,直接到一边的沙发山坐下了。 言和光似乎无知无觉,还在睡。 裴景山喉咙一动,又想抽烟。 但最终他没动弹,就这么坐在黑暗里,忽然就想起来他们以前的日子。 好像言和光曾经说过他不喜欢烟味,但是自己……似乎从来没有注意过。 现在猛然想起来,才发现言和光其实说过很多次。只是他不在意。 言和光不喜欢烟、不喜欢酒,一身的信息素都和小孩儿吃的糖一样,甜唧唧的。 裴景山叹了口气。 人家曾经听话的时候,他老是嫌弃他软趴趴的没骨气,和白柯那种人隔了十万八千里。 而现在言和光忽然不听话了,他又觉得那一身反骨扎得自己千疮百孔的,招架无力。 世界上所有人都这么贱吗?还是只有自己这独一份的? 裴景山回忆着回忆着,天就亮了。 昨天那个管家来敲门,裴景山才猛然回神,应了一声,打算去言和光叫醒。 谁料他才一走进,言和光猛然就醒了,惊魂未定似的看了他几秒钟,才又一低头,变成了平时那副慢吞吞的温吞样子。 裴景山皱着眉问:“你怎么了?做噩梦?” 他分明看见言和光额头上都是冷汗,显然是被吓得不清。 但是言和光只是很缓慢地一摇头,一个字都不跟他分享。 刚刚那种灵魂偶然冲出皮囊的感觉只来得及被裴景山看上一眼,就瞬间消失。 言和光慢吞吞地走进了洗浴室。 裴景山还是觉得有什么不顺畅的地方,但是他现在根本不敢逼问言和光,只好站在浴室外面,稍稍扬声道:“你今天要检查,早饭不能吃。中午给你准备一些你爱吃的。” 言和光根本不应,只有水流的哗哗声。 裴景山一扭头,忽然想起来自己刚才夸下的海口—— 准备言和光喜欢吃的? 可是,言和光喜欢吃什么? 他不知道。 被这种细枝末节照着脸抽,裴景山直接定在了原地。 眼前所有的事实都在嘲笑他: 你自诩喜欢的人,跟他在一起生活了一整年,但你连一道他喜欢的菜名都说不出来。 和其讽刺啊?
第38章 陈思带着宁星阑进了老宅。 “到底有什么事不能让言和光亲自跟我说?生病了不去医院,非得住这种地方?”看见裴景山身边的人,宁星阑兜头就是一顿输出,“你他妈是聋了吗?听不见我说话?” 陈思走在前面带路,像是啥也没听见一样,闷头往前走。 直到走到了既定的目的地,陈思才说了一句:“裴总就在前面。” 然后深刻发挥自己bate的特质,眼一垂、头一低,慈祥得跟个木雕菩萨似的,不动弹了。 裴景山坐在巨大的落地玻璃室内,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桌子上摆着咖啡和书,一看就是被资本主义腐朽了的生活。 宁星阑低头一看自己,一身厚重的羽绒服,靴子也全是雪,一路赶来、风尘仆仆。他立刻觉得裴景山就是专门坐在这里,摆着造型,就等着给他一个下马威的。 宁星阑直接进屋,带着一身寒气,根本也没有落座的意思,直截了当地问:“言和光呢?” 裴景山打量了他半晌,才一抬下巴说:“他在接受治疗。坐。” 宁星阑直接道:“这狗屁地方能有什么好治疗的手段?你不让他在医院,让他来这里,是想让他死吗?” 裴景山看他一身火气咄咄逼人,却奇异地不生气,只道:“这里有专业医生。” 宁星阑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恨不得能把这脑袋塞到马桶里去,直接道:“他在哪儿?我现在就要见他。” 裴景山说:“你现在去,他也不会醒着。” 宁星阑说:“别他妈废话!” 裴景山又静静看了他两秒,端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他现在不清醒,我也就懒得装友善给谁看。要么现在坐下,要么我请人带你去客房休息。” 这个建筑群面积很大,风格也一样,而且不知道是为了防贼还是添堵,回廊绕来绕去的,还有许多遮挡视线的参天巨树。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不是住熟了认路的,乱走真有可能迷路。 宁星阑权衡了两秒后,坐下了。 只不过他嘴上还要刺人:“那当然了,裴总家大业大,生来就跟我们不是一个阶级的人。当时一句话就能让我的小公司濒临倒闭,一句话就能让言和光被迫呆在你身边。你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裴景山听了前半部分,心里并没有什么触感,直到听了后半部分,他一抬眼,眼中似有凶光流露。 宁星阑丝毫不怵。 不过只是很快的一瞬间,那种惊心动魄的凶意就被裴景山不动声色地收回去了。 他捏着自己的咖啡杯,凑到唇边沾了一下,借着这个动作终于找到了回击的勇气。 “那又怎样?”裴景山浑似无赖地说,“难不成你现在把他接走吗?” 宁星阑被这直接的一句问懵了,顿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裴景山是什么意思——同时,就觉得不可思议。 这人傻|逼到了一种境界,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松口?肯定有阴谋。 果然,裴景山下一秒就悠悠地说:“现在世界上治疗这个病的专家全在这里,言和光是晚期本来就有风险,你把他带走,是想让他死吗?” 宁星阑浑身一颤,顿住了。 怪不得这个狗东西刚才能说出那种话! 裴景山侧头看向另一边,两人诡异的默契,谁也没说话。 是的,有风险的。 人类治疗不了的疾病才称为癌症,早期或许还能强硬地和阎王爷抢人,晚期……即使全球顶尖的专家汇集在这里,也只剩“听天由命”一条路可以走了。 没办法,人类的医学就发展到这个程度,活不了死人、肉不了白骨。癌症如山。 他今天砸了重金、请了专家、买了仪器、选了青山绿水的好地方。 做到这一切,就剩下尽人事、听天命了。 老天爷说,过。 那就是奇迹降临,重获新生。 老天爷说,等等。 那就只能往选好的坟地里一埋了。 天命如此,没法子。 宁星阑看着裴景山,然后很古怪地笑了起来,似乎有几分嘲讽的意味在里面。 然后他慢慢、慢慢地用手捂住了脸。 裴景山冷淡地说:“我今天能让你来,是觉得言和光最近心情不好,不是很配合治疗,想让你劝劝他,懂吗?” 宁星阑半晌没说话,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自己外露的情绪。 “我会的。”宁星阑哑声道,“其实……” 他话说一半就顿住了,裴景山却觉得他这“其实”两个字后面,接的应该是言和光。 裴景山有些不是滋味。 他曾经不太在乎言和光的来历,大概了解一下也仅限于他在A大就读、家在很偏远的雄安山村,似乎没什么亲戚。 现在幡然醒悟,想知道言和光曾经的一切,却又无从找起了——言和光不愿意说,宁星阑又相看两厌绝不会跟他开这个口。 所以直到现在,他都对言和光的了解很有限。今天的过去,总算是出现了一丝端倪。 裴景山稍稍坐直了一些,问:“什么?” 宁星阑不想跟他多说,看见这张脸就心烦,有心拿叶璟禾的事情把他刺一刺,但一想到言和光的病还得仰仗那群专家团,就住口了。 妈的,钱是王八蛋。 宁星阑道:“我当然会劝他好好活着的。但是治完病之后,我会带他走。这些钱,以后我都会尽量还你的。” “不行。” 裴景山又把那杯已经凉透了的咖啡端起来,还是不入口,只是沾了沾杯沿。这个随意的动作让他看起来在交谈中很占上风。 “我花了这么多钱,难道是给你做顺水人情的?省省吧你,这个想法,你最好别有。” 宁星阑闻言,忽然话锋一转,说:“你跟你那未婚妻怎么样了?我见过他一次,他和小和光长得很像。” 这一个个的,无论是宁星阑,还是萧暮雨,见到他就要提白柯。 一个个的都什么毛病?! 裴景山心里咆哮,面上却端得滴水不漏,只说:“退婚了。我原来不喜欢他,我喜欢的是言和光。” 宁星阑嗤笑:“这话说出来,别说其他人了,你自己信吗?” 裴景山说:“我会证明的。” 说完,他深刻觉得自己跟这人看不对眼,越聊越心烦,天生八字相冲,直接把咖啡杯放在桌上,说:“今天的治疗应该快结束了。你去等着吧。” 裴景山扭了下头,坐在远处偷偷摸鱼玩手机的陈思立刻接收到大老板的信号,站起来,心领神会地说:“宁先生,请跟我来。” 宁星阑站起来,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岿然不动的裴景山,没多说什么,跟着陈思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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