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贤身上总是热乎的,他身上还有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热气,温暖的感觉让早就下定了决心的祁扬犹豫了。 他大脑中有一个钟表在“嗒嗒”地走着,每一声都刺激着他的神经。 两声响过后,祁扬用力将他推开,向门口走去:“别管我。” “你总得让我知道是什么事。”裴贤追在他身后,试图拉他,但祁扬总是躲开。 祁扬脑子里的钟表一声一声碾压着他的理智,他头痛得好像要炸开了,一边穿上鞋子一边语序混乱地说:“祁晗来了你知道吗?你不知道,你甚至不认识祁晗,我告诉你有什么用呢?你能帮到我什么?你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祁晗?那你怎么能自己去,太危险了,”裴贤蹙眉,心脏被悬了起来:“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就算出什么事……” “就算出什么事……?你知道会出什么事吗?你以为祁晗还会像以前那样小打小闹,找几个人来跟我打一架?你跟去帮我打架?你是傻逼吗?!你知道祁晗是什么人吗!?别天真了,裴贤,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够了。”祁扬不由自主地拔高了音调,他骨子里有对祁晗的惧怕,他太了解祁晗是什么样的人了,他毫不怀疑自己今天离开后也许立刻就会死在祁晗手里。 裴贤跟去做什么? 难道要替他死吗? 祁扬觉得很可笑,爱情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吗?爱情这种虚幻如泡影的东西,在真正的大事面前不堪一击,他不信这个世界上有甘愿为了爱情去死的人。 但他又说不上地恐慌,他竟然庆幸自己现在没有时间和裴贤说清楚这其中的危险。 爱情到底有多了不起?如他所想的不堪一击,抑或是如他不敢期待的那样伟大。 他庆幸自己不用立刻得知答案。 起码留给自己最后的印象里,还有一个傻子貌似真的喜欢上自己了。 他想,如果自己把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裴贤一定会和过去的那些人一样,对他避而远之。人们对死亡有着天然的恐惧,祁扬从没怪过远离他的任何人,时间长了他对那些人也不会有失望的情绪,过去的封存的记忆突然如潮水一般袭来—— 每天欢声笑语一起嬉笑打闹的朋友们在祁晗出现后相继远离孤立了自己,明哲保身。 分喝一瓶水的同桌站在对面,在祁晗的示意下将保温杯里的开水泼向他,家中事业蒸蒸日上。 曾经向自己无数次表白的人将伪造的照片和聊天记录散播到人人皆知,最后拿到名校offer顺利出国。 他曾经也无法说服自己接受这一切,一直到有一个男生出现,跟裴贤一样傻,站在他旁边说:“我愿意帮你。” “都是我自愿的。” “你别赶我走,我自己乐意,谁也管不着。” 在这个人以重伤、转学、出国为结局的那一刻,祁扬就能接受了。 后来许多年里,祁扬都能这样平淡地接受大多数人和事。 唯独裴贤。 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害怕裴贤是下一个为自己牺牲的傻子,还是害怕他不是一个愿意为自己牺牲的傻子。 他一直以为自己害怕裴贤的感情是真的,毕竟他自认担不起所谓的爱。 但真正到了这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更怕裴贤的感情不是真的。 这份感情就像薛定谔的猫,祁扬宁愿永远不打开箱子看。 裴贤却已经穿好了衣服,他拿着车钥匙,神情自若地要和祁扬一同出去。 祁扬不动,裴贤只好回头看他:“走吧,既然你都知道很危险,就更不应该自己一个人去。” “你傻逼吗?”祁扬深吸了一口气。 裴贤被骂得一愣,心里有点空,他对未知也有恐惧,但是这种恐惧在“祁扬会面临危险”前就完全不足为惧。 祁扬在这一刻,竟然想起多年前自己无知地踏入那个副校长的办公室,带着一大堆的举报材料,带着满腔的无知和勇气,在那间办公室遇到那个女孩。 那一幕竟然跨越时空,渐渐在他眼前重合着。 他一如当年了解一切,又无力改变的女孩那样,问裴贤:“别天真了,你能做什么呢?你有很多钱,很多权力吗?能把祁家扳倒吗?能让祁晗就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吗?” 他想起陈嵘问自己的话——这是在求救。 他在这一刻才彻底理解这是一种怎样绝望的求救。 彼时的他权衡了利弊,离开了那间办公室。 此时的裴贤站在门外,在微弱的灯光下,逆着光,祁扬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这微弱的求救。 但裴贤沉默了。 祁扬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的某一处彻底沉了底。 直到他快步离开,裴贤都始终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像是被定住了,一动不动。 祁扬没有再跟他说话,但在走进电梯的那一刻,心脏还是难以抑制地感受到了极端的刺痛。 他想自己到底还是打开了箱子,虽然并没有得到更加期待的那个答案,但他很清楚,分离就是最优解。 已经很好了,已经是他遇到过最好的人,最好的爱了。 坐在车上时,他想到,自己努力了三年,终于如愿彻底摆脱裴贤了,居然非但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竟然还痛苦到像是被活活扼住了呼吸。 濒死感让他本能地大口呼吸着。 他睁大眼睛仰着头,眼中的泪却没能如愿流回去,依然顺着太阳穴不堪重负地坠落。 凌晨三点。 祁扬让司机在一家超市门口停了下车。 他去买了点东西,回来后依然失魂落魄,整个人周身透着死寂。 司机跑夜车这么多年,大半夜在外面的什么人都有,失恋的,崩溃的,加班的,聚餐的。他透过后视镜看祁扬,看他哭得眼皮都有些肿了,但依然能看出来长得异常俊美。 跑夜车容易困,他搭话:“心情不好啊小伙子。” 祁扬失神地坐在后座,摸了摸口袋里,应道:“嗯。” “给你吃个糖。”司机从车里找到一颗大白兔,回头丢给祁扬,“我有低血糖,我老婆就把给女儿买的糖也给我放了一包,你吃大白兔不?我女儿爱吃这个,我车上就只有这个了。” 祁扬看着手里的糖,半晌没说话。 司机安慰道:“都会过去的。” 祁扬笑了声,点头应下。 此刻车子开过商户通明的灯前,映出后座的人眼角一滴晶莹的泪珠。 很快到了。 祁扬一路上看着祁晗时不时发来催促的消息,不冷不淡地回了句:[急什么] 祁晗一下就炸开了,拼了命地轰炸他。 祁扬来到禹城的这家疗养院,很陌生,他没来过这里,程雪松被送进疗养院就是到潭州之后的事情了。 八楼,电梯门打开。 凌晨的疗养院透着一股诡异,好像下一秒就要上演鬼片了。但祁扬内心静得可怕,他走出去,听着楼道里好像四下寂静,只有自己走路发出的声音。 一直走到尽头,祁扬推开房门。 里面一片明亮,程雪松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熟睡着。 阿刘低着头站在旁边。 唯一的一把实木椅子上,祁晗一手拿着本书翻看着,一手把玩着水果刀,懒散地靠着。 “来了?”听到开门的声音,祁晗将书扔在程雪松身上,抬起眼看去。 入目是身形单薄的祁扬,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微卷的头发,白皙到病态的皮肤,还有—— 哭到有些红肿的眼睛。 祁晗微微蹙眉,很是不解:“你哭什么?”
第34章 祁晗看着他,很明显地愣了一下,但在这句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关心后,又微微蹙眉,像是责怪自己说了没用的话。 他又微不可察地冷了下来:“再不来她可就熬不过去了。” 祁扬觉得房间里刺目的灯光像湖水一样将他包裹起来,他痛苦挣扎却依然无法呼吸,几乎痛到麻木的感觉更是让他莫名放松下来。 面对着一切他逃避了许多年不敢面对的。 他和祁晗对视了一眼,然后走进去回头关上了门。 “你可以放她们走了。”祁扬瞥了一眼躺着的程雪松,目光和阿刘恐惧的眼睛对视了一秒,然后看向祁晗,说道:“我跟你走。” “去哪?”祁晗没想到他会这么顺从,故意挑眉反问。 他把程雪松带过来还废了些力气呢,祁扬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松了口? 两天前见面时,程雪松对他不熟悉,所以见到他的时候应激反应没有很大,祁晗就这样在阿刘颤抖的无声恐惧中,和程雪松像普通朋友那样聊起家常。 然后他在程雪松心理防线最弱、对他最不设防的时候,开始不断提起当年父母的事情来刺激她。 祁晗对当年的事情门儿清,他扶了扶被程雪松挣扎间打歪了的眼镜,冷漠地说:“某种意义上来说,插足感情的报应在你身上已经体现了,可惜的是你儿子好像遗传了你的基因,你不觉得这很可恶吗?” 保镖个个身强体壮,将程雪松按得死紧,于是他丝毫不顾程雪松疯了一般的挣扎,继续说着:“还好,他喜欢搞男人,这基因应该是传不下去了。” “你胡说什么?!”程雪松嘶吼着。 紧接着药效发作,她彻底失去挣扎的力气。 祁晗随手一挥,眼中全是烦躁与轻蔑:“处理吧,带到禹城疗养院。” 程雪松再睁眼,入目的是刺眼的白光,适应光照后,她目光慌张地左右看,看到阿刘时她安心了大半。 但紧接着一瞥,就看到了祁晗的身影,她立刻挣扎着大喊大叫起来,指着祁晗破口大骂,一点不顾自己苦心经营了多年的形象。 阿刘废了很大的功夫才能将她勉强控制住。 祁扬在旁边看着,不敢上前。 他知道自己存在才是对程雪松刺激最大的。 “来。”祁晗对祁扬勾勾手指。 后者抬起眸子,面色苍白地看着他,目光中满是冷意:“你直接折磨我就可以了,如果你嫌不解气,你可以折磨双倍的。” 他气息很虚弱,但是语气中恨意很明显:“你不是最讨厌我了吗?你甚至可以杀了我。” 祁晗顿了一下,他嘴唇微张,片刻后又轻轻笑起来,还是那副让人牙酸的讨厌模样:“当然。” 他微微偏头,对旁边的手下说:“叫那个医生进来。” “你到底为什么带她来?”祁扬蹙眉,他仔细一想,觉得拿程雪松当把柄来威胁自己,这种迂回的手段跟祁晗的风格并不搭调。 祁晗想折磨他那还不是轻轻松松,哪用得着这么南辕北辙。 果然,祁晗沉默了几秒,而后颇为不在意地摊了摊手,看他时笑着:“看出来了?”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2 首页 上一页 25 26 27 28 29 3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