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昱不敢看,因为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忍住冲动不跑出去。 夏阳灿烂,车站外的早餐店的桌子上热气腾腾,广播里重复发动列车的编号,有人放下碗筷匆匆赶去进站口,路过候车室的玻璃围墙,不小心碰撞了一位beta的肩膀。 对方脚步不停,回头和beta说抱歉,周迟视线始终盯着玻璃窗,毫不在意地摇摇头。 候车室里的人越来越多,列车依次发动,一波人走一波人来,桓昱坐在角落里,周迟看着他身旁人连换几个,他都没有抬头,也没有看向自己。 四面走动的人影挡着周迟的视线,他要不停地变换角度,才能看清桓昱。 他看着进站口转动的卡栏,一个念头在心间百转,最后也只是徒劳地空转。 周迟低头点了根烟,他郁闷地抽到一半,听到广播里提醒前往榆京那趟列车的旅客现在开始检票。 视线之内乌泱泱站起来很多人,排出很长一条队伍,周迟急忙忙地熄灭眼,四下张望,人太多了,他看不清角落里人。 排队检票的队伍不断向前,角落里的人再次出现,这次周迟微愣,有些不知所措地搓了搓手里剩下的那半根烟。 桓昱坐着没动,他扭头看向周迟,离得太远了,周迟看不清他眼底到底是什么情绪,是诧异,是不解,还是怨恨,他都一无所知。 近一分半的时间,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直到周迟觉得眼前的一切模糊不清,桓昱站起来,单肩斜挎着书包,推着箱子走进人群,再没有回过头。 周迟的视线在手机和检票口来回,焦灼又有点无力从心,很快,广播再次响起播音员的声音,提醒前往榆京列车已经停止检票,检票口的闸门关上。 列车发往繁华的大都市榆京,滚动的屏幕上,下一趟列车编号补上,候车室的玻璃映照着一场场离别。 时光的流逝和推移,依旧不变,而周迟的手机也始终没有亮起。 季节变换,十二月的阳城,已经有了下雪预警,物业赶在下雪前,给小区门口换了新的升降杆,早上再不回因为堵车,而响起此起彼伏的喇叭声。 周迟很少再能听见噪音,他本可以安稳睡到自然醒,但这半年,他却总是觉浅。 一些画面总在周迟脑海里闪过,不厌其烦,就这样,阳城的天从破晓到黄昏,一天又一天,迎来新年。 拳馆小年前歇业,周迟一直睡到腊月三十,下午大运和磊子都打来电话,让他晚上一起过年,周迟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他觉早就补够,只是不想起来,不想动,更不想面对着黑漆漆,了无生气的空荡房子。 “不去了。”周迟说,“我自己在家随便做点,明天再去。” 大家伙都知道他倔脾气,认准了一件事,难改心意,磊子听完没强求,再三叮嘱他一定要做饭,实在不想麻烦,也煮完饺子吃。 “知道了。”周迟听到电话那头磊子老婆的声音,他轻笑,“赶紧去忙活吧。” 磊子刚挂电话,大运的电话又打过来,他比磊子说得直,语气也更固执,说一会儿就来接他。 周迟说,“你千万别来,我真不去,你们一家人热热闹闹就行,真惦记我就明天做好饭,我明天过去蹭饭。” “明天是明天的。” 大运在电话那头说了很多,周迟睡得乏力,他手机开免提放到一边,坐起来揉了揉眉心。 听到对方吐出一个名字,他突然愣了一下,隔着电话,大运看不到他的表情,兀自嘀咕,说桓昱难不成真是白眼狼,这才考上大学第一年,就不回来过年,等将来还不知道翅膀硬成什么样子。 他说完,又补了句,“迟哥,等他下次回来,你可要好好收拾收拾这小子。” 周迟沉默了很久,他自嘲苦笑,“行。” 大运和他打哈哈,还说教训弟弟真得趁早,要不这山高水远的,真是没办法。 不管他说什么,周迟都只敷衍迎合,他没有什么能说的,唯一能说的也只有模棱两可的一些字眼。 因为桓昱或许不会再回来了。 挂断电话,黄昏光线褪去,新年的夜晚降临,周迟从卧室出来,去卫生间冲了个澡,清醒清醒晕乎的脑袋。 冰箱里还是空的,周迟双手搓了搓脸,回卧室换衣服出门,走动期间踢到一个酒瓶,他弯腰捡起来,抬眼望去,才意识到客厅地板上堆满了散落的酒瓶和烟盒。 他一个人过得糙,反正怎么都能凑合,几天不收拾整理,屋里就显得乱七八糟。 周迟买完速冻饺子回来,开始打扫屋子,忙碌的时间流逝更快,他拖完最后一遍地板,把坚果和糖放进果盘,摆在茶几上。 做完这一切,周迟无事可做,他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打游戏,游戏界面里不断闪跳过“新年快乐”,一遍遍提醒他,真的又过了一年。 游戏玩起来没意思,周迟煮了碗饺子,吃完又开始找电影看,看到一半听到楼下有小孩放烟花,打雪仗的声音。 周迟放下遥控器走过去,学地里几个小孩疯跑,撞到一个alpha堆的雪人,几个人排排站,弯腰礼貌地道歉。 周迟看着被撞倒在地的那个雪人,心想堆得可真丑,还没桓... 思绪几乎是瞬间被掐断,周迟沉下脸,关上窗户,回沙发抽了根烟,他再不用顾忌什么,在家里烟酒自由。 窗外的喧嚣一如既往,烟雾弥漫朦胧里,周迟坐在灯光之外的阴影里,此刻如影随行的只有静默,而所有的静默,和无话可说,似乎都在诉说着同一件事。 思念。 即使从未被承认过,但却从未停止的思念。 周迟在烟灰缸里摁灭烟头,盯着堆积的烟灰出神,他关掉电视,回卧室睡觉。 新年的钟声敲响,全屋的灯都在亮着,周迟借着窗外的烟火,忽明忽暗的光,拿出一张照片。 那张在桓昱成人礼上——两个人的合照。 这张照片不是桓昱留下的,桓昱什么都没有留下,这是周迟去八十中找徐老师要的,他绞尽脑汁想了很多借口。 徐老什么也没说,她笑了笑,没怀疑也没猜忌,从抽屉里拿出备份的u盘,当场给周迟拷了一份。 周迟看着照片,又看着窗台上飘落的雪,他心念道,榆京也下了大雪,看新闻说地铁还出了事,不知道榆京冷不冷,桓昱手上还会不会长冻。 一念及此,周迟又苦笑着骂自己没出息,学校里肯定有暖气,但是不知学校宿舍让不让学生留下过寒假。 如果不让,那桓昱要去哪呢? 照片塞回抽屉,周迟躺在床上,明暗交替的光持续不断,他不自觉抬手摸自己的嘴唇。 从抚摸到按压,不自觉加重力气,他曾经不敢忆及的梦中画面,此时却在他清醒时刻,在脑海上演。 忘记桓昱要远比承认自己的心更可怕。 beta虽然没有易感期,但也不代表没有欲望,再说了,周迟年轻气盛的,太压制着也伤身体。 周迟总会自己动手,只是大多时候很难shu解舒服。 仅有一次,他耳边幻听出桓昱的声音,叫他哥哥,畅意几乎是瞬间直涌四肢,头皮都阵阵发麻。 “妈的。” 周迟看着浴室墙上的东西,打开淋浴头,背过身在水下站着冲了很久。 最后他心猿意马,畜生的念头太强烈,只能拨动开关,把水调到凉水,从头到脚浇了个头。 周迟冻得牙齿打颤,本来都冷得无欲无求了,谁知道刚包上浴巾,他又想起桓昱易感期的时候,他把人关在浴室里,让人冲凉水保持清醒。 妈的。 怪不得桓昱那时候骂他心狠呢,这也太他妈遭罪了。 冲凉水的方法一次两次见效,次数多了也不管用,深深的罪恶感牵扯着周迟的神经,快意下进退两难,丝毫没有享受,只剩下折磨。 无奈至极,周迟自暴自弃,有回脱口而出桓昱的名字,从那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有时深夜,周迟会猜想桓昱给他下安眠药后会做什么,他伸手,遵循着猜测,在自己身上把所有可能性模拟一遍。 摒弃纲常伦理的自我shu解,总是最爽的。 日子悠悠哒哒过了一整年,再翻过一个新年,四月初入春的时候,周迟去了趟榆京,看许言之打比赛,那是他第一次去现场看。 他坐在观众席很居中的位置,和严维天并排。 赛事结束,周迟和严维天出来,两个人往停车场走,榆京风还很凉,严维天看了眼他单薄的皮衣,“不是和你说榆京很冷,怎么还穿这么薄?” 周迟看了看自己的外套,没当回事地说:“没觉得冷。” 严维天笑,说:“你还是抗冻。” 周迟说自己皮糙肉厚,确实没什么感觉,他说完,严维天拢了拢自己的大衣,玩笑道:“我不行,我感觉我是不是老了,天一冷就得换厚衣服。” 俩人有说有笑,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自在轻松,周迟俨然是猜出了七八分,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他回消息的动作。 严维天一愣,双手握着方向盘,回头和他对视,突然心领神会地笑起来。 “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严维天低头,耳尖漫上一点点绯红,他抬手摸了下滚烫耳尖,“反正你之后是不用再担心我会缠着你了,我有男朋友了。” 周迟觉得他这么说挺别扭,不过也尤为放松,难得和他打趣说了两句,说祝福他。 送周迟回酒店的路上,严维天接了个电话,他看了眼来电,戴上蓝牙耳机,压低车速。 车内空间本来也不大,周迟能很清晰听见电话那端的嗓音,虽然有撒娇的语气,但听着不太像是omega。 严维天声线温温柔柔,没主动多说,只是简单地“嗯”,最后提了句,让电话那头的人注意安全。 车子下了高速,严维天从后视镜里看周迟,他问:“还没谈恋爱?” “没呢。”周迟斜斜靠在真皮座椅上,“没考虑这件事。” 严维天打动方向盘,汇入主干道车流中,他轻咳一声,问他和桓昱怎么样。 他和桓昱闹掰的事情,谁也不知道,更不知道这两年,俩人根本没见面。 周迟打马虎眼,说也就那样,“他上学也不能经常回去。” “也是。”严维天点头,“而且他们学校寒暑假挺多实习机会,有时候可能回阳城都得到年根了。” 周迟转头看向窗外,含糊地撒谎:“对,去年就回得很晚。” “不过你别说,我上次看见桓昱,觉得他真是大变样,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你上回在哪看见他?”周迟不羁挑眉轻笑,“学校?” “去年亚运会。”严维天解释,“他在乒乓球馆做志愿者,带小许去挑乒乓球,还被球迷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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