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一只手撑着桌面,面无表情地把文件翻开: “因为我不放心,我老婆太好看,”他瞥了眼一脸诧异的Christine,“总有人盯着他。” Christine像噎住了一样眉头皱成一个“八”字,我轻笑一声,她一副气笑的样子“哼”了一声: “哦……懂了,原来是想让我帮忙把关,Harvey,你就不能说人话?而且,不要用这样一副照顾baby的语气跟我说话,你这家伙是不是色令智昏了?Lin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比你想的要强太多!” 我哥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为我整理衣领,我制住他的手: “谢谢你,Christine。” 我站起身:“能再回到这里,这样再见你,”我笑了笑,“真的太好了。” 我不顾我哥的目光上前和Christine紧紧地拥抱了一下。 “我也是。” 她在我耳边轻轻说。 重新入职Isle——其实是另一种形式的Bluk。 Christine真的很会笼络人心,她在如今的Isle里已成为了主心骨一样的人物,公司上上下下的员工都对她很是尊敬。金融学里有一个词叫Momentum effect,意思是说过去一段时间收益率较高的股票在未来获得的收益率仍会高于过去收益率较低的股票。Christine这支优质股在业界的名望和曾经达成的成就让她在一段时间内的优势率仍占有极佳位置,而她作为一个擅于抓住机会的精明投资者,在极短的时间内抓住自己已在的优点投资自己,完美宣传,顺利融入新的领导班子,让公司上上下下几千号人都对她俯首称臣。 这几年通胀越来越高,房贷利率在传染病肆虐又平息之后迅速上升,各大互联网大厂和中小企业大幅度裁人,各大高薪企业虽外表光洁如新,内部却已不知更新换代多少次领导班子。美股市场虽在比较之下没有那么不堪,但却也经历着十分刺激地震荡,人们转而购买国债的比率稳步上升,近身来看,Isle里不乏经济理财都颇有头脑的“赏金猎人”,可在动荡不安的环境里真正能够独具慧眼的却还是少之又少。 所以,能够不惧阻挠逆流而上,联合三家独创品牌并且打入已上市公司的内部,我突然意识到我哥在此之前一定潜伏筹划了很久,才能达到如今这样有条不紊的局面。 此前,我对我哥的工作能力深信不疑,可到底也只是存在于外者旁观。后来Bluk没了,我哥以个人模特的身份进行业务活动,那时的实感也没有太深。可当我真正踏进了Isle的总部大楼跟Christine一起共事时,我才意识到我哥曾经在公司身为领导的能力。和Christine在办公室交谈,她说自己这点根本不算什么,Harvey曾经在任时的威信是她的五个那么多。 我深知Christine是在照顾我,她知道我的病情,我哥也一定跟她交代过,但我不希望自己在工作时成为任何人的累赘。即使我有内部缺陷,但这不代表我在外一定要表现得羸弱无助。 我的事,我会办好它。 此前,我的职业规划确实如儿戏一般,曾经在国内那会儿明有捷径走我却非要排除干扰项凭一己之力打工。我并非一个极具冒险精神的激进分子,但不得不承认,我潜意识里秉持着“不要禁锢自己、我还年轻可以多多尝试”的观念所以让自己到处磕磕碰碰,加上我哥总是不愿意我去外面吃苦,想着自己赚到足够多的钱养我(尽管他没这么说过,但我知道他的意思)以至于我随心所欲惯了,内心可能真的有些懒散。 但那个医生说得有道理,我需要一个自我秉持不变的价值和稳定的生活习惯。 Christine让我带的是一支年轻化的团队,里面大部分都是干了三四年的优秀年轻人,还有一两个刚脱离学业的毕业生。 “Lin,我毫不怀疑你的能力,而且感觉各个领域你都有所成就。” “什么?我有什么成就?” Christine思索地看着我: “只身单挑学校关系户,会说多国语言,既能搞艺术画展又能搞金融投机,把监狱的女犯人迷得团团转,一个人切断一切联系只身独闯非洲大陆还安然无恙地回来,社会实践经验丰富,而且,”她看了我一眼浅笑一声: “年轻多金。” 我认可地点点头:“好高级的嘲讽。” “我认真的,你以为我在阴阳怪气吗?” “没有。” 她叹了口气:“这么刺激的男人,便宜了Harvey那个控制狂,说真的,Lin,你有时候不会腻吗?偶尔想换换新口味什么的?” 我想了一会,“倒还没有腻过。” “真肉麻。” 我没看她,专心看笔记本把电脑文件传送给她,“不过也可能是他牌子换的比较勤,我不喜欢同一种水果味用多次。” Christine哑口无言地看着我,然后手心向内手掌向外朝我挥了挥手: “……快去,快去工作,策划部门的同事都等着你呢。” 我把表格放到她桌上,点了点头便转身。 下班我走出Isle总部大楼,站在台阶上,我看到我哥,他站在门口等我。 我一走出来他就朝我走来,旁若无人地站在大门亲了我一口。 “饿不饿?” “不饿。” 他牢牢地盯着我: “不行,你太瘦了,吃得太少。” 我把头埋到他肩上,整个身体放松下来靠着他: “那你多做一点给我。” 我感受到我哥的手掌扣住我的后脖颈,耳边传来他沉沉的声音: “好。” 我正要松开,却被他就着面对面的姿势一把抱起来。我一惊,扶住他的肩: “干嘛?” “回家。” “……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我开车来的,开车回家。” “这还在公司楼下,我现在……不想做。” 我哥安抚似的摸了两下我的背,嘴唇贴着我的侧边脖子轻轻地说: “不做,就是想抱你,我们回家。” 我把脸埋进他的衣领,感觉整个头连着脖子都红了。 算了,被看到又怎样? 这么想着,我整个身体在我哥深深浅浅的脚步声中又放松下来。 半路有点堵车,天空阴沉沉的,感觉像是会下点雨。没想到这里也和伦敦一样动不动就下雨,不过也可能是梅雨季的原因。路过一个拐角,一辆克莱斯特待在那里一动不动,后来者几乎全方位死角,我哥一个方向盘打过去差点撞到,但幸好没有。 如果这是在拥挤得像交通事故一样的早晨伦敦A40 Westway,那么无论这辆车发生了什么,周围的车一定会对此辆车进行无休止和无底线的破口大骂,我庆幸这辆车这个时候遇上的是我,还有我哥。 “我去帮一下他们,你别出来,我上就行。” 说完,我哥便把车熄火,亲了我一下便下车。 那辆克莱斯特的角标被泥蒙住只能够隐约看到一点,整个车轮和底盘都陷在泥沼里。我看着我哥和那两个穿衬衫的人打了个招呼,然后便和他们一起去推那辆车。 从车里往外看,我哥的背绷成一个拱形,他冷冽的侧脸对着他的视线前方,和那两个人一起,撑在那辆车的后面,把那辆车从泥里往前推行。 空中传来淅淅沥沥的风雨声,干道两边的丛叶伸到我眼前,一处枝干与我近在咫尺,早上残留的雨水和露水还留在那青翠欲滴的叶面上。 空气中席卷着潮湿的水汽,两旁干道的树被风吹成甩头的造型。天空灰沉沉,抬眼望去又像是被树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绿,灰蒙中透着一层浅薄的绿意。萧瑟的呼啸风声中,干道开阔,灰尘和狂风迎面而来。 一股透彻心扉的阴潮和湿润气息。 我喜欢这种感觉。 一滴,两滴。 淅淅沥沥的雨水从车窗飘进车里。 我迟钝地看向我哥,下一秒迅速反应过来,立刻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护在怀里,然后从车上跳下来。 我跑到我哥身边,他背对着我使劲推车,我小心翼翼地让衣服避开雨水,把它翻了个边,然后举起来给我哥挡雨。 身边不时传来别的车呼啸而过的声音,这辆克莱斯特的车轮胎陷得很深。这个路段尚在维修,但应该是天气原因所以这两天没有继续,但它又没有摆警示牌,以至于让这辆车触了霉头。 雨越来越大,我身上都湿透了,浸着水的衬衫让我浑身难受,耳边有风声和雨声,很吵,但我心里很安静。 我哥背上粘了一小片蒲公英的绒毛,我低头凑过去轻轻把它吹走。 远处道路尽头的天空黑压压的,我们这边头顶的天空倒还算有些许光亮,但也乌云浓厚。我没有刻意去看,只凭我的直觉辨认出这样的情景。 终于,那车被陷在泥里的轮胎出来了,我哥直起身,一抬头就挨到我举起的胳膊。 他偏过头有些怔愣地看我,我摸了一下他脸上不慎沾上的雨水,又侧头看了眼那车: “好了吗?” 然后两滴雨,从我的发沿滑下来落到睫毛上,眼睛一眨,就从我脸上流下来。 我想,我全身一定跟一枚浸泡在街边水槽里的落叶一样。 但我心情还不错。 我把衣服整个轻轻搭到他头上,“快回去吧,你要淋湿了。” 雨渐渐越来越大。 他一句话也没说,伸手紧紧抱住我。 呼—— 呼—— 天空彻底变得深沉灰蒙,渐变的乌云卷起呼啸的低沉狂风,从衣服下摆吹进凉丝丝的风和空气,沁人心脾的湿润和清冷。 挨在车窗边沿的那丛枝叶,在风雨侵袭中摇曳垂坠,干净平整的柔软叶面上,雨水不断滚动滑下。 他一句话也没说,只紧紧抱住我。 我喜欢狂风暴雨的天气。 后来我才意识到我一开始的胃疼其实也是躯体化的症状之一,它比较平凡,开始得比较早,以至于让我忽视了这一点。到最后变成了癌症好像让它脱离开那些桎梏,不过它确实也是躯体化症状之一。潜伏了那么久,直至现在我才意识到它存在的原因。 我尽量积极地调整心态,我对抑郁症并没有惧意,它给我带来的痛苦对我来说仅此而已,曾经受到过更让人无法忍受的痛苦,以至于现在的这种崩溃好像不是什么大事。但我不希望自己的身体失去自己的控制,别的我管不了,但我周身的一切要在我自己的掌控之中。 一个连自己都不能控制的人,听上去实在太low了。 新的团队成员都很和善,非常听指挥,能力也很强,毕竟这世界上的变态还是占少数——虽然我好像遇到过很多。 我哥希望我变成那种能力出众,权力也很高的人吗? 随时随地都能罩着他。 听起来好像很不错。 我边想边看这个月的计划表,Christine的总助Bryce又好死不死地对我吹了声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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