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途未卜,但前途无量。 我说不出话,只在心里告诉自己: 真厉害啊,林屿清。 这一路,辛苦你了。 我枕着这一句话昏睡过去。 【作者有话说】 tip:狞猫在我我国属于保护动物,禁止饲养,但在国外可以家养,不过仍需注意安全 第89章 污浊 我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星期。 “我是病人,你应该满足一下病人的需求。”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哥,他一边目不转睛地冲奶粉一边应道: “可以啊。” 我阴恻恻地看他: “那我想吃辣的。” “不行,等你好了再吃。” “那还要多久?我可以不喝这个吗?” “不行,等你好了就可以不喝。” 我抿抿嘴接过那杯羊奶,像喝药一样喝了下去。 “才三个月,哪能吃那么重油重辣的?医生说了要好好休养,等你完全恢复了,我都做给你吃。” 我没回话,他见此计不通便脸色一耷,声音变小,神色阴郁地开始卖惨: “明天就要结婚了,你这么对我……” 自从出院后,他就总是用这一招对付我,也知我吃他这一套。我愤愤不平地对着他摆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安抚性的笑,他便忍不住乐了。 那种忍笑的样子让我心里一下子有些不满,让一个刚做过手术的抑郁患者天天什么都不能吃,简直太过分了……这么想着,我便捂住脑袋: “好痛。” 我哥立刻紧张起来,“嗯?头痛?今天不是已经吃过药了吗?我打电话问一下医生……” 我揽住他要起身的肩膀,“骗你的。” 我哥疑惑地看着我,细细观察了我好半天,才松了一口气,然后逼近我的脸沉沉警告我: “怎么这么坏啊?想吓死你老公吗?” 我卷进被子里一声不吭,假装刚才的事没发生过。 我哥在我耳边低声沉沉地笑起来。 举行婚礼的那天是一个晴空万里又伴有悠悠白云的好日子。介于Christine和她的第一任丈夫举行婚礼时接受过的酷热和晚上迎来过的暴雨的经验,我特地看了一下黄历,以保万无一失。 整个婚礼大部分是我哥在准备,我就站在旁边看他忙忙碌碌。 Christine带了她的五岁的干女儿来,她的干女儿叫Tina,一点也不认生,可能是Christine跟在她面前说了很多我和我哥的好话,她一看到我就两眼放光地抱住我的腿,说要认我做她未来的boyfriend,让我等等她。 我忍不住笑着看她,我哥却突然从旁边出现,把我拽过来,瞪了Christine一眼,然后又把Tina礼貌又疏离地从我身上扒开,蹲下来跟她说: “他是我的,你找别人去。” “你凶小朋友。” “对。” 我哥挑了挑眉,意思是: 所以呢? 我看着他好整以暇的眼神,忍不住轻轻一笑,别开目光。 结婚没有来很多人,都是一些我和我哥都熟悉的朋友。婚礼流程很简单,宣誓的时候我和我哥站在洁白的台子上。天空下是和熙的微风,我哥像个闪闪发光的王子一样静静地看我,他的手上是用来宣誓的白色卡片,我的手上也有一张,那是我前一天晚上在书房里写的。 多么美好的时刻呀,那风轻轻吹到我脸上,我看着我哥的样子,连那卡上的字都不想读了,只想马上吻他。 可是下一瞬,我却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我的四周突然出现了一个透明的白色方框,将我整个人围困在里面,我哥明明和我离得那么近,可他却像是被隔开了一样突然跟我离得那么远。四周开始泛动一些白色的水波纹,我弯下腰捂住胸口,那种压迫和溺水感直冲我的大脑,我整个人像要坠入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Panic attack 我又惊恐发作了。 我哥猛地抱住我,他一只手放在我腰上,另一只手用力抚摸我的脸,他好像在对我说什么,可我却感觉不到他的抚摸,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慢慢的,那些白色的水波纹变大,再变大,四周好似有如烟尘一般飘渺的雾气穿进我的身体。天旋地转的一瞬间,我的下巴磕在了一个人的肩上。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终于听到我哥的声音: “别怕,有我在,我们去医院。” 他身上可真好闻,我的头靠在他肩上,他背着我,那种淡淡的山茶花味又灌入我的身体。 身旁是Christine急匆匆跟上的脚步声。 渐渐缓过来的窒息感里,我身体的痛苦渐渐消散,尽管那样鬼魅的凝重还藏在我体内没有消失,可那一刻我落下了一滴清醒的眼泪——我哥背着我,我的下巴搁在他的衣领口,感受到我哥急匆匆颠簸的脚步。我的内心很平静。 总是无数次想到死的我,这一次竟奇迹般的没有想死不死的事。 天空划过无数轻柔的风,它们轻抚过我脸的那一瞬,我脑子里没有想别的,只想和我哥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我的治疗提前了,本来那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但经过婚礼那一次紧急状况后,我哥立即换了一个私人医生,让他重新给我制定了一套新的治疗方案。 我哥当着我的面跟医生说我抑郁的情况,大大方方的,事无巨细一条一条说得很清楚,一点不把我当需要放着的“患者”,这让我觉得很好。 他足够了解我,他知道我是那种不喜欢扭扭捏捏被隐瞒的人。我看着他镇定地跟医生讲我的各种情况的样子,觉得这个画面很有意思。 “他身心都受过伤害,前段时间他……以为我死了,手术过后激素水平也不太正常。” 我哥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点黯淡,医生示意我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去,让我坐到他身边来。 我坐过去,想听听这个拥有专业证书的人会问出什么问题来治愈我不受控的脑子。果然,事实证明,他没什么特殊的本领可以让我瞬间大彻大悟,只能像个幼师一样对我循循善诱。 他极度友善又有引导性的语气让我不好意思拒绝回答他的那些低级问题,整个流程下来,我觉得我更像一个医生在照顾他的情绪,而他在按程序输出一些内容。 但是没办法,我还是得去,因为我哥已经交了那些昂贵的治疗费用和药钱。 治不好也没事,就当是哄我哥开心了。 这么想着,我内心就愉快了一两分。 不过,虽说那医生本领不高,但他问的话确实有点举重若轻的意味,不会让我在当下就想很多,而是在回去之后的某个瞬间,当我想起他问的那些话,便会开始一些无缘由的思考。 躺在床上,我想起白天他说过的话: “生活中遇到的人,你觉得大部分都是好人吗?” 好人。 这怎么定义? 我这一生,真的遇到过很多人。 人这种生物实在是复杂,我认为任何一个人都不应该被定义,因为世上的规则千千万,每个人的原则都不能成为束缚他人的理由。 拿我自己来说,我就觉得我不能被任何词给定义,包括我的样貌,我的性格,我的思想,我的原则,我的处事方式,我的外交手段,我的一切,everything,都不可以。 高中的时候,曾经有一个老师这样说过我,那个老师也是我们班的语文老师: “林屿清,你这种人永远都会是平庸的人,一生都会是那样,中庸没有出息。我上一次让你拖讲台周边,你却只拖了走廊,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注定一事无成。” 讨厌一个人无需多言,只需要简简单单的一个瞬间。该老师居然因为一件事就将一个人浅薄地定义,从那以后,我的心不再尊重他了。 后来,我在监狱里遇到一个叫卡恩的女人,老K说她因为连杀十几个人所以被送进来。 后面才知道是因为高空抛物,她的孩子被铁箱砸死了,没有户主愿意承认罪行,她便将那楼里的人都杀。 因为当地是判例法,找不到肇事者,所以没有人需要接受惩罚。 所以她便那么做了。 我和我哥在一起后,班上有同学开始疏远我,他们觉得我是另类,一起玩的好兄弟也开始对我有点客气起来,不再每天喊我去家里玩或是打游戏。 但我心里不在乎,因为我一直都知道,得到了一些东西,注定要失去一些东西,我是满足的。得到了我哥,失去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我心甘情愿。 有的时候拿到台面上来说,那些人会像看新鲜事物一样看着我们,就像是闭关锁国的腐朽之人看到新的飞机大炮一样欣赏,他们把我们当成一个物品、一个值得津津乐道甚至会两眼放光的好玩意儿。 那些人,那些目光,我见到过很多次。 当我哥成为Harvey,成为那样令万人瞩目且景仰的bluk最大股东后,我见过很多阿谀奉承前来讨好的人。那些眼神里夹杂着许多曾经的另类目光,在与我对视的顷刻变为掩饰和讨笑。 每个人都是模糊的,每个人总有一些令人无法理解的事物,浑浊的结构注定了每一个人都是泥泞不堪的存在。可我想,那样浑浊的物质,也有罕见纯净的内在。 就像那个冤魂累累的女人,听说她曾经还是妓女。杀了那些人的时候,她手上沾满了鲜血,那些人说,她里外都肮脏得很,我却觉得,她并非污秽至此。 就像那些人怒骂我哥,还有在ims上的污言秽语。在他们的心里,我哥是花枝招展不分男女迎人而上的变态,婊子,而在另一拨人的想象中,我哥则是对男人千般万想的瘾君子,在他们不知道的角落用不可描述的词语疯狂做爱。世上的人对爱总是以肉体为主,能够抓住“情”的只占小部分。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和一个女人,一个男人和一个男人,人们只会最先关心他们怎么做爱,而不会关心他们为什么会互相产生爱。可知道他们做爱的方式又怎样呢?其实这种事情任何人都是一样,他们却非要批判与自己不同的事物来证明自己的正常,在他们的眼里,我哥和我是那么肮脏又极端的存在,我们触碰过的东西,我们接触过的人,都像是感染了不可饶恕的疾病一样要躲着走。 就像那个藏在巷子深处的戒同所,那里杜绝这样污秽的存在,那里的人将那些东西隐藏在砖瓦块,隐藏在所有流尽血和泪的声浪里。 可我怎么会怕。 我爱过幸福过就很满足。灵魂作为另一种形式重返人间,万物归于一粟,那个时候重看世界,我们的灵魂都干干净净。 若一定要刨根问底,那换个角度,我确实是污浊的人,我的一切都是污浊的,包括我的话、我的文字,我的情感也是被那些人认为是不堪入目的污物。我自己是污浊的,我的空气是污浊的,我周围的人也是污浊的,万事万物,都是浑浊不堪的泥泞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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