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男生? !!! 怎么会? 任月当时就懵了。眼皮不受控制的乱眨一通,脸上的肌肉忘记来做表情,话也不会说了。在她怀疑人生的路上,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儿子会拿着‘我喜欢男生’这样的牌子来找她求助,这简直超出了她的所有认知范围。 池燕丰看任月的脸色不对,第一时间晃了晃她的身体,叫了声:“妈。” 任月被他一声妈叫醒,脑袋昏昏沉沉,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燕丰……你说……你确定吗?呃你怎么……不对……” 人在面对突发事件的时候总是手足无措,她太震惊了,震惊到失语。姜锦屏看着比任月镇定一些,虽然没好到哪儿去,起码能理出问题来。她让任月不要着急,问说:“你为什么对自己有那种怀疑?” 池燕丰这次停顿更久,说:“不止是怀疑,我想是确定。” 姜锦屏手扶上额头。 “问题大了……”姜锦屏如是说,“奶奶问你,你今天来找我和妈妈讲这个事情,肯定有你的考量。是希望我们拉住你吗?” 池燕丰似乎想点头,又想摇头。 姜锦屏:“是希望我们帮助你改变回来?” 池燕丰只说:“不想改变。” 姜锦屏又问:“那你觉得那样正常吗?” 池燕丰:“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是正常?什么是不正常?谁来定义呢?池燕丰今天找任月坦白,不只是求助。如果单单只是求助的话,如果他真的把喜欢上男生看作是一种‘问题’的话,也许他第一求助的对象不是任月,而是姜锦屏。姜锦屏的校友众多,涉及各个领域,有心理方面的专家可以介绍咨询,甚至治疗直至痊愈,那样的话任月完全可以永远‘不知情’。但是他显然不愿意那样做。 各中缘由,他说不清。 任月从刚才开始两边眉头没分开过,绞出深深的纹路,忽然,她心乱如麻的抓住了池燕丰的手臂,力气大得吓人:“为什么?你以前不那样,为什么从来没提过……” 池燕丰把她的手按在手心,说:“以前没有。” “那就是最近……”任月表现得很无助,姜锦屏不住的安抚也没起作用,陷入了胡思乱想,“是不是,是不是爸爸妈妈的事情让你受了刺激,误以为男女之间的感情不可靠?一定是这样,一定是……” “不是的!我最怕你怪到自己身上,我果然不应该跟您说。”池燕丰感受到了真实的心痛,“对不起,燕丰害你担心了。” 他有些懊悔,无缘无故的惹任月操心,她又改变不了什么,只会让她失眠而已。 整理了下心情,姜锦屏说:“那你预备怎么办呢?” 池燕丰鼓起勇气,一口气说了:“不怎么办,随它。我选择告诉您们,是不想隐瞒。我自以为喜欢男生这一点不会影响或者改变我的学习,生活,它自然而然地存在,发生,进入我的思想,我没有太大的抗拒。此前,我也曾经悄悄质疑过,困扰过,但是质疑和困扰过后沉淀下来的是透明的结果———它像一堆展开的数据,答案确定且唯一。” “也许它到现在还是个‘问题’,并没有完全解决。但绝不是因为我‘走不出来’而成为问题,而是我还不知道要怎么拿这样的自己面对你们。” 池燕丰改坐为蹲,问任月:“如果我一直这样,改变不了,您能接受吗?” 姜锦屏几分钟内叹了三次气。 任月的神情让人不忍心看:“你知道,这不是个轻易能回答的问题。” 池燕丰头勾的低低的:“我知道,对不起。” 任月轻抚他的头:“不用对不起,儿子。你又没有做错事。” 池燕丰抬起脸,看着任月眼睛有些热:“有,我让你伤心了。我的错。” 不知道过了多久,任月多久不吭声,池燕丰就蹲多久。电视台被姜锦屏静音了,画面仍继续不断变换着,房间里的光线时暗时亮,印在任月的身上。 半晌,任月低声说:“这件事妈妈和奶奶知道了。事情既然发展到这一步,你也别多想,回去好好休息。妈妈可能……需要多点时间,再回答你刚才的问题。但是现在,你能先回答妈妈一个问题吗?” 池燕丰说好。 任月问说:“妈妈听你的意思,是有具体喜欢的人,对吗?” 池燕丰说:“是。” 任月深吸了口气,随后点点下巴:“好。其它的妈妈不问了。去休息吧,晚安。” 池燕丰担心任月,不肯走。 姜锦屏:“去吧,奶奶也还好。别担心,我晚上睡在在这里。” 在池燕丰转身退出去的时候,姜锦屏说:“燕丰,奶奶认识一个朋友,她的职业是心理医生。你愿意明天跟我一起拜访她吗?奶奶陪你去,当聊聊天。” 池燕丰目光闪了闪,嘴唇动了动却没有拒绝。如果有办法让家人宽心一些,做什么都愿意配合的。他走时带上了房门,卧室里任月和姜锦屏双双失眠,讲了好一会儿话。 最后,姜锦屏说:“这种事急不来,越是约束它越适得其反。燕丰不是答应了见我的朋友吗?先等等明天医生的反馈。也许燕丰只是一时迷茫,放宽心态,过段时间看吧。兴许到时候不用我们,他自己就走出来了。” ---- 这不是一特别好的时机,但是池燕丰是到了无法隐瞒家人的浓度才选择坦白的,但凡他认为自己还有救,都不可能拿这个去让家人烦恼。
第五十八章 元旦节假当天,池燕丰进了一个私人庭院。 庭院主人黄瑛是姜锦屏同学的亲女儿。当初同学聚会上无意中得知同学女儿学习的专业,那时候没料到自己会找上人家。本来法定节假日黄瑛是休假的,结果姜锦屏三请四请,言辞恳切,希望她帮忙了解下情况。那个同学偶尔也有事麻烦过姜锦屏,她不好拒绝,便和女儿商量着‘加了个班’。 说到见面地点,姜锦屏表示不想让孙子觉得她们把他看作是‘病人’,因此不约在诊所,提议到别的地方。老同学认为外头吵吵闹闹气氛不好,不如带到家里,像朋友串门一样,更没刻意感。姜锦屏当然愿意。 任月把工作往后延,一起去。 刚一见面,姜锦屏打完招呼立即对占用了黄瑛的私人时间连连道歉,黄瑛是晚辈,同她说不要见外。 黄瑛:“妈你先陪陪姜阿姨她们,同学,你跟我来。” 于是,池燕丰被黄瑛引着去了里屋,里屋经过窄窄的走廊,坐落最深处。如此隐蔽的地方谈话绝对不会有外人听到,黄瑛细心,开门掩门一气呵成。 因为是自家宅院,黄瑛更随意些,不像在工作环境那么严谨、拘束。她一边询问池燕丰的年龄姓名,一边烧起了开水,抽出茶包,看样子准备泡茶。 别说,庭院建成茶室的样子古色古香,静谧中茶叶香气氤氲,最容易安抚世人的心绪。进门的功夫,池燕丰剩下的一点点紧张荡然无存。以为等待他的会是无休止的‘教导’,结果恰恰相反。黄医生真正做到了‘不把谁看作病人’,如果不是后来提到‘同/性/恋’这个词,池燕丰几乎以为她把自己当作了聊天搭子。因为她并不一味的询问‘病情’,喝茶时候讲茶,看风景时候聊天气,然后穿插几句目的性不强的问句,节奏由她掌控,莫名不反感。 外面,姜锦屏同学招呼她和任月,端了茶果饮品和她们一起坐在太阳照的到的圆桌边。任月心里惴惴不安,从头到尾不怎么讲话,加上睡眠不足,脑袋越发重了,不停看里屋的方向。 姜锦屏同学安慰说:“你们的担忧我能理解。先不要担心,喝点热奶茶吧,厨房现煮的。” 姜锦屏苦笑道:“怎么叫人不担心,我和我女儿一晚上没睡好。” “那么你们在担心什么呢?”同学说,“锦屏,没记错的话你是只有这唯一孙子是吧?你们是担心以后他不结婚没有后代,无人继承香火吗?” 她说话挺直接的,姜锦屏揉了揉太阳穴,说:“你说的哪里话呀。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思想这么开放,后代不后代的我们操心不来。我们更多的是担心他是不是被误导,误入歧途,或者因此被人伤害,嘲笑。陷入自我怀疑和内耗。现在他正值青春的年纪,要是钻牛角尖想不通可是要命的!” 老同学:“你说得没错,最怕孩子自己想不通。但是依我看,你家孙子愿意配合来看医生,已经是非常好的表现了。说明他对医生抵触心理不严重。有些同/性/恋人他严正认为自己没问题,被父母压着来就医,这才不好办呢!人人都把他们看作心理有病,精神有病的异类,在身边人的不断质疑下崩溃,治来治去治不好,没办法!病人不配合。” 姜锦屏:“是啊,我昨天一说带他看医生,他想都没想答应了。按说这是个好现象,可是我这心……哎。” 老同学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一个钟头过去了,池燕丰还在里面。 任月早就坐不住,借着游览庭院来回踱步。 又过了半个小时,人终于出来了。 姜锦屏两人的心猛一提。 看黄瑛医生和池燕丰的神色如常,两人出来以后径直走到了大人们身边。 池燕丰知道任月她们一定有话要跟医生说,便自己找个理由走开:“黄医生,我可以带走一些您这里的茶叶吗?有幸喝到您的茶,心里很喜欢。” 黄瑛说可以,她妈妈就带池燕丰去了另外的大厅。他走远以后,姜锦屏任月黄瑛三人进了里屋。 姜锦屏问:“黄医生,我家孩子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黄瑛不急于回答,倒掉前面的那壶茶水,重新泡了一壶,给姜锦屏任月一人倒了一杯。她说:“这叫我怎么说呢,从医这么多年,我从没见过这么特别的例子。池燕丰,他对自己的情况清清楚楚。实际上每个来我这里看的人对自己的情况都是清楚的,只是大多数人很偏激,家里不能接受,自己不能接受,然后很痛苦,不知道怎么解决痛苦,又改变不了,这是才是病因所在。” “就像姜阿姨您所说的,不想把他看作是病人,在我这里他的确算不上病人,他的精神状态可以说健康。咱们不能仅仅因为一个人的性|取向正不正常就判断他是不是有毛病。虽然有个词叫‘同性恋患者’,但是这只是学术上的用语,我个人认为它定义的是一部分人群的特征,而不是判定那些人心理健康与否。” 任月问有点听糊涂了,问:“你是说……他没事?” 黄瑛对任月点头:“依我的了解,池燕丰并没有对喜欢同性表现出极度焦虑,抑郁,自卑,独孤,和自我认同的茫然。当然,也许他曾经经历过焦虑迷茫的时刻,但是在问题变得更加严重之前他自己解决掉了。现在的池燕丰传达给我的感觉是舒服的,他完全正视并接受任何模样的自己,能够正常的与这样的自己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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