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在寒的外婆从没打过他。 她很温柔,讲话都轻声细语的。什么事都看得很开,江在寒没怎么见她着急上火或者气急败坏过。 “我跟你讲过吧?我外婆也是霭里人。”符确停了两秒,继续说,“有机会介绍你们见见,没准认识呢。” 江在寒只当他客套。 怎么可能有机会,他又不会去符确家。 “江老师霭里还有亲戚吗?” “没有。” 唯一的亲人已经去世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符确揽在他肩头的手指收紧了些。 江在寒猛然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姿势,过于亲密了。 符确肯定没有多想,只是为了照顾他。但他已经缓过来一些,再这样靠着被捂着上腹,不太合适。 江在寒不敢动,担心符确觉得自己太敏感太计较; 他努力思考怎么自然而然且不尴尬地结束这个姿势。 江在寒在不安中变得僵直,符确很敏锐,立刻低头问:“怎么了?疼得厉害吗?” “没有。”江在寒心虚地动了一下,“好多了……回家吗?” 符确开车就会离开后座。 开车的人得坐前面。 江在寒对自己灵光一闪的解法感到满意。 “你缓一缓,”符确却说,“免得车子开起来让胃更不舒服,要放个音乐吗?” “不用,”从站在宾馆房外开始,江在寒耳内便是雨声,除了手机里的竖琴录音,放音乐会让情况更糟糕。他说:“不用音乐……” “那,”符确想了想,“我给你讲故事吧。” 江在寒显然对这个提议常感到意外,一时没回答。 “讲什么呢?讲个我小时候听过的吧。”符确就自顾自讲起来。 “从前有个小孩,”经典开场,“他超喜欢吃糖,早上起来第一件事要吃糖,午饭要吃糖,睡前还要吃糖。” 江在寒噢了一声,问:“是吓唬你让你好好刷牙的故事吧。” “不是。我根本不爱吃糖。不许问,不能剧透,要不你就不认真听。” 符确轻轻拍了下江在寒的手背,作为警告,继续讲: “小孩对糖果的热爱感动了糖果仙子,有一天晚上,仙子现身了,邀请小孩去糖果屋作客。小孩开开心心去了,糖果仙子住的地方草地是软糖,河流是蜂蜜水,树干是巧克力,树叶是麦芽糖,连房子、桌椅、家电都是饼干蛋糕小甜点。” 画风转变微快,江在寒忍不住问:“不会是小孩和仙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吧?” 符确又拍了他另一只手背:“江老师怎么这么不纯洁。” “……” “小孩心想,这就是我的梦想啊,我要永远住在这里。然后,小孩就在糖果屋从早到晚吃糖果喝蜜水。过了三天,有点腻了,想吃番茄炒蛋。糖果仙子说,你离开这里,就再也不能回来吃这些漂亮的甜点了。小孩想了想,留下来。又过了三天,小孩更腻了,想吃板栗烧鸡。糖果仙子又说,你离开这里就再也不能回来了。” 虽然不是什么吸引人的剧情,江在寒注意力放在故事上,身体的不适缓和了些。 他觉得这故事毫无重点,睁开眼,问:“不会是个诱拐儿童的恐怖故事吧?” “啧,”符确手掌虚盖在他的眼前,“哄你睡觉呢,闭眼。” 江在寒睫毛长,眨眼时扫过符确的手心,像世界上最轻柔的羽毛拂过心尖,符确整个小臂都酥了。 江在寒好乖。 真的闭了眼。 薄到看得清细小血管的眼皮下,眼珠轻动。 这么近,符确只要再低头,就能亲上。 “然后呢?”江在寒半天没听到下文,问。 符确清清嗓子:“小孩又待了三天,这回他真的受不了了,踢翻了威化饼干做的长桌,大喊我要回家。他走出糖果屋,屋里的家具竟然活过来,飞出来追他,发出呜呜的哭泣声,说别走啊别走啊。小孩吓坏了,拔腿就跑,结果连巧克力房子都散成一片一片,飞在半空追他,还有身后的草地花朵树木。小孩边跑边大叫,别跟着我我再也不想吃糖了!” “……” 结果还是吓唬小孩的故事。 结局一定是小孩从此乖乖吃饭不爱吃糖健康饮食茁壮成长。 “小孩摔了一跤,发现自己回到家里。正是傍晚,他走出房间,妈妈问晚饭想吃什么,小孩说……”符确故意停在这,问:“你猜他想吃什么?” 为什么要猜这种不重要的情节。 江在寒随口说:“茶泡饭。” “好嘞!” *** 回家后,茶泡饭被符确改成了汤泡饭。 “刚吐过,咱不用茶水。” “不是说晚上去吃古巴餐厅?” “欠着,记江老师账上。”一人一碗汤泡饭,桌面显得很空,符确就着腌豇豆,筷尾点点桌子中间,“我能不能买瓶花放这里?” 桌子下面趴着舔爪子的银点仰头:“喵。” 江在寒看他吃的汤汤水水,说:“你能吃饱吗?其实不用跟我吃一样的。” “年轻的时候肯定吃不饱,现在运动量不大,还可以。” 江在寒看他:“你现在就很年轻。” 符确把咸菜咬得咯吱响,听起来脆嫩。 “怎么一直看我?”江在寒的目光停得有点久,符确从假装漫不经心的窃喜变成警惕,把咸菜碟子往自己这边拉了拉,“你今天不能吃,辣的。” 江在寒摇摇头露出点笑:“我没有要吃。” * 热汤饭入口,像熨平了皱缩的纸张,江在寒胃腹舒坦开来。 厨房收拾妥当,江在寒在符确唧唧歪歪的反对声中,进了书房。 这学期的教学评估江在寒一骑绝尘得了最高分,下学期要教专业性更强的力学课。课程安排需要上传系统,阶段性的项目报告也需要整合。 符确从9点开始,每隔二十分钟敲门一次。 “江老师,你能不能帮我看看下学期的选课入口开了没?我的学生账号一直提示需要验证。” 江在寒用教师账号从后台帮他看,说开了又挂了,抢课机器人刷得太猛,网页挂了。 “噢。那你忙完了吗?该休息了。” “还有一点,大概二十分钟。” 过一会符确又敲门:“江老师,为什么跟我同课程小组的同学,我找不到他名字啊?系统是不是烂掉了?” “叫什么?我可以帮你看一下。” “Bill Waters。” “嗯,你试试搜William。” “我靠!真有!为什么骗我说叫Bill?江老师你怎么知道?” “Bill就是William的缩写。” “这合理吗?!一点也不一样啊!” “嗯。” “那你忙完了吗?该睡觉了。” “还有一点点,二十分钟。” 再过一会,符确又进来。 “江老师,二十复二十,二十何其多,你真的该休息了。” 江在寒这回关了文档。 他从书房出来,检查一遍银点的饭盆和喝水喷泉。 符确关了灯,端着杯温热的牛奶跟在后面:“江老师,你不会嫌我烦吧?” “不会。” “真心话吗?那就好。我不是要阻碍科研的进步,是担心你的身体,江老师,你在我心里比人类科学更重要。” 江在寒进卧室正要关门,符确把牛奶塞他手里:“晚上不舒服就叫我。不要硬扛。” 江在寒道谢关门。 捧着牛奶对着关闭的房门站了一会。 符确以为他会嫌烦,他自己也以为。 可是没有。 居然不觉得。 *** “R大教授?倒是出息。” S市高楼林立的能源中心,最高一幢楼的正面挂着鲜红瞩目的“宏远”二字。 顶层,宏远总裁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头缤纷的夜景。 指间的雪茄散发浓郁微呛的烟草香,徐徽言享受地嘬了两口。 身后的二助说:“今年的石油峰会,江先生会在首日的专题环节做开场演讲。“ 徐徽言回过身,饶有兴趣道:“我记得这种环节都是资深教授或业界泰斗,这小子怎么会有资格?” “徐总,我问了主办方,他们说江教授虽然年轻刚入职,但任教专业顶尖的R大,又有杰出的学术成就,做开场演是有说服力的。” 徐徽言似乎笑了一声。 “这回见面,我该好好看看他。不过,”手机响了一声,徐徽言翻看短信,蹙眉,语气有些烦躁和无奈,“这事别让劲松知道。” “徐总放心。”
第43章 江在寒早上收到江鸢的信息, 问要不要见个面,他们中午就走。 江在寒没给自己思考的时间,直接回复说有点忙。 江鸢没再回复。 江在寒放下手机, 洗了咖啡杯,走进书房。 十几分钟后, 听见敲门声。 程之煦孤零零站在门口。 “哥, 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没有,怎么会。”江在寒看看路边, “你自己过来的?” “我也觉得不会。我还挺讨人喜欢的吧?”程之煦得到想要的回答就不难过了,熟练地进屋, “我记得地址, 自己打车来的。厨子呢?喵呢?” “不是中午就要走了?” “你也知道我要走了!不送我就算了, 见面都不肯。”程之煦高声斥责,并为江在寒提出弥补方案,“我没吃早饭, 哥,第一天你给我买的可颂,再带我吃一次吧?我就原谅你的无情。” 放假了, 咖啡馆没什么人。 江在寒和程之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手怎么样?” “哥你胳膊还好吧?” 两人同时问。 又同时笑起来。 程之煦肉嘟嘟的脸蛋上沾了好多面包屑,江在寒看了一会,终于拿起餐巾帮他擦掉。 他好像第一次做这个动作。 怪生疏的。 他想起昨天符确帮他擦脸。 符确早上跟朋友约了去靶场练枪。临走啰啰嗦嗦问了好几遍, 江老师好了吗, 确定没有一点不舒服吗, 那我走了啊, 有事给我打电话,不能再骗我了你得发誓…… 江在寒想起他状若心碎的夸张表情,有点想笑。 “哥, 我想拍照。”程之煦吃到一半,突然停下来。“回去跟同学炫耀一下。” “好,我帮你拍。” 江在寒当他要炫耀“比墨尔本好吃一亿倍的羊角包”,拿出手机。 程之煦却说:“我去叫那个小姐姐给咱们拍。” 阳光很好,透窗铺在木色桌面。程之煦绕过桌子坐到江在寒身边,光线很配合地斜射过来,照亮他们的侧脸。两人相似的眉眼在同框时格外明显,长睫毛在日光下显成金黄色,连帮忙拍照的小姑娘都感叹了声,你们两兄弟好英俊,拍出来像广告模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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