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看出来,”方菲扼腕叹息,“在寒对小辈就是惯。陈沉前几天还跟我讲,在寒给他们发的工资,是全院所有研究生里最高的。肉眼可见,等在寒结婚生子,肯定超级溺爱小孩。” “我不是小辈,”符确不乐意了,“江老师跟我差不多大。” “岁数差不多,辈分不一样啊,人家比你稳重,又是老师,你个愣头青学生,可不是差辈分?而且在寒对你又是收留又是维护的,当小辈惯着呢。” 提到收留,周明远猛然反应过来: “对啊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独守宿舍好寂寞。” 小辈后辈暂且算了,符确慌张看向江在寒。 商学院的宿舍早修好了,他没讲。 “快期末了我没时间搬,”符确心虚得声音变小,一直瞟着江在寒的侧脸。 江在寒没有表现出吃惊或生气,也没说话。符确猜测他是在给他留面子,当众揭穿符确的隐瞒不太体面。 回家路上,符确支支吾吾提起宿舍。 “江老师,宿管上个月发邮件让我们先做登记再安排回宿舍,我忙忘了,还没有去登记。” “嗯。”江在寒手肘搭在车窗撑着头,表情没有不悦。 “快期末了,”符确瞥过目光看他,过一秒又看他,接着说,“搬家挺费时间的。” “嗯。”江在寒表示同意,提醒道,“小心看路,前面有人。” “江老师,”符确在斑马线前减速,可怜巴巴,“你会赶我走吗?” “不会。”江在寒目视前方,没有看符确,只说,“等你考完试吧,不着急的。” 果然。 符确自信地想,他最近和江在寒的关系在稳步前进。甚至获得了在书房和江在寒一起学习的资格。像一起上自习的甜蜜小情侣一样呢。 “好!江老师你人真好。”符确摇着尾巴,得寸进尺问,“差点忘了,我考完试第二天回国,等开学回来再搬可以吗?” “好的。” “开学宿舍要重新申请,还不知道能不能抢到,”符确假惺惺地忧愁,“好担心呢。” “教职工的亲友有福利码,可以提前一天选房。”江在寒大方地说,“需要的话我发给你。” “……” *** 去宏远上班的第一天,江在寒起得早。 见符确房门关着,江在寒轻声下了楼。 一推门,那辆崭新的Rubicon停在门口。碰巧是个秋高气爽的艳阳天,符确背靠车门,长腿交叠站姿随性,冲江在寒一笑。 连人带车都称得上明媚。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江在寒惊讶问道。 “不告诉你。”符确拉开副驾车门,“江老师答应了我的申请,还想偷偷溜走,还好我够了解你。” “不是偷偷,”江在寒视线飘忽,“我以为你在睡觉。” 大度的符确不与他计较,自上而下把晨光下的江在寒打量了一番。 他这一身和符确第一次见他时很像。江在寒有好几套灰黑色系的西装,衬衫也大多是素净的颜色,他喜欢在领带上挑颜色,让整个人不至于太沉闷。 今天的领带是紫菀色。 符确送他的入职礼物。 见符确在看,江在寒有些不好意思地正了正领带结,说:“这个谢谢你,我很喜欢。” 不知是光线还是错觉,江在寒道谢时,符确在他脸上捕捉到一抹浅淡的粉。符确觉得胸腔被填得很满,有点酸酸胀胀的,他充分体会到什么叫心满意足。 想把全世界的领带都买给江在寒。 不止领带,衣服、袜子、鞋,从上到下…… 如果江在寒只穿他送的衣服,吃他做的饭菜,那该多幸福。 “歪了吗?”江在寒见符确目不转睛盯着他,眸光晦涩难懂,担忧地问。 “没,好看,”符确看着江在寒修长的手指自上而下,顺着光滑的绸缎领带缓缓下滑,目光也跟着往下滑,那白净的指尖像是在他心脏上滑动,让他觉得痒。 “江老师真好看。” 江在寒还是不太习惯这样直白的夸赞,无措地侧过脸,问:“走吗?” 符确错开身,让他上车。 还非常绅士地为他系安全带。 符确撑着座椅靠背的手离江在寒的脸不到两公分,探出半个身子找卡扣。 几乎身体相贴。 半长的发碰到了江在寒的嘴角。符确发质偏粗硬,存在感跟他这个人一样强。 江在寒稍稍偏头,却碰到符确精悍的手臂。 简直无处可避,江在寒不由屏住呼吸。 符确摸索了半天,终于在江在寒想说“我自己来吧”的时候,找准了卡扣。他若无其事快步绕到另一侧上车:“来不及做早饭,一会去咖啡店买点。” 江在寒又整理了一下领带结,“嗯”了一声。 *** 公司和学校很不一样。Zach带着江在寒与相关同事见面,光是招呼寒暄就用了大半天。 徐总亲自请来的工程技术顾问,都想见见是何方神圣。谁也没想到是这么一位刚毕业的年轻人。 江在寒在探究的眼神中手心冒汗。 学术界可以拿论文自证实力,工业界可不吃这一套。比起花架子学术成果,他们更看重经验。 江在寒在自我介绍时习惯自谦,说自己是来学习的,希望大家不吝赐教。 “江老师你这么客气可不行。” 符确接江在寒回家,察觉他情绪低落,问怎么了不喜欢公司环境吗同事不好相处吗。听江在寒说了句自己没什么经验,就猜到他压力大了,因为被架到比那些经验丰富的工程师更高的位置。 “他们是有经验,但都是十几二十年做同一种设计的经验。越大的公司越是这样,一个人负责一小块,每个项目都专做那一小块结构,思维固化,平常的普通设计倒是熟练,一旦遇到之前没有过的问题,就没辙了。所以才请你啊。” 符确在高速上换道,晚高峰实在太堵。 “徐徽言请你不就是因为澳洲的项目出问题了吗?这都三个月了吧,他的团队也没给出解决方案。江老师,你不要谦虚,他们会的,你学两天,最多一周,就能学会。你会的,他们可学不会,博士学位不是人人都能读出来的。” 符确对业内的情况了解得挺细节的。 江在寒有些诧异。 他没工作过,想必没少跟符咏交流取经。 一副不爱上课不爱学习的样子,其实很有自己的想法。 “不要妄自菲薄啦江教授。” 符确半晌没听到回应,以为江在寒还在焦虑。天黑了,车里也暗,符确没法一直看江在寒,不知道他情绪变换。 于是伸手摸到江在寒的头顶,轻轻拍拍,表示安慰。 江在寒头发软乎乎的,竟比喵那毛茸茸的手感还好,符确没忍住,手掌向下移,在他后脑勺揉了一把。 江在寒不记得上一次被摸头是什么时候。 符确手掌大而暖,覆在脑后竟然很舒服。 生理上的舒服的感觉。 不觉得冒犯,竟然隐隐希望再被揉一下。 江在寒为这个想法感到羞耻。 他又不是喵。
第55章 符确最后一场期末考试结束那天, 收到了买车以来第一只小黄鸭。 符确给江在寒发送视频邀请。 江在寒在实验室。 这是陈沉的第一个疲劳试验,江在寒从早上起就来实验室指导和监督,反复调试实验台和软件, 站了一天。 电话震动的时候,漫长的疲劳试验接近尾声。江在寒从三台记录应力应变的显示器上移开视线, 看了眼手机。 皱了皱眉。 江在寒除了视频会议没开过视频, 也没收到过视频电话。出于对未知事物的排斥心理,他很想挂断, 但忍住了。 江在寒对陈沉扬了下头,走到廊道, 摘掉耳塞:“喂。” “江老师你在哪?我有东西给你看!” 房间里振动台发出有规律的声响, 一阵一阵, 但大不过符确兴奋的嗓音。 江在寒看见符确正从工程楼出来,大概去办公室找他了。他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六点。 “我在实验楼, 有什么事吗?” “看我的车前盖。”符确转动摄像头。 是个戴墨镜的小黄鸭。 蠢酷蠢酷的,有点可爱。 江在寒笑:“终于收到了啊。” “再不收到,我就要怀疑江老师兼职4S店, 哄我买车冲业绩了。”符确带上车门,“天都黑了你还在做实验吗?我去接你。” “不用。”江在寒估算时间,实验结束还要整理收拾实验室, “我还有一个小时也结束。然后带陈沉吃个饭。你先回家吧。是明天的飞机吗?” 符确明天回国。 “你记得啊。” 那还跟别的男人做实验到这么晚。 “我明天就走了, 最后一顿饭江老师都不跟我吃吗?” “你不回来了吗?”江在寒不解地问。 “……当然要回。”江在寒这个木头, 符确倍感凄凉, “要三个星期才回。三,个,星, 期。” 学生都是嫌假期短的。谁会嫌长。 三个星期而已。 一晃就过了。 “那,你要等我吗?”江在寒虽然不懂,但看符确对这顿饭很执着的样子,提议道,“等实验结束,我带你和陈沉一起去吃饭?” “不必,你们忙吧。再见。” 符确愤然挂了电话。 五分钟后,明黄的Rubicon停在实验楼前,跟自行车位的小黄车挨着。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符确语气强硬,仿佛不让他帮忙他就住下了。 * 在积极强壮的志愿者符确的协助下,江在寒于六点四十分走出了实验室。 被偷偷威胁的陈沉非常知趣,表示晚上跟同学有约,不需要老师请吃饭。 脚踏车被架在符确车尾,江在寒自己被塞进副驾。 车是往家开的,江在寒问:“不出去吃饭吗?” “回家吃。” 江在寒觉得符确气鼓鼓的,如果比作动物,可能接近胀气的河豚。 “符确,你在生气吗?” 江在寒要是不说话,符确可能还要生一会闷气。 但他这么一问,符确瞬间泄了气。 嘤嘤问:“江老师,我要走了,你不会舍不得吗?” 江在寒看他:“寒假过完就回来了不是吗?” 理工男都是这样吗? 符确幽怨道:“那如果不是寒假,是我毕业回国呢?你会想我吗?” 符确毕业肯定要回国的。 没有别的可能。 江在寒对离别不太敏感。 他以前的同学毕业后各奔东西,同门离开高校,他都没什么感觉。 可能他没有像别人那么关系亲密,分开便没有什么忧愁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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