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和脸面什么的都不顾了,他太心疼了,恨不得就把眼前的人揉进怀里,告诉他自己不会走。这种心情压倒性地盖过了一切,楚熠不再挣扎,凭本能脱口而出:“我不走……我不走。” 长辈在场,说这话实在是太不分场合,他不敢去看身后两人的表情,只听庄筱棠说:“淼淼,姥姥就是过来给你送个蛋糕,你住院了,本来给你办了生日派对也去不成……” 梁硕:“没住院我也不会去。” 裴姿严厉道:“你怎么和姥姥说话呢?姥姥忙了好……” 庄筱棠柔声细语地制止她:“你别这么凶,孩子过生日呢。”顿了下接着说,“楚楚,既然有你陪着,我就放心了。”庄筱棠走过来,把蛋糕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悄声道:“我们先走了,麻烦你好好给他过个生日,帮姥姥照顾下他,辛苦你了啊。” 楚熠觉得心虚,甚至眼眶都有点红,吞了下喉咙,依然是不敢直视,低着头说:“好……您放心吧。” 一声闷响后,屋里重又安静下来,窗外的天色也有些暗了,夕阳变成粉蓝相接的颜色。 梁硕终于松开了钳子一般的手,注意到楚熠手臂上的红痕,说:“一会叫医生来给你敷点药。”顿了下说,“刚才还没说完呢,继续吧。” 楚熠脑子很乱,有点懵地问:“说什么?” “说点儿我爱听的。” “…………” “生日快乐,你还没和我说吧?”梁硕自己把生日蛋糕上的丝带解开,手指在缎带上停留了片刻,抬眼问:“上次一起庆祝生日,还是六年前,是不是?” 他低头看向蛋糕,嘴角微微上扬,说:“好巧,是橙子味的。” 楚熠有些怔愣地附和道:“嗯……是很巧。” “这次有礼物吗?” “我……”楚熠不自然地停顿了下说,“忘了。” “没关系,”那双楚熠最爱注视的蓝色眼睛静水流深,看着他说:“那天你说的话,能不能再说一次?” 楚熠感觉心脏猛地收紧,然后开始一下一下沉重地跳动。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一座冰山长久地沉在海底,此刻却忽然浮出一角,海水哗啦啦地流淌。 以前他会游到冰山下面去看,或是把整座冰山搬出水面,想着自己总有一天能把它捂化了,可现在他只会喉咙发紧,走过去,动作很慢地切开蛋糕,小心地插上蜡烛。那天的话他记得清清楚楚,却只是郑重地说了一句:“梁硕……二十六岁生日快乐。” 要比我快乐。 后面一句没有说出口,却是真心的。 他装作不记得当年说过什么,也装作没看到梁硕眼中的落寞。 慌忙走出病房时,苏珊正在门外等着,见他出来,便递给他一份文件,说是董事长让她代为转交。 没等他再细问,已经点头转身走了。 楚熠正要翻开那个文件夹,里面掉出来几张纸。 他捡起来看了看,发现是几张密密麻的英文银行对账单,从六年前10月开始,每月都有一笔固定转账,一开始金额并不大,五六千美金左右。后来转账金额逐渐增加,到现在已经维持在每月五万美金左右。不过年中有一次反常的空档,整整三个月没有任何转入记录,紧接着第四个月就出现了一笔72万美金的汇款。最近的一笔很近,就在两周前,12万美金。 楚熠回想了一下,似乎是他看完叶锦,晚上见秦阔遇到梁硕那天。 再翻回第一页,他发现账户持有人显示为“Augustus Shuo Liang”——这是梁硕的英文全名,几年前楚熠便见过他的美国泳协ID Card,上面写的名字就是这个。 他有自己的理财师,很清楚这类私人账户记录有多敏感。这么私密的内容,按理说根本不该出现在他面前。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顺着纸张往下,这次重点看汇出账号,第一眼便觉得有点眼熟,想了几秒,脑子忽然嗡地一声。 如果是别的卡,他不一定能一眼认出来。 但这个账号是他找人给叶锦开的,专门用来支付叶锦在嘉誉疗养院的各项费用:疗养、检查、药品,所有账单都走这个账户。 心跳频率快到一种不协调的节奏。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梁硕这些年一直在给他妈汇钱?! 像是还嫌他不够乱,走廊另外一边,金延浩忽然火急火燎地从电梯冲出来,一路被医生警告,却一步不停地跑到他面前,这才蹲下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地说:“楚……楚哥,出大事了,梁……梁总……” 后面的话楚熠都没听到。 剧烈的耳鸣突然响起,像一把尖锐的锥子要贯穿他的脑子。他看到金延浩的嘴型在动,但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大脑在这一瞬间仿佛被核弹击中,轰然炸开。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他死死攥住手里的文件,足足过了十几秒才勉强找回意识,问道:“你说什么?” “你们俩之,之前……在启明公司门口点烟那张照片,不知道被谁给爆出来了,还有节目现场,有人录了视频……拍到了梁总的正脸,”金延浩看到楚熠的脸色,几乎已经不敢往下说了,“现在,已经……有人挖出来,他就是……之前因为嗑药被禁赛,后来退役的美国队游泳运动员。” 这事连他都根本不知道,但照片被发出来之后,几乎是立刻就有人认出来,照片里除楚熠的另一个主角是梁硕,到现在为止能看出来一直有人在删帖,但照片和视频已经被传得满天飞,楚熠的霸凌丑闻和APEX这堆破事儿本来还轮番挂在热搜上,此时梁硕那件早已沉寂七年的兴奋剂丑闻却后来居上,疯狂刷屏。 第43章 楚熠正要拧开把手时,门先从里头开了。 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红着眼睛从里面跑出来,迎面撞到人后,着急忙慌地道歉,抬头见是他,原地张了张嘴,愣是没说话,过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才闪身让开门,扶着门让楚熠进来。 但她没想到的是,楚熠竟然会和她说话:“抱歉,我妈对你不礼貌了吧。”说着递了张纸巾过来。 姑娘脚步一顿,动作慢半拍地接过,摇了摇头,只听楚熠接着说:“工资我会给你开双份,这段时间辛苦了。” 叶锦的护工三天两头就要换,短则几天,长则一个月,其中多半是被她骂走的,但她的肺纤维化病情一直不稳定,必须随时有人看护。 楚熠对此早已习惯,走了就找新的,像输入固定指令的机器人做程式化操作,不带任何感情。 姑娘听出他的意思,着急地说:“我……我没想走,在别的地方我也没这么高的工资,谢……谢谢您的纸巾。”说完又鞠了一躬,没敢看楚熠的脸,飞快跑走了。 楚熠推开病房的门,淡淡的消毒水味道飘散在空气里。 说是病房,但嘉誉疗养院的条件比五星级酒店还要好。落地窗外是花园,室内装潢考究,医疗资源和设备都是顶级的。叶锦当初在这住了一晚就再也不想走,后来没有单人间,还要想方设法跟医院闹,也是因为这个——有人掏钱,有人伺候,有人治病,还有人让她欺负,家里哪有这么好的条件? 不过用钱能解决的事,楚熠也并不在乎。 血缘对他来说是一种诅咒,曾经诅咒了叶锦,如今来诅咒他,他必须承受。 只是这种纵容,不包括连累到第三人。 ……尤其不包括梁硕。 叶锦没注意到他进门,陷在沙发上打电话,一只手烦躁地抠着深红色的美甲,皱眉骂道:“你赶着投胎啊花那么快?我他妈刚给你转完几天,你又跟我喊救命?老娘不是印钞机拜托!” 对面又不知道说了什么,她眼睛里直冒火:“打住打住,你他妈少给我扯这些没用的,赢了钱拿着跑,输了就哭爹喊娘找我要,当我是傻逼?” 刚说到这,手机突然被抽走。她愣了一下,抬头就见楚熠站在面前,面无表情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 电话里,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狰狞:“别特么那么多废话,钱再不到位老子就去死!你以为就你能耍横?”他的声音愈发尖利,“放心,死我也要拉着你儿子一起!到时候看你还能不能过上这种日子!” 叶锦慌乱地想去夺手机,但身高差距太大,楚熠只是微微抬起手臂,就把她挡在了一米之外。 楚熠语气平静:“那你就去死吧。”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凭空飘来一股恶臭的酒气,莫名让楚熠感觉到恶心。 “楚临川,”楚熠接着说,“想来弄死我就快点,我等你一起下地狱。” 挂断电话,楚熠看也没看手机一眼,随手将它扔在沙发上。动作不轻不重,像是扔一件最无关紧要的东西。 叶锦有点慌,但她的字典里没有示弱两个字,理直气壮道:“你干什么?干嘛偷听我电话?” 楚熠坐在沙发上,眼神平静得有些吓人:“你给他钱了。”是肯定句。 这回叶锦是真的慌张起来,咳了两声,道:“谁给他钱?我疯了啊?我自己还不够花呢。” 他们之间有过约定,叶锦只要敢给楚临川一分钱,楚熠就不再履行赡养义务,而且这个约定是有书面文件,正式签字画押过,有法律效力的。 楚熠自顾自地问下去:“给了多少?” 叶锦没好气地回:“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啊?我说没给就没给,你爱信不信,真是的,烦死了。” 楚熠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叶锦:“那这个你怎么解释?” 叶锦不接,抬手一挥,透明文件夹掉到地上,零星几张纸散落出来:“解释什么啊?我有什么好解释的?反正我说了你也不……”正说着,瞥见地上的转账记录单,先是心虚,很快转变为愤怒,质问道:“你……你查我?你有病啊!闲的没事查这个干什么?” 楚熠进门前还抱着一丝希望,这些都只是裴姿伪造,是为了不让自己再去打扰梁硕的东西。 但现在……已经没什么必要问了。 楚熠问:“多久了?” 叶锦装傻:“什么多久……” “我问你,多久了?”楚熠一字一句地问。 他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就像暴风雨前的平静,叶锦很久没见他这样,被震慑得一愣,知道已经瞒不住,破罐子破摔道:“从你出国那年年底开始的。” 楚熠重重地闭上眼睛,胳膊撑在腿上,脸埋进掌心,再抬头开口时,声音哑得不像话,几个字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你的意思是,你敲诈了他六年,是吗?” 叶锦一听,火蹭得蹿上来,吼道:“什么叫我敲诈?你会不会说人话?我这么干还不是为了你?好家伙,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往我身上泼脏水是吧?好啊,没良心的狗崽子,从小就胳膊肘往外拐,我他妈早就知道你是这个死样子才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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