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予诤问他:“你吃饱了吗?”柏原忙笑着肯定:“饱了。不过吃了简总的饭,我想去谢谢他。”方予诤不赞成:“回头我请回来就行。”柏原淡然道:“我知道你是在意我的想法,可没必要做得太绝,既然他上午就有话想跟你说,还是去一趟。” 听着完全不像柏原的年纪可以说出来的话,但由他说出来,又完全不使人意外,方予诤不再反对,和柏原一同去了医院。 现场依旧很多人,了解情况,得知文宸的情状基本稳定,方予诤让他的管家去问问,现在能不能进去看望,不多久,管家就出来帮他们抵住了门:“请进吧。” 文宸塌陷在病床里,现在更是仿佛即将融化成一捧清水了,柏原和他打了招呼,夸了夸今天的晚餐,表达完谢意,就自觉停在原处没有上前。文宸还是态度亲和,对他点点头。 独剩方予诤俯身离得近一些,文宸呼吸仍然有点费劲,见他来了,面露欣慰,苍白的嘴唇翕动,开口断续的就是:“予诤,我改了遗嘱……” 一听这几个字,方予诤立刻就要起身,文宸用尽其实也没什么的力气颤巍巍抓住他:“繁园,我留给女儿,公司,我给你。” 公司没有上市,基本上就是文宸的私有物,他做这个决定不需要谁来同意。 柏原不知道文宸说了什么,只听到方予诤一声轻颤的呼吸回响在空旷的病房,接着见他低下了脸:“我不要。” 不要什么? 然而文宸泫然的话语柏原又听不到了:“我不管你要不要,”方予诤咬紧了牙关,似乎是答不上来,前者伤心地倒吸几口气,给他们下了结论,“好……你怪我一辈子吧,能记住我也好。” 他哽咽了,为自己哀愁,再也说不出什么,失力地长叹一声。这样子看得柏原后悔,谁见此都会不忍心吧,何况是曾经爱过的方予诤,真不该再把当事人带过来受这种折磨。 回去的路上就有些沉默,柏原假期耗尽,明天得返程,因为这些意外,原本该发生的事销声匿迹,方予诤怕他不开心,认真承诺:“过段时间我去找你。”柏原轻声答应:“好。”心里种下了新的盼望。 柏原走后,方予诤一门心思扑在工作,盯紧了他们的公司,有了他,一些趁着文宸病重而蠢蠢欲动的人和事被强硬镇压,诸事平安。 鬼门关徘徊一圈,文宸在一个星期后回到了繁园休养,每过两三天,他会去一趟文宸那里,看望加说说工作上的事,仿佛回到当初文宸养伤的时候。 因为医院里那番对话,生死之际勾掉了许多旧账,再见面,两人之间的气氛和缓了很多,文宸笑道:“看来公司命不该绝,你不肯要,只能让我又回来。”方予诤和他平起平坐地在一边:“先养好身体。” 文宸似乎突然豁达了不少:“养不养都是这样,倒是你和柏原,别因为我耽误了。”方予诤不想和他多说柏原的事,只是笑笑:“不会。” 又过了一段时日,文宸回了公司,没再找方予诤的麻烦,也不再给他什么任务。 具体的、琐碎的事情经手得越来越少,方予诤的重心逐渐被安排得偏向对外,那就是基本上赋闲没有正经事了,每天出出门,下下班,多年打工,还没退休,先开始享受。 连这一年跟着他吃了不少苦头的璟风都感叹:“老板,我不太习惯。”给方予诤听得好笑:“怎么还对工作上瘾。”如今,他竟有立场对别人说这种话,放在以往不可想象。 抛开说笑,方予诤当然知道文宸正慢慢把他架空,可正如后者所言,他们那些爱和恨,昨天的今天的,早已不再激烈。既然面子上还过得去,方予诤看开了,他也不是非要卖命挣钱,又散漫了事业心,反正经济上没动他的,他就暂且全当不计较文宸的这些招数。 所以就是说啊,一个人,哪里那么容易转性,至此,方予诤也基本上确定,所谓更改遗嘱之说,大可不必当真。 既然工作不再需要他,方予诤就一直想回去看柏原。或许因为对方太忙,以往两人一天内总会说句话,最近柏原对方予诤的电话却是时接时不接,信息也回得慢慢悠悠。 都说时间靠挤,男人的时间更是如此,想联系,就一定会有办法。方予诤对比自己在美国最忙的时候,顶着时差也会和柏原联络,对这现状疑惑不解。 但毕竟骨子里是个骄矜的人,方予诤不愿意主动到显得多么急迫,更不想成为那个所谓不懂事的人,去打扰正在努力拼搏事业的柏原,决定有什么事都等后者忙完这段时间再说。 然而一直没等到柏原结束出差,追问时,他甚至对自己的行程支支吾吾。方予诤这时才真的有些急了,可他没有柏母和柏清的联系方式,干着急。 等于是相当充分地体会到了当初海合出问题时,柏原手里没有风筝线的那种虚无。 ……不是,这恋爱还谈不谈了?
第31章 失联 这天晚上,方予诤到家,环顾冷清的住处,忍无可忍地,试着给柏原打了一个电话,没想到很快被接听:“喂。” 他都没准备柏原会接,从沙发上坐直的时候有种久违的激动:“忙完了?”柏原的声线不似以往上扬,带着沙沙的疲惫:“还没有呢,你下班了?” 甚至一直没机会跟柏原说说近况,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没什么班可上。但现在不是聊这些的时候:“对。” 听到柏原没精打采,理所当然地以为是为了工作,方予诤心想,我是这行最专业的,有难题怎么不问我。因此他就这么提出了:“跟我讲讲你们这个项目?你有什么问题可以交给我。” 令他大感不妙的正是柏原没有第一时间倾诉,反而在此犹豫了一下:“……还好,没有特别可讲的。” 以往柏原从不会敷衍他,而这种敷衍如今已经在失控之下泛滥。 稳定如方予诤,遭到前所未有的冷遇,太在意了,心中不免动摇:“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才没时间?”柏原迟疑不定:“也不是吧……” “……”被一再推离,方予诤有点失态,“柏原,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吗?” 听到他说这话,对面的人似乎才恍恍惚惚地吓到了,忙澄清,可也澄清得很苍白:“没有,没有。”方予诤岂好打发:“我真的很担心你,有事情就告诉我,好吗。” 本以为自己语气真诚地掏心掏肺,能换到一个合格的答复,可听到的却是:“唉,其实确实工作不太顺,谈了一天合同,我有点累了。” …… 这话不明不白。 可方予诤如今是闲人,在总部被文宸缓慢谨慎地切割,分公司对他来说更是山高水远,加上配合地放空了一段时间,他不了解任何的内幕与进展。 听到柏原叫累,失去权力地位的他,可谓毫无线索,追悔不及,挫败感顿时弥漫周身,又自我告诫不可一味探究,内心拉拉扯扯一番,只能说:“……那你早点休息,再聊吧。” “方予诤……”大概是发现他的沮丧,怕他难过,柏原忽然叫住了他。 一声呼唤根本就包不住心酸,给方予诤唤得抛戈弃甲,以为是柏原下定决心一吐为快,他顾不上自己的疑虑,忙温声安慰:“我在。”最好是他听错了,因为那声音像在微微颤抖,让他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你……” 屏息等着下文,柏原迟迟没有下文。 “你”字悬停在半空,也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停在方予诤的头顶。 各种负面的念头跑得飞快,尾巴都抓不住一条,方予诤等了一会儿还是等不到柏原的实话,先前积累起来的、源于柏原种种异常行为的不安有了落脚点……总不会是上次过来,自己因为文宸而做得不够好,他受不了异地恋要提分手吧? 好合情合理,先慢慢淡掉,再说出不合适,非常丝滑的过渡。 方予诤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有些口干:“……我怎么了?” 柏原如梦方醒,明显就是把什么要紧的话咽了回去:“没什么……你也早点休息,我先挂了。” 马上就在方予诤说了一半的“等等”里挂断了电话。 再打过去,柏原不再接。方予诤听着忙音,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自己的手机,手心发冷。 他走过去拉开窗户,任凭夜风灌注,妄想重拾理智。此刻的城市冷漠无言,灯火寥落,像他的心境。 柏原含糊着是工作不顺,听到的时候,方予诤心里已经滚过一百个和工作相关的可能性,怀疑是不是文宸终于开始动手。 这一行太复杂,他深深畏怯着柏原会重蹈柏辛睿的覆辙,遭人陷害身陷囹圄,而他竟然失察,无力搭救。到时候他该如何自处?他还能再次原谅自己吗? 还是自己太不小心了,就该想到结局绝对不会这么简单,竟然被简文宸假意怀柔,给捅了一刀。方予诤回头看着墙上柏原的画,越发混乱。 一旦假设柏原可能是出了事,方予诤连呼吸都变得不太顺畅,心跟着跳得很快。冰透的空气仿佛都只是在鼻子里浅浅地打了个转,没有真正地供给到肺腑,有种缺氧的错觉。 多少年不曾体会如此悬而不决随时崩塌的恐慌,他心急如焚。 褚言作为柏原的现老板,在方予诤心里,就是他在工作上的第一责任人。再也顾不上什么给对方空间给彼此体面,方予诤直接一个电话甩了过去,还没等褚言惊喜地打完招呼,当头就是一句:“你们项目出问题了?” 毫无预警地遭到集团副总厉声质问,褚言的嬉笑瞬间冻结,不明就里之下的第一反应,自己是不是在无知无觉中闯下了弥天大祸,不可挽回到竟能让总部领导里最铁腕的那个大晚上追杀上门,已经是死路一条。 他不禁又惊又疑,一下子回到被方予诤查问工作的日子,开始字斟句酌地考虑如何应对。 方予诤听他答不上来,猜测进一步落实,声音一下子就冷透了,如冰锥一般锋利地压下:“你说实话。” 十足的压迫感之下,褚言非常犹豫,手里最新项目的细节快速地在脑子里捋了一遍,似乎还真是有点漏洞。 可是这能说吗,背后跟利益相关人士的那些往来,这到底能说吗,他“嘶”了一声开不了口。 方予诤久久得不到答案,急火攻心,沉沉地一拍桌子,哪怕在电话里也是炸得一响:“贺褚言!” 褚言一个激灵,被吼得无法反驳,这打破砂锅的态度,看起来是怎么都糊弄不过去了。他只好硬着头皮,试图拖延出继续思考的时间:“问题可能是有,再具体一点呢?” 一语既出,悬剑坠下。 方予诤靠回椅背,一想果然啊,果然就是有事。他压抑着火气和些微忌惮:“具体到柏原身上。”暗暗做着心理建设,不管即将听到的答案是什么,自己一定都会有办法解决,只要柏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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