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不可闻的惶恐令他再次想到那本小说,石理文的假设让他心跳紊乱,他不敢设想要和裴珩越界的关系,于是一边边地回味未来的痛苦。 他急切的冲出去,气急败坏的说:“我不准你胡乱瞎想我和裴珩的关系!” 姜明钰甩门而逃。 他这一走,没有开灯的房间就如同浸没在这浓郁的秋日夜幕中。石理文用擦过眼泪的餐巾纸擤鼻涕,粗重的呼吸声下,还有一个声音在响。 咔哒咔哒。 是秒针在走。 石理文拍拍自己的脸,尖头皮鞋踩着柔软的地毯,没发出一点声响,壁灯散发着柔和的光,他往楼下去,想喝点酒,让自己的痛苦有一点的发泄途径。 石理文离开后不久,隔壁的门开了。 跟着姜明钰过来的裴珩走出来,再走进那间姜明钰进过的房间。 他趴在窗台上往下看。 月光淡得没什么味道,冷冷的从他的头顶淋下去。 裴珩的手边放着一支今夜已经出现过一次的手表,是那支他和姜明钰一起在FLORA XANTHE专柜看过的手表。 今天有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想到送给姜明钰几乎一模一样的礼物,由此可见,这份礼物真的很适合姜明钰。不过一个人得到了咒骂,一个人得到了赞誉。 能做一辈子朋友的关系,多么至高无上的荣誉。 悄无声息中,听见慢慢地、细微的声音。 在香槟酒气泡破裂的寂静中,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一辈子的漫长,都在这寂寞的秒针旋转中悄无声息的度过了。永远啊。 第22章 姜明钰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到裴珩,甚至不惜用自己最喜欢吃的冰淇淋许愿。 只要裴珩没有和姜嘉遇到,他愿意今年都不吃冰淇淋。 已经是个成年人的姜明钰,当然知道这种无助的许愿没什么用。快到一楼的时候,转而安慰自己没有上来太久,大概只用了半小时的时间,说不定裴珩还在楼下等他呢—— 重新回到他和姜嘉分别的地点,姜明钰的心凉了半截。 不仅裴珩不见了,姜嘉也不见了。 恍然间,姜明钰仿佛看到厚重而辉煌的幕布正在朝着两侧缓缓拉起,一场看不见的演出,将在世界的背面以文字的形式向观众展示。 不公平。 姜明钰绝望的想。不要开始,不要开始! 对他来说,八岁就认识并到无所不知地步的裴珩是个固化的标签,是一条贯|穿他生命的河流,占据他现有人生的大半时间。 可如果说,河流是错觉,裴珩只是一支误射的箭,射穿他后,就要离他而去。多么残忍。 越到这样的时刻,他越有一种发疯似的执着。 姜明钰一边打裴珩的电话,一边从一楼开始,一间间房门地推过去,一层层的走上去—— 他记得小说里说裴珩在的那个露台,房门是被风吹开的。 打到第十三个的时候,电话打通了。 姜明钰没等裴珩说话,急着问:“你在哪?” “准备回去了。”裴珩环顾了一下四周,他刚刚下楼不久,正在会馆外侧的小花园里,还差几步路走到主道上,就能从侧门出去。 抬头往上看,会馆的轮廓被路灯里漂浮的尘埃蒙得像是裹了一层纱。靠近闹市的那一侧,天空泛着灰色的白,像翻得卷边的书页。 考虑到姜明钰的方向感很不好,裴珩尽可能准确的描述能让姜明钰立刻看到他的方式。 “你在一楼吗,在圆厅转一圈,西南侧他们放了一个插了蝴蝶兰的冰裂素色花瓶,边上是个黄铜门。黄铜门过来,有一条长廊,你数八个房间,右侧有个外出通道,隔着玻璃门,你就能看到我。” 裴珩没有累赘的多加一句:我等你。 今天姜明钰很忙,会有很多人找他,“我等你”三个字难以启齿到很没有自知之明,或者姜明钰并没有想来找他,只是体贴的想到裴珩注定要在这场宴会里被冷遇,随口问了他一句而已。他凭什么认定姜明钰该来找他呢。 这轻飘飘的三个字说出口,意味他要逼姜明钰来见他。 姜明钰不喜欢一切会让他感到压力的东西,说不定从今天开始姜明钰就决定开始讨厌他了。 两次呼和吸的停顿,裴珩说:“我手机从学校拿出来,一直是静音的,你给我打了好多的电话,在找我吗?” 姜明钰顿时有种要掉眼泪的感觉,不想讲,好难堪的心情,草草道:“我来找你。” 他去找那个插了蝴蝶兰的花瓶,会馆的管理人迎面朝他走来,递过来一个数字板遥控器,快到十二点了,问他什么时候准备放生日烟花。 姜明钰随便摁了个数字,不管到底什么时候会开始放,他跑过那个花瓶,往无法数清有几个房间的长廊奔跑,尽头是一扇贴着小心碰头的玻璃门。几乎是同时,远处开始放烟花,作为最佳观影的公馆,这儿听不见一点的声音。 裴珩冲他招招手。 姜明钰不再奔跑,他放缓脚步,慢慢的走过去,感觉世界变成了哑巴和聋子,失去了听觉后,视觉和触觉变得很敏锐。他看见光线传播的痕迹,像电磁线一样一圈圈的围着他和裴珩。 直到烟花结束了,他才重新听见声音。 花园里的广播和公馆内部的音乐系统不是同一套。 空旷而带着杂音的广播正在循环播放一首发行很多年的旧歌曲。 姜明钰明明那么想见到裴珩,但在裴珩面前,他有点无措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你有没有看见我弟弟姜嘉我不准你和他做朋友你只能当我一个人的朋友,还是说上一次他们在昏暗无光的放映室里偷偷接吻的事情? 他有那么多的东西想说,可一件都不能说,他要憋坏了。他想淹没裴珩。 他一走到裴珩的边上,裴珩就自动的往外走,花园的小路铺了鹅卵石,他们往主道走,还是裴珩先说话:“今天过得怎么样,切蛋糕了吗。” “早切过了。”姜明钰一提起蛋糕就生气,“我给你留了一块的,现在都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 “好吧。” 裴珩揶揄的说:“跳舞了吗,你邀请了谁?” 姜明钰立刻急得喊起来:“我忘了!” 本来今天该他在十点的时候邀请人在舞厅跳第一支舞的,但石理文找服务员把他从圆厅骗走后,他忙着找裴珩,早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承办人和会馆的管理员找不到他,用别的话术叫人顶上了这段时间的空白。 姜明钰少了一段成年的仪式。 裴珩看了一眼手表:“快十二点了。” 他侧过脸,笑了笑:“不如我请你跳吧。” 姜明钰怒了:“什么叫你请我跳,懂不懂规矩。”他义正言辞的纠正,“是我请你跳。” “没差别。”裴珩说着,倒退一步,冲姜明钰伸出右手。 姜明钰尽管只会一些基础的社交舞,但是仍用很唬人的姿态,标准的将自己交给裴珩:“我们跳什么舞?” 裴珩说:“随便跳跳。” 这世上哪有叫做“随便跳跳”的舞蹈,随便是很难把握的尺度。 他们一开始牵着手磕磕绊绊的躲对方的脚,很快,他们默契的熟练了,不再用余光瞥对方的脚,姜明钰偷偷的看裴珩的脸,察觉到一起跳舞其实很暧昧,是一件不需要迟钝的想很久才能明白的事情。 裴珩忽然说:“感觉好像童话。” “啊?”姜明钰数错拍子,一脚踩到裴珩的球鞋上。 裴珩数给姜明钰听今晚和童话的相似处:“今天是你生日,现在是十二点,我和你在十二点前跳了最后一支舞,你有没有觉得很像灰姑娘。” 光注意听裴珩说话,姜明钰又数错拍子,踩在裴珩的脚上,恼羞成怒的说:“你又没掉水晶鞋,算什么灰姑娘。” 裴珩低笑一声:“怎么不算了,我的新鞋子被你踩得这么脏。” 想通一件事只需要刹那的时间。 这一刻,姜明钰难以掩饰内心的震撼,痛苦得大叫起来:“我忘记给你准备鞋子了!我忘记给你准备鞋子了!” 十二点的钟声响得恰当其时,钟塔要回响整整一分钟,盖过了广播飘渺的音乐声。随即钟响停歇,广播的音乐到了最激烈的部分,两人脚下的舞步突然加快,裴珩将姜明钰甩出去,又拉住他抱在怀里。 一来一去带给姜明钰强烈的反差,他的心意犹未尽地跳动着,想往下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跳,再一次感受不可控的恐惧。 裴珩却松开了他:“好了,准备什么鞋子,你难不成真的要我和你跳完舞以后掉一只水晶鞋给你?回去吧,他们应该都在等你。” 姜明钰不走,硬邦邦地僵在原地。 裴珩以为他在讨要自己的生日礼物,在姜明钰的手心放了一个很小的盒子:“回去再看。” 姜明钰呆呆的问:“这是什么?” 裴珩笑着说:“小王子,拿去吧,灰姑娘的水晶鞋。” 第23章 可能是默认来这里的客人都有车,这块地方的交通不方便,要想乘车回家,裴珩得步行十来分钟去另外一条街搭乘公交车,再转地铁回家。 裴珩来之前查过这儿的公交路线,他等走到了公交车站,才发现网络上提供的公交信息并不准确,M3127本该一直到凌晨三点才停运,但他在停靠站等了半小时,仍没有车辆经过。 这个点连车都打不到,他错过了最后的地铁时间。 唯一幸运的是,他的手机还有电,够他徒步两小时走回家。 裴珩走了一段路,晴朗的夜晚飘过来一片浮云,干燥的秋季下起小雨,接着雨突然开始没有征兆的下大。 没有伞。 雨将他淋透了,裴珩却不怎么在乎。 雨水在他的脸颊上蜿蜒的滑落,裴珩轻轻地哼今晚广播里的那首歌曲。 “Love is blind Close my eye” 低哼的歌声若有似无地穿梭着,在翻转现实的另一层空间里,有钢琴、小号和鼓点的声音一同响起。裴珩漫步雨中,感到自己好像被浸在水里,浮在一个应该被关馆的游泳池。 其实他们的初吻不在那个放映室的下午,而在更早以前。 某年暑假,他和姜明钰上午去上共同的兴趣班,下午姜明钰喊热,一块儿去了市中心的游泳馆。 这家游泳馆顶楼的门票,价格高昂到了一个叫人肉疼的金额,很少有人来。那天没有别的顾客,临近五点,游泳馆的巡回保安仅用手电筒扫过一圈,并未留意到还有两个少年在玩谁能潜水更久的游戏,就粗心的锁上了出口的大门。 这个幼稚的比赛是姜明钰提出来的。听见锁门的声音,姜明钰用手指了指水面,裴珩并不上他的当,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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