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野脚步一顿。 他没有应声,傅令坤依然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看护打来的,她说闻婉华这段时间看起来很清醒,昨天一直在喊阿禹,所以来问我阿禹是谁,要怎么办。” 傅令坤摇了摇头:“想不到啊,把她从疗养院里带走,不给她吃药看医生,居然都没那么疯了,你说说,人怎么就这么犯贱呢?” 话音未落,闻野蓦地回头,眼中闪过一丝自己也未曾察觉的亮光。 “她清醒了?!” “是啊,说不定过些日子你见到她的时候,她的疯病都彻底好了。”傅令坤感叹一声,“到时候,你还得谢谢我呢。” “不过也算是件好事,你妈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疯了多可惜。” “其实我叫人带走她的时候,就是搏一搏而已,毕竟她都那么对你了,没想到你居然乖乖听话了……哦,也不算听话,挺没大没小的,小兔崽子一个。” 傅令坤像打开了话匣子,说个不停。 “我前段时间还疑神疑鬼,不相信你是真的被我绑住了,搞不好哪天反手就把我卖了,看我跟傅呈钧斗得两败俱伤。” “哪里能想到,你连刚认识没多久的人都想护着,啧,这下我才算是真的放心了。” “要知道,最开始可是你问我傅呈钧那颗蓝钻去哪了,我才注意到有这么个人的——是你让我发现他的。” 越过静谧苍白的空气,年轻男生目光烁烁地盯着喋喋不休的中年人,那双极黑的眸子里包含着许多复杂汹涌的情绪,发颤的指尖在疤痕遍布的掌心掐出了更斑驳的印痕。 片刻后,他垂下眼,哑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到底想做什么?”傅令坤扯了扯嘴角,意味深长道,“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摆在前面,我何苦还要自掏腰包填窟窿?” 他目光阴冷地望着闻野,声音也随之一厉。 “继承权诉讼的事先放一放,暂时用不到你,等我的安排,但我警告你,这段时间最好给我安分点,不该说的话别说。” “毕竟,你现在可是有两个把柄在我手里了。” 说着,傅令坤像是很满意地笑了起来,揶揄道:“你说得对,他不是被玩够了就丢掉的垃圾,是差点被埋没和忘记的宝贝。” “你说,我是不是该谢谢你让我找到了这个宝贝?” 上扬的尾音一点点渗进周遭异常冷冽的空气。 这双眼睛透出的狠毒和贪婪,像把暗中出鞘的利刃,扎得人不寒而栗。 被他这样盯着的闻野,指尖微微颤抖,冰凉一片。 尖锐刺耳的话语盘旋在耳畔,久久不散。 傍晚六点,京珠电影学院,黄昏在天边浓墨重彩地浮现。 位于学院里的标准放映厅刚刚散场,年轻的大学生们从门口涌出来,到处是闹哄哄的说话声。 “我最喜欢倒数第二部,剧本真有意思,那个女主演得也好,一点表演痕迹都没有,感觉不像是专业演员,也不是咱们系的,哪儿找来的啊?” “我听朋友说就是找的素人,特有灵气,把这个人物演活了,估计今年的毕联优秀作品里肯定有它一个……” 大家谈论着刚刚结束的各院系毕业联合作品展映,也谈论着遥不可及的未来。 “唉,也不知道明后年能不能有学长学姐来找咱们演毕联,好歹是个登上大银幕的机会,一块大银幕也算公映嘛,咱们这可是标准放映厅。” “应该有吧,你这谐星气质在我系几十年的历史上也是相当罕见的,到时候看看哪个学长突发恶疾想拍弱智喜剧吧——喂喂喂,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你们别说,前两天还真有个认识的学姐跟我提过,说要是早点看到嘉哥就好了,特别适合她那个本子里的一个角色,可惜现在片子都做完了。” “对了,嘉哥过两天就要进组了吧?” 和近在咫尺的晚餐。 “这么快?!妈呀,那不得赶紧吃个散伙饭,顺便祝嘉哥开机大吉,走走走,聚餐去!” “去哪家?要不还是咱们第一回聚的那家,怎么样嘉嘉,你有时间吗?” “好啊,我正好想请大家吃饭,不过那家店现在还有座位吗?我记得你说过他们家很火的。” “我靠,谢谢老板!你不说我都忘了,是要看运气——老方!你快点的,跑步前进,给我们占座去!” “……就逮着我薅是吧?” 年轻的学生们结伴而行,嘻嘻哈哈的笑声惊走了飞鸟,夕阳愈发沉落。 余霞成绮,路灯接二连三地亮起,烘出夜的气氛。 人行道旁的马路上车流纵横,一道道暖色车灯迎面照来,将人们的目光映得很亮。 同伴推开了餐馆的玻璃门,屋里热闹的说话声和浓郁的饭菜香气,霎时铺天盖地涌过来。 兰又嘉走进去的那一刻,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 身后是再平常不过的漫漫夜色。 没有那抹耀眼的灿银。 撑着门的人就探头望过来:“怎么了嘉哥?你找什么呢?进来呀!” “……没什么。”他收回视线,露出一个很平常的笑容,“来了。” 晚上八点,流金溢彩的高级商场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提着几个礼袋的男人刚刚挂掉电话,落在耳畔的手机还来不及放下,身旁的女伴就贴了上来。 “谁啊?”她不太高兴地努了努嘴,“这会儿功夫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了,黏得可真紧。” 男人有一双微微上扬的桃花眼,闻言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妈。” “你妈?”女伴瞬间瞪大了眼,一副发现新大陆的样子,“没看出来啊,原来你喜欢这一款?新开发的癖好?怪不得最近对我冷淡多了,见风,其实你可以跟我说嘛,我觉得我也不是不能转换一下风格——” “……打住,我没这癖好。” 宋见风表情一僵,更无奈了,加重语气道:“是我亲妈,生物学上的妈。” “哦……”女伴立即收声,瞄了他一眼,悻悻道,“不好意思啊,毕竟咱俩这关系实在太成人了一点。” 她道着歉,又觉得好笑,努力抿着唇不让它上翘,眼神乱飘。 见状,宋见风倒是笑了,唇角扬了扬:“想笑就笑吧,你笑起来的时候神态最漂亮。” “真的啊?”女伴立刻被哄得笑逐颜开,“那你什么时候给我拍套写真?你拍过那么多大明星,也拍拍我呗。” “没时间,最近一年的档期都排得满满当当。” 宋见风状似遗憾地说完,掂了掂手里盛满奢侈品的礼袋,问她:“都选完了?还有没有漏的?” “没了没了——等等,我想想啊。” 女伴看着他,笑容里透出兴奋喜悦,和一点点羞赧:“还有两个,不,一个!我再去拿一个,行不行?” 那是他曾经很喜欢的一种模样。 和思想一样浅薄的欲望。 和外表一样简单的内心。 这是一种经过精心修饰,却又很好读懂的美丽。 只是这些原本赏心悦目的纸醉金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褪了色。 变得乏味无趣。 “行。”宋见风看了眼腕表,“今天没空送你了,车钥匙你拿着,自己开回去吧。” “你妈找你有事啊?那你赶紧回去。”女伴立马懂事地把礼袋揽了过去,顺便同他吻别,“下回我去接你。” 男人却偏过脸,避开了那个即将落下的吻。 “不用了。” 和车钥匙一起落在女伴手心的,是一声语气很寻常的道别。 “你说过喜欢那台车的颜色,留着开吧。” 他温声道:“再见。” 穿过这个倍感无聊的夜晚,宋见风径直回了家。 一进家门,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催促的宋母就迎了上来,拽着他往里走:“总算回来了,快过来快过来。” 宋见风看她眼泛泪花的样子,心下一惊,加快了脚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家里看起来一切如常,没有小霜胡作非为的动静,她现在比他还爱玩,经常不着家,老太太也不像是出了什么事,毕竟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她中气十足的胡叨叨。 “我觉得婚礼还是要办中式的才行,咱们老宋家是啊!实在不适合搞西方那套,要被人家在背地里戳脊梁骨的,只是,你家里人那边……” 下一秒,离茶室越来越近的宋见风,终于知道出什么事了。 昏黄灯光扫过木质窗格,浅浅映出一道修长挺括的身影。 有人在陪着患有阿茨海默,记忆一片混乱的老太太说话,满足她听风就是雨的妄想。 “听您的。”男人的嗓音低沉却温和,“中式很好。” “真的啊?他们没意见?” 先前还一脸纠结的老太太顿时面露惊喜:“我就知道阿钧人好,小霜能找到你,真是她的福气……” 把宋见风拉到了茶室门口的宋母,偷摸拭了拭湿润的眼角,小声对儿子道:“我估计今晚一过,妈就能彻底放下这事了,真是难为阿钧,他这么忙,还特意抽空过来跑这一趟,是你跟他又提过了吧?” 闻言,匆匆赶回来的男人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 他可不记得对方答应过帮这个忙。 而且,宋见风敢打赌,这恐怕是傅呈钧这辈子第一次放下身段做这么无聊的事。 不过,往后可能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很快,满脑子都是孙辈婚事的老太太了结心愿,总算有些精力不济,被儿媳妇搀着,一路说着婚服形制,高高兴兴地回房休息去了。 占地面积宽广的中式庭院恢复了寂静,这个夜晚也变得不再乏味无趣。 坐在茶室里的男人按了按眉心,此前有意敛去的疲惫之色,在这一刻尽数流露。 而刚被喊回家的宋见风,出去拿了瓶酒,又翻出两个酒杯,才折返回来。 砰地一声。 木塞被带出瓶口,空气里霎时弥漫开一股醇厚的酒香。 宋见风倒完一杯,先推到对面:“喝一点?” 傅呈钧嗓音很沉:“不用。” “行,还不用。” 宋见风从善如流地把酒杯挪了回来,停在自己面前。 “那我就不客气了——你也别客气。” 这个不再无聊的夜晚,风浅而静,树影轻晃,晃乱了各人心底事。 微凉的月光拉长了两道相对而坐的身影。 “说吧,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宋见风顿了顿,意味深长地喊,“……妹夫?”
第34章 听完对方的来意, 宋见风的第一反应是叹气。 “让大舅子帮你做这种事,不太好吧?” 他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兄弟如衣服,妹妹才是手足, 我可是坚定站在小霜这边的, 为了她的幸福着想,怎么都不应该帮你这个忙,更何况我哪有时间,最近三年的档期全部排满了,忙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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