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开最前面的一张,时间显示拍摄于两周前,是阮绵坐在钢琴旁弹奏,十指如蹁跹的蝴蝶在琴键上飞舞,正抬头看自己,眼里的情意像水一样绵长。 他清楚的记得当时弹得曲子是《梦中的婚礼》 弹到一半,他便坐下来同阮绵一起共同完成了这首曲子,再然后阮绵坐在钢琴上,琴键发出乱响。 也是在弹完这首曲子之后,陆砚洲便去定制了两枚对戒,他非常认真且慎重的考虑了两人的未来,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期盼着跟一个人长相厮守。 当时阮绵脑子里想的究竟自己还是方时赫?陆砚洲突然笑了,答案显而易见,自己真是自作多情的可笑。 他毫不犹豫的按下删除键,点开下一张,删除,一张又一张,机械的重复着这个动作,像个执行死刑的刽子手。 每删除一张,他的心就空出一块。相册里的照片越来越少,而胸口的疼痛却越来越难以忍受。 直到最后一张,那张曾被自己删除又恢复的照片,是三个月前阮绵在自己家厨房做饭,听到自己喊他名字回眸,脸上还带着怔愣和羞怯。 陆砚洲察觉到自己的手在发抖。 不值得的,他想,这个让自己付出所有真心却背叛自己的人不值得他再有任何留恋。 于是冷酷的,决绝的,将照片删除,这个曾承载着满腔爱意的文件夹一片空白,像是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距离婚礼的日期越来越近。 阮绵治疗完再醒来时,如同往常一样天已经黑了。最近他一直这样,白天昏睡,夜里整宿整宿睡不着觉,经常摸黑走到玄关,在门后坐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坐在那,潜意识里感觉自己应该在那等着。 等什么?他不知道,只知道要这样等着。 他确实淡忘了很多事情,方时赫的坏,和陆砚洲的好,那些让他痛苦的事,在脑子里变得模糊不清,想起来也不会再觉得难过,那些打进身体的麻药好像都进入了心脏。 他隐约感觉自己忘记了非常重要的东西,好像是一个人,那个人的脸也已经变得虚幻,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 今天这次治疗完后,脑子更模糊了,昨天的事,上一秒的事都想不起来,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说不出来。 他甚至忘了自己还是京大的学生,学校已经开学两周多了。 好在大四本就不怎么需要去学校了,方时赫也将一切打点好,明年六月直接领毕业证。 他常常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自己活在梦境里,虚幻、模糊,和真实的世界隔着一堵厚厚的墙。甚至会感觉自己跟身体脱了节,思想和身体分离,悬浮在空中观察自己,对一切都反应迟钝,没有思考能力,感觉不到痛苦,也感觉不到快乐。 阮绵盯着面前的一堵肉墙发呆,肉墙动了动,还发出声音来:“老公的胸肌好看吗?” 他缓缓转动眼珠,微微抬头,对上方时赫的充满笑意的脸。 “明天我们就要办婚礼了。”他有些激动地说。 阮绵没有反应,方时赫再也克制不住了,去亲他的脸。 阮绵任他动作,在他要求下搂住他的腰,有那么一瞬间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好像要冲出团团迷雾,却引发了一阵刺痛。 “怎么了?”方时赫见他皱眉,很痛苦的样子。 阮绵如实告诉他:“头有点痛。” 方时赫松了口气,他还以为阮绵想起了什么又要推开自己。 他揉了揉阮绵的脑袋,哑着嗓子道:“不要想,抱紧我。” 环在腰上的手紧了紧,方时赫激动地掀起睡衣将人吻了个遍,两年,终于等来了他的心甘情愿。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阮绵耳边喊着老婆、宝宝。 “我爱你。”方时赫情不自禁地说,他一连说了好多遍,像是要把这几年缺下的补回来,阮绵呆滞的眼神也终于有了一些变化,他学方时赫,也小声说了一句“我爱你。” 方时赫愣了一下,脸上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欲,眼中闪着水光,身体紧绷到极致,紧接着毫无征兆地抽搐了几下。 他紧紧抱住阮绵,不可置信地说:“再说一遍。” 阮绵其实已经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只是因为方时赫说了很多遍,看起来要哭了一样,很可怜,他觉得自己也应该回应。 于是他又小声重复了一遍。 方时赫急促地呼吸着,胸膛剧烈起伏,里面像有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低下头狠狠吻住那张嘴,恨不得将人吃进肚子里。 他腾出手想去脱阮绵的裤子,阮绵盯着桌子上的电子钟,时间已经指向九点半,他挣脱出方时赫的怀抱从床上爬起来,鞋也不穿光着脚朝客厅走,像往常那样坐在门口的地毯上一动不动。 方时赫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拿着他的拖鞋跟在身后给他穿上,又拿着被褥铺在地上躺下,撑着胳膊看他。 “老婆。”他喊了好几遍,阮绵都没反应。 他又侧躺下来从阮绵背后抱住他,脸贴在他腰上,闭上眼睛。 明天就要办婚礼了,他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二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宴会厅的布置堪称艺术品。多名顶级花艺师耗时三天,将几万朵新鲜空运的白玫瑰、蓝绣球与蝴蝶兰编织成悬浮的花艺装置,从近十米高的穹顶垂落而下,宛如倒置的春日花园。地面铺设着特制的镜面地板,反射出上方的花海,宾客行走其间,如同漫步云端。 方时赫穿着一身午夜蓝西装,身形被勾勒的挺拔高大。左胸袋斜插着白色口袋巾,优雅从容。 他侧头,阮绵穿着一身纯白色掐腰西装,衬得腰细腿长,肤白发黑,漂亮得像坠落人间的精灵。 心跳不由得加快。 “老婆,你今天太漂亮了。”方时赫由衷说道,亲了亲他的脸颊,顺手帮他整理了一下左侧驳头的胸花,然后牵着阮绵的手朝宴客处走去。 周围充斥着赞叹、艳羡的声音,不少人走过来跟他们举杯庆贺,方时赫应付这种场面得心应手,阮绵看着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声音钻进耳朵里却要花很长时间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方少,恭喜恭喜!”陈序和弟弟陈子豪还有一干朋友走过来。 一群人的目光又扫向身旁的阮绵,恭恭敬敬喊了声“嫂子。” 阮绵安安静静站着,盯着前面的水晶迎宾台,被灯光照得闪闪发亮。 宴会厅入口处突然一阵骚动,一群人停止寒暄跟着转头,阮绵慢了几拍也转动眼珠朝声源看去。
第62章 算是一点补偿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一个高大的身影逆光大步走来。裁剪考究的黑色西装包裹着宽肩窄腰的完美比例,棱角分明的脸上如同覆了一层冰壳,整个宴会厅的温度都跟着下降了好几度。 厅内一时鸦雀无声,蒋鸣紧紧跟在陆砚洲身后,额头已经冒了一层细汗,生怕他今天砸场子。 皮鞋踩在地面,如同规律的鼓点一声一声透过耳膜传进脑中,熟悉得让阮绵发颤。 那人越来越近了,阮绵终于看到他的脸。 混沌的大脑像被风拨开一层层迷雾,如同放电影一样闪过无数画面,那些被压制的、淡忘的、抹去的记忆,车窗里矜贵的少年,那件披在自己肩头带着余温的校服,潺潺的河流,他坐在房间的书桌前一遍一遍练习英语发音,写满了心事的日记本,他坐在副驾驶,同陆砚洲说话,蝴蝶,斑尾塍鹬,温泉,月亮,斐济的海,冷嘲热讽的陆砚洲,板着脸的陆砚洲,嘴硬心软的陆砚洲,温柔的陆砚洲,对自己最好的陆砚洲…… “陆砚洲……”这个名字毫无预兆地从他唇间滑出,轻得几乎听不见。 剧烈的疼痛突然从太阳穴炸开,快速蔓延到整个颅腔,再顺着脑后从脊椎到全身,被火灼烧一般痛到无法呼吸。 距离越来越近,陆砚洲走到两人跟前,瞥了一眼那两只带着婚戒十指相扣的手,睫毛垂下的阴影都透着寒意。 在方时赫充满恨意和阮绵呆滞的目光中,他拿出一张折好的支票塞进阮绵胸前的口袋里,看着面前的人就像在看一团烂肉,皮笑肉不笑的低声讥讽:“白睡你老婆这么久,算是一点补偿。” 他收回手插进西装裤口袋里,蜷紧颤抖的手指,指甲狠狠嵌入掌心,将控制不住地战栗掐灭在血肉之中。 方时赫气得脸都扭曲了,只是还来不及发怒,就察觉到握在掌心的手在发抖发僵,低头一看,阮绵脸色发绀,是要发病的前兆。 他脸色一变,妈的,本来以为阮绵情况已经很稳定,不会再有反应,没想到居然复发了。 他痛恨地看了一眼陆砚洲,快速将摇摇欲坠的阮绵带到休息室。 阮绵抓住方时赫的衣袖,视线却无法从陆砚洲身上移开。 对方正望着自己,眼中盛满了让阮绵几欲发狂的冷漠,不屑以及厌恶。 方时赫关上门,快速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两粒白色药片递到阮绵嘴边。 “乖,把药吃了。” 阮绵嘴巴紧闭,牙齿咬合得死死的,呼吸急促,手指开始痉挛,方时赫大力捏紧他下颌,终于撬开了一条缝,将药塞了进去, “深呼吸。”方时赫上下抚摸着他的背,在他耳边焦急说道。 阮绵跟着后背那双手的节奏调整呼吸,脸色渐缓,只是浑身抖得厉害。 婚礼马上就要开始,这个样子还怎么举行仪式,这个药吃完要不了多久人就会昏睡。 方时赫还来不及发愁,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打开,方夫人身边的王秘书神色慌张地冲进来,“方总,出事了!二少爷刚刚突然被警察带走了!方夫人让您赶紧过去!” 今天婚礼一直没看到方时奕,方时赫本身也没通知他,这死小子胆敢觊觎阮绵,平时又玩的脏,要不是自己亲弟弟,他早就将人弄死。 “该死的。”方时赫咬牙切齿地咒骂,拳头攥的咯咯响,这个惹祸精竟然在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出岔子。 他低头看了一眼阮绵,药效似乎已经起作用了,脸色逐渐恢复正常,只是眼神涣散的厉害。他意识到今天这个婚礼注定是没法顺利进行了。 方时赫感觉体内蹿着一团火,气得想要吐血,他真想也往自己嘴里塞两粒药好让自己冷静冷静。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住火气,“现在是什么情况。” “情况不妙,当年那件事又被人翻了出来,警方突袭了金帝斯俱乐部,直接将人带走,二少爷现在面临刑事指控。媒体已经得到风声,记者正在赶往警局的路上。” 一股烦躁涌上心头,方时赫一言不发,阮绵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说:“你去吧。” 这事儿过去有两三年了,当初各方都打点好了,如今竟又被人翻了出来,偏偏在今天,能有这个本事和动机的,除了陆砚洲还能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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