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很漫长。
伍泽敲键盘的声音没有吵醒那个醉酒的傻子；而后者睡品尚佳，也没有干扰伍泽的通宵工作。
伍泽中途走神想，不打鼾的话其实会少一件家庭矛盾，接着就骂自己不是人。
伍泽改得差不多的时候，天已经渐渐亮起。
青色光线透过玻璃窗，投到躺在沙发里的狄俄尼索斯*身上。
伍泽掩好窗帘，俯视着仍在沉睡中的林致。
他还是个大男孩，没有完全脱离稚气，勇敢伴随着莽撞，热情伴随着天真。
此时他的双颊不像昨夜那样泛红，被睡神抚平成安眠的沉静。
男孩的左手臂拦在深樱桃色珊瑚绒毯上，手指微微收拢；右手荡下去勾着地垫的长绒。
左腿屈起，右腿勉强靠在沙发扶手上，一个梦呓后的翻身就会滑落。
摆得正好，只等画家为他画下一幅好得能流传后世的醉酒神肖像。
但伍泽担心他要翻下去，只好把这幅画面改笔成毫无特色的平躺，毁掉了一场名作的诞生。
他俯身将林致的手臂托起，在毯子上盖好，目光不由得移到更近的他的脸上：闭合的眼帘，高挺的鼻，干燥的嘴唇。
Lips, O you!*不能继续了，伍泽站起身。
男孩仍然睡得安稳。
他又不甘地伸出手，在林致头发的边缘抚过。
这种像虫翅在草野间略过的颤动，不会惊醒任何东西。
他是狄俄尼索斯？还是阿波罗？*或者都是：那两兄弟都迷人得可怕，像毒。
林致把他们的毒集合为一体，化身成伍泽的美梦和噩梦。
1. Romeo, Romeo, Romeo! Here’s drink. I drink to thee.朱丽叶喝药前的台词（小林念的是译文）。
2. Eyes, look your last.Arms, take your last embrace. And, lips, O youThe doors of breath, seal with a righteous kissA dateless bargain to engrossing death.罗密欧喝药前的台词。
3. 狄俄尼索斯（希腊语：Δι?νυσο? 英文：Dionysus）希腊神话中的酒神、丰收之神、狂欢之神、戏剧之神。
他教导希腊人酿造葡萄酒和享受酣饮。
狄俄尼索斯非常遵从本能，疯劲很足，一说他代表着希腊人对本性和欲望的追求。
他同父异母的兄弟阿波罗则是另一种典型。
阿波罗（希腊语：Απ?λλων，英文：Apollo）又名福玻斯，意味“闪耀者”。
太阳神、光明神、诗歌和音乐之神、逻辑与理性之神等等。
虽然他是奥林匹斯山上最为俊美而且才艺丰富的一位神，却经常遭遇感情挫败，又名失恋之神（雾）。
在《悲劇的誕生》（The Birth of Tragedy）中，尼采運用“酒神”與“太陽神”做為一組二元對立的精神範式，以醉境和夢境分別形容酒神狀態和太陽神狀態。
前者象征着感性，后者表示美的形态。
（自维基百科）我曾经认为阿波罗是理性的，而狄俄尼索斯是非理性的象征，但后来被我的意呆利同学的“希腊神话中没有'理性'的神”给说服了。
后来想想也对，要是阿波罗理性他就不会把喜欢的女孩追到变成一棵树。
尼采在晚年时改变了他的观点，把两种精神都视为“醉的类型”。
第9章 通讯间隙
这还是林致第一次直接给老师写信——他认为形式上是电子邮件，本质上是信。
他们学院习惯写给老师的信件都用英语，顺便练工作语言。
林致敲打键盘输入字母：“D-e-a-r”“Z-a-c-h-a-r-y”不行，还是Dr. Wu吧，给老师发翻译稿看这个应该算正事。
可是，伍泽也不是他翻译老师啊，那应该不算正事吧。
林致又把“Dr. Wu”删去，改回“Zachary”。
老师这名字真甜，林致撑着下巴，盯着屏幕上那串字母笑起来。
林致选了首课本附录里有的，花了一下午瞎琢磨，译完检查几遍就给发了过去，那边立刻来了自动回复“Received, thanks."但真正意义上的回复一直没有来。
林致想可能伍泽最近太忙了，没时间查邮箱。
手摸在通讯录上，就是不敢打过去，怕打扰了伍泽惹他生气。
周六下午林致凉着宿舍空调，裹着张薄被坐在床上玩手机，听室友跟他女朋友打电话，酸着酸着就起了歪脑筋。
他灵机一动，自己写写画画凑出一首小诗，又装模作样用英文写了一遍。
还不够，得加上个笔名，这样更像真的。
取名叫什么呢，就叫......“Cedrik·Wildfire”吧。
林致为他悉心想出来的这个很有诗人气质的笔名沾沾自喜。
当天晚上，快一周都没反应的伍老师恰恰就回复了这封邮件。
伍泽的回信格式很随便，连正式签名都没带，只有一行字：这个诗人哪来的？林致紧张地回复说：我在外网看见的，不出名。
你看看我翻译得怎么样？等了好一会，新的邮件才来。
对方说：怪不得，写得挺烂的。
林致悲痛欲绝。
他翻了翻微信，想看点别的缓解愁绪，看见微信班群弹出了几百条信息，还以为有瓜吃，点进去往上翻了几页才知道他们在讲英国文学课小组项目的事情。
有小组不满伍泽给他们打的分数，不知道谁先在群里抱怨了一句，引来了汹涌的讨论。
有人说：「伍泽太难打交道了，我们组也是B，我们三个都要申请出国的，跟他说了也没用哎愁死了。」
有人附和：「他出了名的绩点杀手啊。」
有人抖机灵：「噗你们在吐槽伍泽吗那我不困了.jpg」
还有人说：「他上课无聊就算了作业又难。」
有人总结：「帅也不能掩饰毒的本质，盲猜天蝎。」
林致不爽了。
「诶不是，你们菜怪人分数打得低？」
群里沉默了好一会。
「那可是，那确实没法跟您比哈大才子。」
一开始抱怨的那个小组成员发了句。
这时学委出来打圆场，「好好我们别说老师怎么样了。」
「来查查这周末的to do list查漏补缺哇，老规矩周末晚上10点，过了点恕不接收，自己找老师去！」后面附上了一份微信笔记档。
可能其他人也发现气氛有点尴尬，刷了几页哭泣表情，把对话翻过去了。
有同学来单独找林致，是个平时和他关系不错的女孩，姓元。
「咋回事，怎么突然火气这么大？」林致抓了抓头发，烦躁得把手机按得咔咔响。
「我就是不爽这些人阴阳怪气。」
「哎呀他们几个是这样的，算啦算啦别气（pat）」
「伍老师其实人挺好的，我去问他问题他都很耐心。」
「就是啊！」林致说。
「害，别管他们了。」
元玥发了几张沙雕表情让气氛轻松了一点，接着开了个新的话题。
「啊对了，你交换offer收到没？」
「收到了，过了。」
「好好好，哎我也收到了，但是我愁死了。」
「哈？」
「我男票啊，哭天抢地的，就上次我说那个，读管理的。」林致发了三十多个柠檬，锁了屏。
401室:看到可爱读者问我是不是有专业背景。
其实别在意这个啦，这篇文应该不算职业文，我也不想放太多专业性的东西在里面，还容易被抓虫（x）因为我很菜。
我其实比较担心前期补充的东西太多，反而冲淡了故事本身。
对角色专业的设定也是基于表达上的需要，他们说的有些话可能是我听过的某些偏见，也可能是我个人主观的想法，如果能激起你的好奇心或者兴趣的话我很高兴，如果你觉得失望了那我只能说句抱歉，如果和你的观点有很大出入那完全OK。
其实我都有看评论，但我比较自闭不懂回复，所以还是把解释留给后文吧。
谢谢你们的阅读收藏和留言，有陪伴的感觉特别好。
希望各位陪伍老师和林同学走过这段旅程之后，会觉得没有辜负这些时间吧。
（比哈特）
第10章 俗套邀约
伍泽一下课就匆忙收拾东西离开了401室。
林致总觉得他最近精神不对：眼袋有点明显，表示睡眠质量不佳；讲课都按着教案来，拓展也浅，不像之前。
邮箱里那诗，伍泽说下次找个时间慢慢探讨却没有后文了；林致琢磨了很久的那个邀请也憋了两周，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
这天林致和朋友吃过饭准备回宿舍，打算绕路散个步。
他行经五教后面人少的小道时，远远看见两个人在树荫下交谈。
路灯刚刚亮起不久，天色介于黑夜和黄昏之间。
林致认出了伍泽的后背。
和他说话的是个很高的男人，比伍泽要强壮一些，林致猜测那可能是伍泽的同事，又想不起他们学院有这号老师。
那个男人瞥见有人走来，笑着拍了伍泽的肩膀，随后离开往路的另一头去，而伍泽留在原地没动。
林致又一次感谢这条小路，他顺着道走近了才喊老师，又忘了用更亲近的称呼。
伍泽有些迟缓地转身，看了眼道旁的石基，走出树荫。
“哇老师流好多汗，” 林致翻出包纸巾递给他，“站太久了热的吧。”
伍泽回了声“嗯”，接过来擦了擦汗。
林致一见伍泽就特别开心，但他看见伍泽的黑眼圈，也有点担心他。
“老师最近很忙吗？是不是研究压力特别大？”“不算，”伍泽说，“有点私事。
“林致点点头。
“怎么了？你有事找我？”“哎也没什么大事，就就是......”“晚上市剧院那边有个演奏会，我家给了我两张票，老师听钢琴吗？”“钢琴演奏会？”“对，”林致说，有点不好意思，“我妈妈她有个朋友最近刚回国，办了个柴可夫斯基的四季独奏会，就今晚7点半，但我爸妈这两天正好有事情外出，就把票给了我。”
“我其实也不是很懂，不过吧，瞎听听还是挺放松的，就当去睡觉也可以，四季特别助眠。”
他认真强调。
“不找同学一起去吗？”伍泽又问。
林致装得特别可怜，“没呢，都说没空，不去就浪费了。”
伍泽抬腕看表，说，“现在已经6点35了，去市剧院挺远的。”
林致急道，“来得及的，那条线地铁人少，很快就能到。”
伍泽考虑片刻，终于说了“行”，“你等一会，我回秋苑放点东西，十五分钟后西门见？”林致点头，“好的好的！”目送伍泽往教工宿舍方向快步走去。
他在后面直接原地起跳，接着就冲回宿舍换衣服。
地铁车厢里没几个人，他们并肩坐。
林致总忍不住想看伍泽。
老师不玩手机，双手放在膝上，视线对着车窗，好像有些出神。
他们一起在剧院站下了车，从地铁C口出去，穿过下班时候的人群。
林致很熟悉市剧院的路，他从小常常跟着父母去，但从没有主动带过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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