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Charlotte来我房间敲门,她还穿着这天晚上的衣服,指了指墙角的桌子,说:“我打车送你回来,还把客厅里的摄像头挪到这里,我可不想引起误会。” 我跟Charlotte说谢谢,她很豪爽地说用不着,她还做了早餐,叫我过去吃。 接下去的几天时间过得无比缓慢,天气特别凉了,但北京一场雪都没下,加班的时候基本都是助理照顾生活,我根本没心思考虑该吃什么喝什么。 野泽说:“你挺坚强的,这样了还能坚持上班。” 我说:“那也没办法。” 他问我:“你恨不恨我,要是没有我,Ethan也不会误会。” 我说:“和你没关系,别多想了。” “那就说说别的,”都快夜里八点了,野泽已经换了便装,他说,“这周五去听相声吧,我买票了。” “你喜欢相声啊?” “我不怎么喜欢,但我知道你很喜欢,你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心情低落吧。”野泽又说起德语。 我接受了他的邀请,说的也是,分手是很难接受的事情,但总要接受的吧。 听相声的这天晚上刮大风,又下了会儿雨。 看样子,真正的冬天要来了,我穿着大衣站在路边点了一根烟,野泽从便利店里出来,拎着两瓶热牛奶,他说:“找个地方坐坐吧。” “都十一点了。”我说。 “那去我家住吧,这儿离你家还挺远的,反正我那里还有房间。” 路边那家店铺的门前,亮着两盏暗黄色的灯,野泽穿着一件驼色的斗篷,站在昏昏沉沉的灯光中。 我说:“不用了,我打个车就回去了。” “Frank,还用得着这么戒备我吗?”野泽忽然有些急切,他很少这样的,眉头都皱起来,说,“你搞清楚,是左渤遥不要你了,是他不喜欢你了,你怎么会真的相信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忽视其实就是他甩了你!” 不远处是路上的车流,但这一瞬间,空气里只剩下我和野泽的呼吸声,我看着他,很讶异他能说出这些话。 “说得也没错,他甩了我。”我夹着烟点点头。 “所以能放弃了吗?”野泽冷着脸问我。 我反问:“和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因为我想让你爱上我,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你了,Frank。” 野泽嘴边流淌着呼出来的白气,他的眼睛有点红,他打量着我,然后,把手里的袋子攥得更紧。 我转过身去吸烟,说:“我有什么呀,我不值得你喜欢。” “Frank,说实话,我不知道左渤遥有什么好,”野泽倔强地吸了一口气,说,“他把你的爱践踏成那样,你都忘不了他。” “你可能不相信,我真的不恨他。”我说。 “人就是喜欢欺骗自己。” “我先帮你打车吧,我也得回去了。”我说。 野泽把手上的袋子塞进我手里,他忽然向前一步,凑上来,吻了我的脸颊。 说:“喝点热牛奶吧。” “你用不着这样。”我往后退了半步,说道。 野泽站在不远处,手臂在斗篷里抱起来,他说:“人有时候就要学会放过自己,我不会逼迫你怎么样,顺其自然就好了。” 他打了一辆出租车离开,我拎着那两瓶牛奶,在路边站了很久,我拿起手机拨Ethan的电话,但是无人接听,一直一直无人接听。
第45章 (FR. 左渤遥) 人生为什么这么难熬啊。 主动提出分手的我,失魂落魄过了好些天,周易衣找我喝酒的那天晚上刮风下雨,我的眼睛还是肿的。 我主动告诉她:“现在不用前怕狼后怕虎了,我真的和他分开了。” “为什么分?” “他和喜欢他的人没划清界限,我知道,你可能觉得他没做错什么,但我承受不住了,真的。” 让我意外的是,周易衣居然点了点头,说道:“我能理解你,感觉没什么事儿,感觉还是爱的,但又在恨了,很复杂,对吧?” “对。” “那就好好搞事业,你什么都不差,业内特别看好你。” 我喝了两口酒,说:“你说得对,谈恋爱算个屁啊,不能再玩儿了,得给自己打底子了,中年以后过得轻松些。” “来。”周易衣了然地笑,举起杯子和我碰了一下。 雨停了,到家已经是凌晨两点,回的就是那套租在Frank家楼上的房子,但我已经打算搬走了,要是以后还住在这里,那可能又要纠缠不清了。 现在想的是逃得越远越好。 回来就换了门锁密码,准备天亮了叫搬家公司过来收拾东西,一觉醒来九点半,我洗了把脸,穿上一件厚外套,打算去小区外面吃点东西。 平时这个点,Frank早就去上班了。 但喝了酒脑子不太清醒,我居然忘了这天是周六,电梯在十二层停住,门打开之后,穿着毛衣和夹克衫的Frank走了进来。 我在半秒钟以内把脸转去了另一边。 “还在这儿住吗?”他稀松平常地问道。 我支支吾吾,说:“今天,今天就搬走。” 然后,我们就什么都没说,他去了负层,我在一层就出了电梯,寒潮来袭,天太冷了,我打算去吃一顿附近上海人开的大馄饨。 刚出小区门就打了个喷嚏,口罩能挡不少的风,很多黄色、褐色的树叶粘在湿漉漉的地上,可能我睡着的时候又下雨了。 我忽然特别怕,害怕Frank会跟野泽在一起。 我把全部东西搬去我姥爷在市中心附近的房子,没人住的,所以暂时给我住了,虽然说下赛道没那么方便,但衣食住行都挺方便的。 周易衣帮我签了一档人气很高的音乐综艺节目,我还挺喜欢的,她答应我会一步一步来,不会急于求成。 现在开始,我要过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的生活了。 又梦到Frank,还梦到菲子他们,梦到我自己。 在和乐队排练,Frank开车来找我,空阔的仓库,年轻朝气的男男女女,还有吉他、键盘、鼓点。 我看见Frank了,他肯定也知道,但我故意没理他。 于是,他一直站在门边的油漆桶附近,等我,等我们唱完了一首歌,我忽然着急地把吉他从身上拿下来,跳下了刚才站着的木箱子,往Frank那边跑去,然后像考拉一样挂在他身上。 我一直在他的耳边笑,笑完,说:“还没结束,你先等一下。” 于是,我从Frank身上下来,愉悦地接受别人的关注,走了回去,重新把吉他挂回身上,调整了一下放麦克风的架子。 排练再次开始了,菲子把手伸过来,拍我的背,已经忘记她在梦里跟我说了什么,也忘记我回答了什么。总之,后来,能透过仓库的玻璃窗看见夕阳的时候,我们结束了排练,回去的路上,我一直用肩膀撞Frank,说:“喂,今天……你穿得这么潮吗?” “很潮吗?他开了驾驶座的车门,问。 我却暂时没有回答,走到Frank的前面,钻进车里去,抢着要开车,坐好之后,扶着方向盘抬头看他,说道:“拜托,先生,另一边请。” 他无奈地笑了笑,点着头,说:“行吧,不用拜托。” 就在几天前,我还梦到过他和我。 看样子是天刚亮不久,我上完洗手间,揪着手腕上的小皮筋,把头发扎起来,然后站在床边,看着他。 拿起床头上的手表看了看,还不到七点钟,室外的气温是零下十度,我揉着有点肿的眼睛,掀了掀被子的一角,但Frank故意不动,我可能生气了吧,于是再次用力地抖了抖被子。 “怎么了啊?”他一边问我,一边从床上爬起来,钻出被子抱我,我顺势跪在床上,手腕搭在他的肩上。 “没怎么,”我打了个呵欠,小声地说,“我有起床气。” 他说我在他眼里,仍旧像只最会撒娇的猫,我用手臂抱着他的脖子,闭上眼睛。我们轻轻地磨蹭鼻尖,然后,他仰着头倒进一摊被子里,我趴在他的身上。 他很温柔地告诉我:“再睡会儿吧,你天天熬夜,不用起这么早。” 不知道这句话我听进去多少,总之,他说完,又沉默了好一阵,我就睡着了。 在一个有阳光、有暖意、有Frank的关于冬天的梦里,睡着了。 梦将要醒来的时候,总下意识感叹有Frank在身边真好,可真正清醒的一刻,全部的现实重新灌注进脑子里。 于是,一切美好无缺的幻象都消失了。 到了十一月中旬,我的工作逐渐步入正轨,不仅仅要形单影只参加音乐综艺,还要和乐队一起做明年的新专辑,于是天天都和朋友们待在一块儿,加之忙碌起来,所以坏心情就没那么多了。 我妈告诉我她和Frank吃饭了,以朋友的身份,但我没为什么,一方面,我没心思打听,另一方面,担忧自己打听太多被我妈误会, 逐渐,我也彻底明白,我和他这次不是赌气不是吵架,而是因为一些难以抗拒的原因,真正无法在一起了。 我妈却主动告诉我:“我问他想不想你,他说现在不想回答这种问题了,他可能真的不喜欢你了,真的。” 我居然淡然地点了点头,但那天晚上半碗饭都吃不下,一个人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什么。 Frank不喜欢我了,这几个字如果细想一下,多残忍啊。
第46章 (FR. Hilde·Frank) 在还没下一场雪的时候,我就决定这个冬天不回德国了。 而想念雪,雪就会来,我记得初雪是十一月二十号,那天照常上班,野泽因为降温生了病,所以请假一天,他大中午给我打电话,问:“在吃饭了吧?” “刚开完会。”我说。 “我以为你一个人搞不定呢。”他在电话那端很轻地笑了一声。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打算过一会儿去员工餐厅解决午饭,看向窗外,天空是浅灰色的,世界的银白色的。 心一下子平静下来,就像没风时候的湖水,但没几秒钟就有回忆往下砸,砸出一个个水洼。 我说:“还好,我很习惯自己照顾自己。” “我明天就回来了。”野泽用堵塞着的鼻子艰难呼吸,听起来十分疲倦。 我说:“没关系,你可以多休息几天,疫情还没过去,等痊愈了再来吧。” “如果准假那当然好啊,谁不愿意在家躺着。” 我下意识地叹气,野泽问我:“为什么叹气?” 我说:“没什么,看见下雪了,有点想家了。” “我也想家。” 电话是我主动挂掉的,回想一下,其实什么有意义的事情都没聊,午餐的时候和同事闲聊了几句,下午开会不在公司。 下午上班之前,我翻看了半天手机,什么都没看进去,我在试图寻找Ethan最近的消息,但他的微博里只更新了几条节目宣传。 他可能已经真正离开我了,而我还没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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