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己能说话了。雷震子一阵高兴，疼痛瞬间消失了。他清醒了过来，感觉到了不对劲，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腋下，长出了一对美丽的翅膀。
“在那边！抓住他们……”
女人和男人带着一群人追了上来了。
雷震子想拽着妲己逃跑，他跑了几步后突然感觉到脚下空了，人飞了起来。
他把妲己和我一起放在他的背上，飞上了天空。
第7节：雷震子-姜尚-理想
8.雷震子?姜尚?理想
原来飞翔的感觉是这么美好。我们在蔚蓝的天空下自由自在地飞翔，自由自在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在灿烂的阳光里，连我也忍不住要歌唱起来。
终于，雷震子缓缓地降落了下来，收拢了他的羽翼。他微微笑着，指着前方说：“妲己，前面不远就是渭水了，过了渭水，再一直走下去，你就可以到南方了。”
“天界在哪里？”妲己问。
雷震子摇头，说：“对不起，妲己，我不知道。但是也许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名字叫姜尚。你去找他吧。我要和你们告别了。”
“你要去哪里？”
“去西歧。”
“西歧在哪里？你为什么要去那里？”
“妲己，你知道吗，”雷震子说，“我本来有一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家，可是因为我母亲的漂亮，她被一个富人看中，非要讨她做小。母亲被玷污后，上吊了，我父亲去县衙告状，可是县官被那个逼死我母亲的人买通，最后我的父亲被乱棍活活打死。之后我就被卖到了那对狗男女的手里，过了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
“妲己，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发誓，我一定要推翻这个不公平的天下，让所有的穷人都过上幸福的日子，让这个世界再也没有欺凌和罪恶。西伯侯姬昌已经在西岐举起了义旗，我要去投奔他，为他效力，推翻这个不公平的天下。”
说完后雷震子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天空中。妲己久久地仰望天空，蓝色天空下，美丽的浮云一朵朵地飘过。
很久以后，我们终于看见了渭水。
渭水的两岸，是肥沃的农田，长满了喜人的庄稼，有辛勤劳作的农人在田里愉快地忙活。一个农妇挑着水，走在田野边的小路上，轻轻地哼起了歌谣。
“妲己，你听。”我对妲己说。
我们听到了农妇口中的歌。
经年踪迹走红尘，回首青山入梦频，朱门虽富不如贫。盼闻剑戟扶新主，千秋大业归无形。待到功成身退日，携取鱼竿归旧隐，流水落花云悠悠。
妲己呆了。她追上前去，问：“姐姐，这首歌是你做的吗？”
农妇回过头，和气地笑了笑说：“不是，是姜尚做的。”
“姜尚在哪里？”妲己急忙问道。
“在渭水的上游。”农妇挑着水，渐渐远去。
我们顺着渭水的上游一直走，很多天以后，终于看到了一个穿玄色衣服的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一柄钓竿，专注地钓鱼。他沉静的眉目间，他的周身，都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叫人起亲近之心可是又有畏惧之感。
妲己走过去，奇怪地发现他手里的鱼竿居然没有弯钩和钓饵，而且离开水面三尺。
“妲己，这样可以钓得到鱼吗?”我看了一段时间以后，忍不住问。
“可以。”男人回答道。
他可以听懂我说话，我惊异不已。于是我们确信，这个人一定就是姜尚。
他转过身来对妲己说：“我整天坐在这里，没有走出去，可是你们还是找到了我，这不是愿者上钩吗？”
妲己和我笑了。姜尚的笑声爽朗而明亮。
我和妲己借住在姜尚那里，晚上的时候，妲己抱着我，鼓足勇气走到在灯下习书的姜尚面前。妲己看着他，迟疑地开口：“姜师父，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姜尚的脸在灯光里如迷雾一样，迷蒙不清。
他说：“你是不是要问我，女娲娘娘在哪里?”
妲己惊奇地点了点头。
姜尚说：“何者是天，何者是地，何者是空，何者是实，何去何从……”
妲己默默地回思姜尚的话，说：“姜师父，那么你也不知道女娲娘娘在哪里啰。”
“人生于天地间，女娲游离于天地之外，岂能得知？”
妲己的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转还是忍不住落下来了，她急切地说：“那怎么办?你是说我永远也找不到她了，是吗?”
姜尚摇摇头，说：“不是，机缘巧合自然可以得见。这个世界有生就有死，有荣就有枯，存在的总有一天可以遇见，只是有些人有些事不是属于你的，你一辈子就永远只会擦肩而过，不会遇见。而有些人有些事，注定是属于你的，即使相隔千里，磨难重重，也终究会与你相逢。”
妲己点点头。姜尚看着妲己失望万分的样子，安慰道：“妲己，不要这么失望，也许你是有机缘的人，虽然我不知道女娲在哪里，但是我可以教给你法术和药理，因为你要见到女娲，一定需要经历磨难，也许我教给你的，有一天你可以派上用场。”
第8节：琵琶的哭泣
9.琵琶的哭泣
妲己留了下来，留在了这间洁净的小屋里，开始随姜尚正式学习法术。
每一天，妲己都会看到那个穿白色衣裙的，叫琵琶的女孩子，来到姜尚的小屋里，为他打扫房间，为他洗衣做饭。她总是对姜尚微笑，可是姜尚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过她，他平淡而冷漠地对那个女孩子说“谢谢”。这时女孩子的眼睛就会渐渐写满失望的哀伤。妲己深深地同情着琵琶，可是她对姜尚的绝情也无能为力。
三个月以后，姜尚对妲己说：“你的天分很高，我能教的都教给你了，剩下的东西，我没有办法教了，要靠你自己去一点一滴地摸索。当年我师父也只教到了这里，很多口诀我到今天都没有完全明白过来，也许那是需要用一生一世去了解的。”
妲己预感姜尚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说。果然不出所料，姜尚说：“妲己，到此为止，我们就该分手了。”
“你要去哪里？”妲己问道，她心里有了隐约的悲伤。又是一次不知何日才能得见的离别。
“我要去西歧，我要去辅佐西伯侯姬昌，我的梦想是要辅佐一个贤良的君王，成就一番千秋功业，创造一个太平天下。”
妲己又一次在一个男人眼中看到了喷涌而出的热情，一种不顾一切追求梦想的热情。这热情，第一次看见是在瘦弱的雷震子眼里，这一次是在沉稳的姜尚眼中。
黄昏的时候，琵琶来了。姜尚说：“琵琶，你以后不必再来了，我要走了。”
琵琶愣住了，她手里的盆子摔到了地上，碎成几块，滚烫的汤泼了出来，溅上了她赤裸的脚。琵琶哑声问道：“你真的要走吗？”
姜尚厌恶地皱皱眉头说：“是的，一定要走。”
“我这么留也留不住你，是吗？你不爱我，是吗？”
琵琶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悲哀而变得尖利，她的头发瞬间披落了下来，遮住了半边脸庞，她的另外半边脸也有了隐约的青光。
姜尚没有走成，因为太阳被遮住了，被成群的黑色小虫像乌云一样遮挡住了光芒，姜尚看不清楚离开的路。
第一天，没有走成。
第二天，没有走成。
第三天，还是没有走成。
第三天晚上的时候，姜尚点燃了一盏小小的灯。琵琶穿着白色的纱裙姗姗地来了，她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得意微笑。
姜尚微笑着看着琵琶，说：“你来了？”
琵琶因为姜尚的微笑，眼睛突然湿润起来，她惊喜万分，说：“你是不是决定不走了？”
姜尚看着她，第一次亲昵地摸摸她光滑的头发，说：“是啊，我不走了。你能给我一缕你的头发吗？”
心神俱醉的琵琶想也不想就从头上拔下了一缕乌黑的长发。姜尚把头发郑重地别在胸前。
第二天早晨，我们醒来的时候，姜尚提起了他的行囊。
他指着天上刚刚升起的太阳，说，太阳这么好，我怎么能不赶路呢？
我和妲己清楚地看到有一缕头发在飞虫们中间晃动。姜尚低声地说，琵琶，不要怪我。
他毫不犹豫地伸出了双手，两团烈焰从他的掌心里冒出，我吓坏了，大叫一声：三味真火！
姜尚的手对准了天空中头发晃动的地方，他的出手，果断而决绝。那缕头发瞬间化为了灰尘。随即一缕黑烟升起。
妲己听到了一声尖利的惨叫，然后看到琵琶从空中坠落，她的头发，衣服，全部都在着火，熊熊火焰焚烧着她的一切。
妲己看着琵琶因剧烈疼痛而扭曲的脸，泪水潸潸而下。
姜尚，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
琵琶凄厉的叫声渐渐衰弱，终于消失。
当晚琵琶的魂魄来到妲己的小屋中，叙说了自己的故事。原来，琵琶本是深山中的一块璞玉，一位老者将她带到了凡世，并把她雕琢成了一把晶莹温润的琵琶。由于不愿为商王做玉工，老者自刎身亡，他的鲜血溅到了琵琶身上，使琵琶有了灵性。
当第一次遇到姜尚的时候，琵琶的心突然怦然跳动。
在遇见他的第三天，她化成了一个叫琵琶的女子，对着渭水，照了很多次，摆着各种姿势，想了很多借口来言说，她将如何与他相遇。
而同样在滔滔的渭水边，默默陪伴过他三十年的女子琵琶，被姜尚决绝地抛弃在了火里——或者连抛弃都不算，她在他的心里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妲己呆呆地听着，一直沉睡的我也醒来了，一时间，小屋寂静无声。
妲己的心里想起了那个叫姬发的男孩子。
我的心里想起了那个叫凛的男人。
第9节：比干王叔(1)
10.比干王叔
在琵琶和姜尚离开以后很多天，妲己的脸上都没有笑容。
她的歌声久久地飘荡在天空中：
看见的，熄灭了；消失的，记住了；我站在海角天涯，我听见土壤萌芽；我等待昙花再开，把芬芳留给年华。
歌声像撕裂的锦缎，支离破碎地在天空里飞翔。
妲己仰起头，继续歌唱：
我久久张望，我紧握火把；我安静等待，我无须害怕；我希望爱他……看见的，熄灭了；消失的，记住了；我站在海角天涯……
我仰起头，央求：“妲己，你不要唱了，我快要哭了。”
妲己停下了歌唱，她低头，温柔地说：“离泱，你知道我唱的是什么么？”
没有等我回答，她又自言自语地说：“我唱的是一种花，彼岸花。”
“什么是彼岸花？”
“彼岸花，花开开彼岸，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
我静静地听着，眼前仿佛出现了绚丽夺目的彼岸花。
有一天，当我们沿着滚滚的渭水，走到夕阳西下的时候，我们在无边的田野里看到了一个孤独的身影，那是一个男人的寂寞身影，在夕阳下，他的影子被拉成硕长的条状。
这个时候，妲己正和我在一块长满了无心菜的菜地里。我们掰下了一大棵无心菜，愉快地吃着。无心菜是一种奇怪的青菜，绿如翡翠，可是没有菜心，新嫩而多汁，吃到嘴里有冰凉甘爽的滋味。
当那个男人走过来的时候，妲己正好捧着一棵新的无心菜，准备剥开成一叶一叶，喂给我吃。
“你是谁？我又是谁？”
男人渐渐走进，他冲着我们微笑，他苍老的脸在阳光下染上了金色的光辉，他的须发皆白，额头上的皱纹显示了他久历世事，饱经沧桑。他的眼睛里写满了洞察和悲悯。
“我是妲己，你是比干王叔。”妲己说道。
很小的时候，妲己曾经跟随父亲去过一趟帝都朝歌，那是妲己和父亲在一起度过的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在那座恢宏的城市里，妲己第一次见到了比干王叔。比干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须眉间写满了阅遍世事的沧桑。他对妲己和颜悦色，像慈祥的祖父看到自己的孙女。他伸出苍老而温暖的手，摸摸妲己的头发，说：“孩子，你长大以后一定会变成漂亮的女孩子的。”
因为比干王叔这句温暖的话，妲己哭了，幼小的她不知道，比干王叔怎么可以看到她心里全部的期盼。妲己看着比干慈祥的目光，哭得稀里哗啦。
第10节：比干王叔(2)
“比干？妲己？”男人仔细地看着妲己，突然他的脸上变了颜色，他指着妲己叫道：“不，你不是妲己，你是祸国的妖姬，你是个恶毒的妇人，你葬送了成汤三百年的天下，你害得天下苍生哀鸿遍野！”
妲己吓得往后退，她的心一下子落到了谷底，她没有想到，这个幼年时那么慈祥地对她，那么安慰她给她温暖的人，会这么恶狠狠地指责她。
妲己默默地低下头，过了一阵子，她抬起头，走到比干的面前。妲己仰起头说：“比干王叔，我不知道我是谁，可是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天下最聪明的人，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天下？谁的天下？比干大笑，成汤天下吗？”
妲己不回答比干，她用冰冷的声音问道：“你知道女娲娘娘在哪里吗？”
“女娲娘娘是主宰天地的神，天都要塌了，地都要陷了，成汤就要颠覆了。神在哪里？我也想问，神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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