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是没事干。不过,有人想请我帮忙管理铺子,我还在考虑……”石平安嘴里支吾着,心里却跃跃欲试。
“大哥,当捕快多好,又神气又舒服,我叔说有时还可以捞些好处。管理铺子,接待顾客,见人点头哈腰的,大老爷们干那差事,没多大意思。”
“唔,你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
“大哥听我这话准没错的。”
“让我想想。”石平安装模作样地说。
旗杆则催促道:“不用想了。”
“你小子是不是想我和你一起去应征,咱哥俩好作伴。”
“嘿,大哥猜到我心坎里了。”
“可我和人家捕头不熟啊。”
“这个放心,你是我大哥,那么,我叔就是你叔。捕头要真卖人情就会一样对待,要不,我也不干。”旗杆拍着胸膛大声说。
旗杆的笑语象一道和煦的阳光,照耀在石平安那颗日益荒芜冷漠的心头,多么可爱的人啊!单纯而热忱。石平安盯着旗杆那张长黑脸,心里暖乎乎的。萍水相逢,意想不到有了一位愿与自己共进退的兄弟。
他又惊又喜,冲着旗杆慷慨说道:“就依你!可你要答应,如果只要一个人,你留下,我走。”
旗杆哈哈大笑,点头应允。两人勾肩搭背,一起往乌程县衙去了。
第一卷 第七章 ?幻花(7)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石平安和旗杆到了县衙。
衙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两人小心翼翼往里走,跨过一道门槛,眼前顿时一暗,脚下已到了大堂。
大堂空荡荡的,正中的公案上铺了一层浮灰,后面立着一张屏风。两人顿感阴森森,冷飕飕,一股寒气顺着脊梁往上窜。
“有人吗!有人吗!”旗杆鼓起勇气,四下喊道。
唤了几声,没人出来搭理。
两人垂头丧气从里边退了出来,来到门外。石平安抬起头,发现悬在门边的鸣冤鼓上不仅积满灰尘,架上居然还扯了蛛网。
旗杆拉拉石平安的衣摆,指了指外面。
离衙门五米开外,有株千年桂花树。树下睡着一个身穿捕快行头的男子,他闭着眼躺在一张竹席上,发出的呼噜声忽长忽短,酣声如雷。
“走,过去问问。”石平安说。
两人一起走到桂花树下。
“差爷。”石平安喊了一声,没反应;他又喊了几声,还是没反应。
这人一动也不动,依旧睡得香甜。
旗杆急了,忽的走上前,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大声叫道:“喂!向你打听事了!醒一醒。”
这人猛得张开眼,一翻身,站起来,冲他俩吼道:“哪里来的小鬼,跑到这里乱吵个什么!”
声若洪钟,嗡嗡震耳。
把旗杆吓得呆若木鸡,愣在那儿,被石平安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他才醒过来,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结结巴巴的问道:“请,请问,刘捕头在不在。”
“你们找他干什么。”
“有点事。”
“什么事,快说,我就是!”
“你——”
“是啊,说吧!”
旗杆把来龙去脉叙说一遍,石平安则在旁时不时提醒一声。就这样,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向刘捕头道明了身份和来意。
这位刘二刘捕头,大约四十多岁,肚宽腰圆,红红的酒糟鼻上,一双眼睛闪着冷冷的光。他上下打量二人一番,又围着他们绕了几圈。
沉默片刻。
他问旗杆:“赵勇是你叔。”
旗杆点头,嘴里称“是”。
他又掉头问石平安:“你是赵勇他侄。”
石平安赶紧点头,挤了一丝微笑。
“好!”
刘二唰地换了另一张脸,他咧开大嘴,露出满口白牙,用一种极友善的语气说道:“你们既然是赵勇的侄!那么!也是我的侄!你们俩都留下。记住,往后我们叔侄仨就是一家人,遇到事情要团结一致,互帮互助。知道吗?”
听完这话,石平安和旗杆两人都乐了,笑呵呵地连连点头。
刘二压低嗓门叮咛道:“咱们的关系只有咱们知道,不用对别人说,明白。”
“为什么?”旗杆愣愣的问道。
石平安扯扯他的衣襟,示意旗杆不要多问。他堆起笑脸对刘二道:“这点,请刘捕头放心,今后我和旗杆全心全意听刘捕头的差使。”
“好!好!你们先回去,明天开始当差。”
就这样——石平安成了一名捕快。
终于有了一件差事,不在整日无所事事。石平安心里非常高兴,他想剪兰知道这事后一定会和自己一样的高兴。
他一路飞跑,回到家里。
家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她穿着枣色花大褂,脸上擦着厚厚的白粉,正鼓动那张红艳艳的嘴唇对剪兰游说,“……姑娘,这可是万里挑一的好人家,你千万别一推了之,再想想。”
剪兰坐在一边,绷着脸,一声不吭。
这女人石平安认识,住在附近,姓潘,是个媒婆。
看到石平安,她眉飞色舞,挥舞手中的手帕,嗲声道:“喲!兄弟回来了,正好,过来劝劝你姐。”
“劝什么?”
“这还用问吗?劝你姐快点给你找个好姐夫啊!”
“谁要你来的。”石平安瞪她一眼,掉头问剪兰,“姐,是你要她来的。”
剪兰红着脸连连摇头。她一个人呆在家里织布,这媒婆风风火火地跑来,对她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她赶她也不是,不赶她也不是,正在为难之时,石平安恰巧回来了。
潘媒婆赶紧接上话茬。
“哎呀!小兄弟!你姐姐福气来了。三里桥的王公子看中你姐,喜欢的不得了,托我来作这大媒啊。”
“这福气你自己留着,我们不要。”
“我的爷,你怎么这样说呢,那王公子家里可是乌程县排得上的大户人家,家里可是铺子几间,房子几座……”
“我姐现在不相亲,你赶紧给我出去,再多嘴,我拿棍子赶了。”石平安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
“哎喲!这是哪跟哪的事啊!我可是做好事,谁晓得居然有这样不知好歹的人……”那潘媒婆叉着腰,嘴里骂骂咧咧,气冲冲地走了。
简兰首先开口,“那个王公子,我不认识。”
石平安点了点头,“我知道。”
“刚才去哪了。”
“你猜。”
“我哪猜得到,你告诉我。”
“是件好事。”
“快说,什么好事,让我也高兴高兴。”
“姐,从明日起我就是一名捕快了!”石平安兴奋的说。
出乎意料的是,剪兰一点都不高兴。她转过身子,走到桌子旁,垂着头,双肩抖动,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石平安走到她的身边,“姐,怎么了。”
“平安,都怪我没本事,没法多挣钱,逼着你去干这苦差事。”剪兰越说越觉得心里难过,又想起夫人的嘱托,简直泪如雨下。
石平安心里酸酸的,今非昔比,他不能靠剪兰养他一辈子。他一个大男人要是连自己都养不活还能奢谈其它?
他从怀里掏出手帕递给剪兰,柔声宽慰道:“当捕快并不辛苦,有事站站,没事四处逛逛,很闲的。”
剪兰接过手帕,在脸上揩了又揩,“话虽如此,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你有个闪失,我怎么向九泉下的夫人交代。”
“姐,你以为我是傻子啊。这里边的窍门我可清楚了,没事向前冲,有事就拖后。你不用为我担心的。别哭了,好吗。”
石平安劝说了好一会。剪兰才稍微好点,她仰起脸,无奈地说:“既然你非要去干,我也不拦阻你,可你一定要小心。”
“姐,放心!”石平安信心十足的拍了拍胸膛。
晚上,石平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虽然只是个小小差官,毕竟是第一份工作,想到以后可以靠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再不是姐姐的包袱——石平安望着黑黢黢的屋子笑了。
要是自己运气好的话,逮着机会破几笔大案,说不准会提升——说不准升了还会升——说不准……
眼前一亮,一道光芒穿透厚积的黑暗朝他射过来,一直射到他的心灵深处。
他下意识的握紧拳头。
不管这个可能是多么的微乎其微,他都要抓住。
辗转反侧到了后半夜,石平安囫囵的眯了一会就惊醒了。抬头看一看窗外,古铜色的天空透着蒙蒙的亮光,时辰还早。
睡也睡不着,他干脆起身穿好差服,走出房间,剪兰睡在自己房里还没醒。
石平安蹑手蹑脚来到门口,轻轻打开门闩,跨过门槛转身带上房门,连蹦带跑往县衙的方向走去,没多会儿,到了县衙。
漆红大门紧紧关闭,出人意料的是,有人比他先到——旗杆穿一身差服,抱着膝盖坐在衙门前的石阶上发呆。
看他那模样,也是激动了一宿没睡。
“大哥!”看到石平安,旗杆乐得站起来。
石平安快步走上前,拍拍旗杆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拉着他坐了下来,笑着说:“旗杆,你好威风。”
“嘿嘿。”旗杆摸摸后脑勺。“大哥,你也一样。”
“哪有你威风。”
“不瞒大哥,我奶奶也是这样说,夸我穿这身差服神气的不得了。”
“嗯,就象为你量身制造,好得没话说。”
旗杆咧着嘴笑了笑,很兴奋的问道:“大哥,你说今天会有案子吗?”
“谁知道?等着瞧吧。”
“我以后要是能抓个江洋大盗就风光了。”
“放心,有我在,准抓得着。”石平安说完,向他伸出手掌。旗杆也伸出掌来,齐声喊道:“兄弟合心,其力断金!”
啪啪啪合拍了三下,两人相视一笑。
这时,天空已经大亮了。
门从里边打开,开门的是个老头,啥也不瞧,摇摇摆摆就往里面去了。石平安和旗杆不敢进去,站在外面等着。
等了一会,其他捕快陆续的来了,有的连连打着哈欠,有的嘴里吃着早点。两人跟在他们的身后进了大堂。看见他们,其中一名捕快大大咧咧地问道:“新来的!”
“是啊,以后请关照。”面对前辈,两人忙不迭地点头哈腰,行见面礼。
这时,刘二气昂昂的从外面进来了。
旗杆陪着笑脸迎上去,想问声好。可刘二象没瞧见似的,板着脸从他面前走过去,笔直进了后堂——乌程县令万彧就住在后堂。
大堂窃语声四起:“你说今天会升堂吗。”
“又没案子,估计不会。”
“总这样,闲得发慌。”
……
过了片刻,刘二从里面走出来,扯着喉咙,大声说道:“老爷要下去私查民情,各自管段巡视,退堂。”
万彧虽然身居县令之职,对县里的事务并不热衷。文事交于师爷,刑事交于刘二,自己经常微服出外,游历交际。
其他捕快已习以为常,也不多说,自行散了。
剩下石平安和旗杆,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旗杆按捺不住,上前问道:“刘捕头,这人都走了,要是有人告状怎么办?”
“除了命案,民事纠纷一张状纸十两银子。”
“打官司还要银子。”
刘二没吭声,只是狠狠地扫了他一眼,示意他多话。旗杆连忙闭上嘴巴。
“我和旗杆现在该干什么?”石平安小心翼翼的问。
“你们——”刘二摸着下巴说:“在这儿守着,有人递状纸就接着。”
一张状纸十两银子,这样的官司不是人人打得起;命案也不是经常发生。守了一天,衙门里连半个人都没进来。
石平安和旗杆这才发现事实和想象完全是两回事,不由感到大失所望。这样过了几日,他就习惯了。穿上这身差服,说得好听是官府里的人,还不是谋差事,挣银子,过生活。
想一想,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这个月拿到银子,首先就去买那只银钗,送给剪兰。
石平安的脸上不由泛起笑容。
不知怎的,记忆又跳到从前——从前,娘的首饰,那是数也数不清,珍珠、翡翠、玛瑙、宝石……什么稀罕物都有。
第一卷 第八章 ?幻花(8)
城西李老成报案:他家被人盗了二十两银子。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当天吃午饭的时候,李老成觉得有点热,脱下外袍挂在屋内,接着到堂屋和妻小一起吃饭。等他吃完饭回到房里穿衣时,发现揣在内兜里的二十两银子不翼而飞了。
李老成家里是开木工坊的,养了十几个小工,平素进进出出也很随意。当时,没外人进来,失窃的时间又不长,也就吃顿饭的工夫。
他怀疑这是家贼所为。
说实在的,区区二十两银子在李老成眼中算不了什么。
俗话说家贼难防,这人若是起了贼心,他今天偷二十,明天趁你没提防,把这宅子给搬空也说不准。
越想越担忧,李老成心急火燎地跑到县衙,找到刘二,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叙一遍,“刘捕头,这事就拜托你了,务必要破案。”
刘二白了他一眼,“李老成,不就二十两银子吗,有必要这样大惊小怪的。”
“话可不能这样说啊!这家贼可不能小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杀一儆百,已绝后患,这样我才能安心啊。”李老成喷着唾沫星子说道。
为了让刘二能尽全力,李老成偷偷的塞了他二十两银子。
“刘捕头,这事全靠你了。”
“喂,你这是干什么?”刘二装模作样的推辞。
“劳累捕头了,这一点小意思,应该的。”
“放心,不就是小小的一个毛贼吗?带我去瞧瞧,凭我这双电眼,立马帮你把他给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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