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回原型的红狐祁北斓在窗台上团成了一个毛球,闻言眯着眼睛抬头瞥了他一眼,又重新睡了回去。 “斓姐可能要化出第八条尾巴了,从昨天开始精神就不太好,总是犯困。”东方胜在缎子一样的狐毛上撸了一把:“你们聊你们的。” “一百多年前,秦风月观测到星盘剧变,推断人间的乱局会重演,大劫的起点落在当初的结点上,也就是平山。”顾采衣扫了一眼白遊和黎海若:“天机不可破,秦风月也没办法估算太多,那时正好临近鬼渊开封的日子,当年上一次开局的点,是我这个天机命,但我的命理损耗过度,怕是完不成了,于是,我只能让我那个同为天机命的学生洛从云下去。” 洛从雪皱了下眉,似乎想说什么,被洛从云按住了手臂。 “当时时间紧迫,我又不能大张旗鼓地去找其他天机命,只能把宝押在洛从云身上。而且若是把事情告知他,就相当于泄了天机,会反噬到他身上,所以我设法找了一个理由带他下去,希望他能提前开启这个局,以换取更多的主动权。” “正好当时,洛从云鬼迷心窍,居然私自潜入千重阁盗取芙罗香,我得知此事后,就在后面设法推了他一步,让他误闯进了禁区,按规应当处以死刑。” 洛从云耸耸肩,似乎并不意外。 黎海若饶有兴致地问:“芙罗香是做什么的?” “是上次从紫琼花苑的花妖那里抄来的禁品,据说点上一支就让人情迷意乱,连神仙都……唔……”洛从云眉飞色舞地说到一半,一颗棋子像子弹一样飞进他嘴里,并在瞬间膨胀起来,把他的嘴堵了个严严实实。 白遊幸灾乐祸地点评道:“老顾啊,你说你端庄克己了一辈子,怎么收了这么个学生?” “于是我自请成为本轮的清洁工,并以处刑的名义将洛从云带下了鬼渊。同时我也希望,他能以此恨上我,收收他那不该有的心思。”顾采衣的声音冷冷清清的:“但我也不是毫无准备,临行前我在他身上画下的黥文,实际上是一种肉身的铭刻。如果他真的有性命之忧,那个能保他一命,或者说,不会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而一轮过去,平山还是毫无动静,就在下一轮鬼渊开的前夕,秦风月的星盘又有了新观测:北斗星大炽。所以我请了老白作为下一轮的‘清洁工’,并向他透露了一部分内情。没想到这次真的出了事,老白受伤,洛从云出逃,寒星刀灵赋生,秦风月的骨殖现世,而且所谓的天机命,似乎落在了这位洛从雪的头上。” 顾采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向黎海若:“黎先生,之前多有隐瞒,我向您道歉。” 至于白遊,以两人的关系,他不必说这些道歉的话。 这时洛从云终于把小豆包似的棋子从嘴里吐出来,直直地看着顾采衣,问:“那我呢?老师你也隐瞒利用了我,也要向我道歉吗?” “不。”顾采衣脸上毫无波动:“随便你恨我。” 洛从云露出了一瞬的怔楞,紧接着立马恢复了散漫的神色:“哎,我怎么舍得呢,毕竟那个,师命难违啊……” “黎先生,我知道您在十年前和荀子姜做了一些安排,而且您也没阻拦老白上次下鬼渊,想必您也预感到了什么。如果可以,请您将实情说出。” “你知道的还不少,想来你这些年也为荀子姜做了些掩护,使他没被当作变态赶出观星台。”黎海若漫不经心地打开一个紫檀茶叶盒嗅了嗅:“若你把你和秦风月算计的这些告诉我,说不定还能少走点弯路。” “此话怎讲?” “唔,我当时得到了一些情报,来自透露秦风月埋骨处的那位,他感应到了我的一位老朋友似乎蠢蠢欲动想出来,那时候老白还没下去,我就想,干脆把那位朋友引出来吧,否则在下面祸害我男人怎么办?于是我在那一带阳气最盛的地点选了个酒吧,让荀子姜去那里‘钓鱼’。” 第32章 败军 黎海若勾勾手指,一枚圆溜溜的紫色珠子出现在桌面上。珠子甫一落定,就不安地四下挣动起来,似乎被无形的牢笼束缚着,想要重获自由。 其他几位倒没什么反应,只有顾采衣悚然起身:“这是?!” “没错,这是那位招摇君的……肉身。”黎海若毫不忌讳地隔空弹了它一下:“他作为天生地养的山神,魂魄比吸收了真龙血胆的秦风月还要强得多。如今他的肉身在这里,魂魄逃入鬼渊,为了镇住他,我这间水银堂的屋顶梁是按照平山的格局打造的,而且八方主水,只要珠子不离开这间屋子,他就翻不出什么花。”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这枚其貌不扬的珠子上,东方胜跃跃欲试地伸手去摸,被白遊敲了一下手背:“别摸,脏。” “这位算是我的老熟人了。当年坤龙之战,他被我义兄打得屁滚尿流,为了活命,他的魂魄趁着平山鬼渊落封时逃了进去,肉身则被我扣在了手里。”黎海若垂下眼,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他横行惯了,哪里受过这种羞辱?所以他若想东山再起,就必须想办法夺回肉身,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他的老巢招摇山。但他不敢出来,一是没有出路,二是出来也打不过我。直到洛从雪被人下了套,自己带着天机命的肉身送上了门,他才分出一缕神识离开了鬼渊。他的神识附在洛从雪身上离开鬼渊,这珠子有了感应,我就能察觉到。” “他懂一种秘术,是用他们招摇山特产的构树果汁混合朱砂,点在人的眉心,可以将神识打入人的体内,但前提是那人必须自愿点上这‘赤宫花’的。别看他现在一副丧家之犬样,当年他可是哄骗了一大堆信徒。” “怪不得,所以你让荀子姜来做这个‘信徒’。”顾采衣的眉微微簇起:“招摇君真的没有怀疑吗?” “他以前就仗着皮相好,四处孔雀开屏,以为全天下的活物都抗拒不了他的魅力。”黎海若鄙夷地嗤笑一声:“再加上我当时在荀子姜身上放了点东西,还让他穿着骚里骚气的红裙子,使得那一带的‘色’都聚集在荀子姜身上,那老鬼也是迷了心窍,居然真的成了。” 顾采衣正色问道:“如果不成呢?如果那招摇君在下面困了多年,变得疑神疑鬼,不肯钻这个套呢?” “他那时占了洛从雪肉身,而洛从雪仅剩的那一魂一魄还在拼命反抗,他撑不了太久。就算他真的看出不对不肯咬钩,荀子姜会用法器把洛从雪的肉身连带着他的一缕神识一道扣下。只要神识离体,他留在鬼渊的魂魄就会陷入混沌,翻不出什么花来。”黎海若抬起眼,露出一点阴沉的神色:“若那次没能引出招摇君,我说什么也会陪老白一起下鬼渊。” 白遊略有些心虚地伸手过去,安抚似的蹭了一下他的侧脸。 黎海若横了他一眼:“招摇君的灵识虚弱,在荀子姜体内休养了十年,才勉强能现身。昨天他被我诱出来,荀子姜趁机用三生目在镜中窥破了他的藏身地。鬼渊下的一天相当于人间一年,这一时片刻的,他根本来不及逃走。” “有件事我一直想不太通,还要向黎先生请教一下。”顾采衣从怀里取出一张薄宣,上面用朱泥拓着几道纹路:“‘平山’又作‘屏山’,本就是一座天然屏障,能隔绝一整片山脉的灵力。所以就算是通天的大能,在鬼渊下也无法动用灵力。当年您亲自主持的封山,又将避鬼符箓交给观星台,可在鬼渊下根本用不了任何符篆类的法器,况且,”他手指点了点纸上的图案:“这纹路也不是现存符篆绘法的任何一种。我对它一无所知,更想不通是什么能让它失去效力。想来您也不太清楚它究竟是怎么失效的。但毕竟那东西出自您手,恕我冒昧,黎先生,这到底是什么?” “扯淡,我当时可没说他是符箓,你们当年那几个长老稀里糊涂地这么叫,把我都带偏了。”黎海若用关节敲敲桌面,那朱泥就像液体一般,从纸上流下,晃晃悠悠地浮在半空:“告诉你们也无妨,你们观星台每任‘清洁工’带下鬼渊的东西,根本不是符箓,它是一块竹片,上面刻着的,是当年镇远大将军的兵符纹样。恶鬼感知到兵符,自然会躲得远远的。” 屋内其他人或多或少地露出一点茫然的表情,只有顾采衣和孔昭身子坐直了一点,各有所思;而白遊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神色,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 “多谢黎先生解惑。”顾采衣礼貌地颔首:“我的问题问完了,该交代的也说得差不多了,下面轮到这位洛从雪先生了吧。” 白遊挑起半边眉毛,露出了看戏的表情。 黎海若把空了的茶杯扣在桌面上:“顾大人,接下来的话您想旁听可以,但您是以什么立场坐在这里呢?” 顾采衣神色不变:“以观星台南斗的身份够吗?” “那怕是不行,南斗大人,观星台的内鬼揪出来了吗?您怎么证明不是您对符箓动了手脚?” “千重阁中发现了蝶族的鳞粉,逃出鬼渊的洛从云曾是我天机部的门生,这位洛从雪疑似被人占据肉身,对我观星台要员荀子姜实行精神控制,现在所有的疑点都集中在他身上。”顾采衣双手按在桌面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黎海若:“我作为南斗,没有旁听的资格吗?” 白遊没什么诚意地坐在一边动嘴皮:“老顾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被点到名字的洛从雪不安道:“黎先生……”被孔昭按住了手。 “顾采衣,观星台压不住我。”黎海若慢吞吞地给自己倒上新茶:“我问你,作为观星台南斗,观星台当年差点散了架子的局面是元逢君带着你一手拢回来的,如果今后我和观星台因为某些原因对立,你的屁股会在哪边?” 顾采衣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突然舒了一口气,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当年我选择了帮你,就连重建观星台也是按照你的意思做的。虽然咱们两个关系一直不太对付,但这种事你居然还要试探我的立场?更何况,”他的目光和白遊的接触了一瞬:“我和老白也是这么多年的交情了。” 黎海若露出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笑,伸手过去把他的杯子也倒上了茶,同时转头给洛从雪递了个眼神。 洛从雪摸摸孔昭冰凉的手背:“我被附身的那段记忆一直很模糊,但我知道招摇君一定有同伙,而且那个同伙绝非寻常,他能调换凤翼族典籍的内容,来引我上钩。我当时按照典籍上的指印来到平山洞口,几乎是打开洞口的一瞬间就被那股意识入侵,只来得及把事先给从云准备好的信件放进去。” “怪不得他没有占据我的□□,因为就算占了他也出不去。”洛从云补充道:“但神识应该是不受单向通路的限制,所以他应该是早早就在那附近守着,就等你打开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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