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姬!” “花魁出来了!” 台下客官们不由得聚拢,有的放开了手上的小美人,那些女子自然心有不愿,却不敢多言,袅袅娜娜地翻个白眼,退至一边了。 台上美人端坐不动,好似隔在云端,这时侧旁登上一个簪着花的老鸨,唇角一颗大黑痣,身材倒丰腴,就是面色有些蜡黄了,她摇着扇上台,手中小扇一指,指向台上的花魁素姬。 “各位爷,花魁每十五日一见客,常来的不常来的都知道咱们素姬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儿,也听说过咱们香苑的规矩,价高者得!” 话音未落,已经有人喊着出价了。 “五十两!” “一百两!” “一百五十!” 一声比一声高亢,一价比一价高,众人欢腾,争相出价,却听众人之后有一男声响起: “一千两。”toazi 霎时间众人没了声音,纷纷转头看何人出价如此阔气。 却见一男子身着玄色衣衫,乌黑的发用红色发带高高束起,似是哪家的小公子。 “呦,这位爷,好大的手笔,不知是哪家的贵人?” 晏破舟正欲开口,头上的发带倏地紧了紧,他神色微变,改了口,说:“少管那么多,一千两,今夜她归我。” 碎语一片,不少男子眼中都流露出嫉妒又愤恨的神色,却也只能怪自家没那么多钱供自个儿招花魁,知道这位不知名姓的公子今夜势在必得。 一千两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可老鸨眼珠一转,略略笑道: “这位客人……近前一些。” 众人不明所以,让出一条道,晏破舟便走过去,站在高台下抬头望那老鸨。 画舫里脂粉气浓烈,夹杂着各式各样的酒香,可晏破舟却在这纷杂的味道里嗅出一缕不寻常气息。 这抹气息淡淡的,却难闻。 “怎么一股骚味儿。”他淡声出口。 风花雪月之地香粉呛人,怎得会有骚味,身侧的人有些惊诧,纷纷凑上前来闻,奇道: “好像是有点儿……” “之前从没闻到过。” “哪来的怪味儿?” 老鸨愣住了,晏破舟瞧着她,眼里一点狡黠,做出一副寻觅的样子: “好像是在……” 眼看他便要指向台上老鸨,老鸨忙一挥扇,尖声道: “好了!” 这一声高而锐利,把凑上前的众人吓了一跳,向后退去,唯晏破舟原地不动,抬头盯着她。 老鸨的眼飞快地在他身上逡巡一圈,又给花魁素姬使了个眼色,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既然公子阔气,那便一千两,还有没有更高价的?没有今夜素姬姑娘就归这位公子了啊?” 众人不语,默认了这番话,悻悻散去了,这时晏破舟束头上的发带紧了一瞬,忽的散开,飘到他身侧,猛然缠上他的手腕。 那条红带缠的紧,隐隐带着主人的急切,晏破舟不再耽搁,对台上的花魁说: “姑娘,请吧。” …… 时至深夜,花红柳绿的画舫依旧喧嚣吵闹,挂着大匾的门前站了一高一低两个身影。 “加灯。” 老鸨手中摇着绣花小团扇,一边四下张望,一边说。 “妈妈,有贵客?”一旁稍矮的是个佝偻着背的老头儿,原是画舫里打杂做粗活的龟奴。 从前有尊贵的大客来了,常包下整个画舫,这时便需“加灯”,以阻止外人进入,好叫客人玩个快活。 这是香苑的规矩,久而久之,能在香苑“加灯”也成为大户人家的象征。 所谓加灯,便是在门口多挂几盏大紫灯笼,红紫相间,便示意门内有大红大紫之人。 “挂金灯。” 老鸨摇着小扇,简短地说。 龟奴畏畏缩缩地瞧了她一眼,问: “今日的贵客……不是人?” 老鸨狭长的眼看着远处,低声说: “非人非妖,这么大手笔,不知道什么来头,他束发的红带上有别的气息,不是自己的,有人在找他……小心为妙。” 龟奴明了,进了画舫,不大一会儿,抱出来一盏金光灿灿的大灯笼,灯笼光彩夺目,照的周围亮如白昼,可周遭进进出出的恩客们却恍若不觉,依旧醉里调笑风花雪月。 老鸨点点头,屋檐阴影处,龟奴佝偻的身子渐渐萎缩成团,继而一只背壳皲裂的老鳖爬伏在地。 老鳖伸长脖子咬住灯笼,慢吞吞地朝河里爬,老鸨看不下去,一脚将他踢下水。 “噗通”一声,老鳖沉入水中,可周围的人竟是一点儿没发觉似的。 只见那灯笼下了水,化开一般,登时盈盈地流动起来,运河暗波里金光浮动,老鳖口中衔着那点金光,在水中行动自如,很快将画舫用金光围了一周。 金光闭环的瞬间,一层金笼结界自水下升起,人能进出,其他东西却不能了。 老鸨满意地点点头,一转眼却见老鳖围成了结界,自个儿却被关在外边了,在岸边急得伸长脖子。 “笨不笨呐你!”老鸨横刀一眼,说:“罢了,你就在外边等着吧。” *** 夜已过半,灯火喧嚣。 香苑二层是专供恩客下榻用的,顺着木阶上去,其间时不时有女子娇嗔之声,又有靡靡之音,好不热闹。 二层最里的隔间前,挂着一只四角琉璃灯,熟客都知道,这间屋子是专供花魁用的,每十五日才开一次,据说里边春香软塌,琼浆玉液,进此屋者由花魁亲自服侍,是香苑中最销魂的去处。 现下四角琉璃灯点亮了,盈着红光,便表明今日有恩客在花魁房中。 晏破舟手腕上缠着红发带,愈发地紧了,他不动声色,瞧着面前的花魁。 花魁玉手举起一只小酒壶,往酒盏中斟一杯酒,抬手递到晏破舟唇边,柔声道: “公子,喝一些吧?”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上推~ 感谢 快乐糖果 宝贝的推荐票票!
第十四章 新旧 烛光跳动。昏光下晏破舟没有动作,赤红的龙瞳静静地看着素姬,似笑非笑。 素姬柔弱无骨的小手端了一阵,竟也没回缩,二人便这样僵持。 半晌,晏破舟抬手压下素姬的腕子。 素姬肤白似凝脂,一抹嫩的能出水,晏破舟瞧着她,缓声开口:“拿了我的东西,不还么?” “公子说......什么?” 素姬垂眸,酒水在杯中摇曳,映出她嘴角轻笑。 晏破舟将她的腕子压在桌上,站起了身,他挡住了烛光,在素姬面前投下一片阴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说:“我没耐心。” 素姬笑而不语,上挑的眸子微微瞟他一眼,仰起头,露出细白的脖颈,红唇轻启,说:“公子这是急不可耐了。” 晏破舟眸光凛冽,半晌,皱了皱眉,说: “怎么一股鸡屎味儿。” 素姬一愣,眼底一丝愠怒一闪而过,转而笑道:“怎么会呢,胭脂水粉之地,哪里有那些脏东西。” “有,怎么没有,”晏破舟挑了点笑,说:“我面前不就坐着个偷人龙珠的贼。” “这话不妥当,”素姬见他挑破,也不装傻,柔柔地笑道:“何来偷一说,既然从九天之上掉在这里,被我捡到了,便是我的。” “一颗龙珠,对你又有什么好处?”晏破舟问,“那是魔物。” “魔,妖,鬼,”素姬站起身,薄纱下露出光洁玉白的足,她手中持一把小扇,绕到晏破舟身后,说:“本质都是一样的,都是天道不齿的东西,假以时日定能炼化,何乐而不为?” 屏风上映出素姬妩媚的身段,她将小扇抹开,一双手轻轻搭在晏破舟身后,凑在他耳边,轻声问: “我倒是想知道,你非人非妖,到底是什么?” “你问这话的时候,心里没有答案?”晏破舟瞧着那杯酒,问道。 “自然是......没有。” 素姬贴着他的后背,舌尖轻轻刮过他的耳尖,下一刻,晏破舟陡然出手,一把攥住桌上酒盏,朝素姬口中塞去,素姬目光猝然狠戾,旋身躲过晏破舟探出的手,向后一退,翻身上了桌。 酒盏倒了个空,酒水尽数洒落,溅在晏破舟衣袍上,他身上的魔气登时压不住,丝丝缕缕地冒出来。 晏破舟挑眉看向素姬,素姬掩唇一笑,足尖搭在小凳上,说:“显形酒,虽没叫你喝下现出原形,不过洒在身上也足以让你露出狐狸尾巴......原是个魔物。” 晏破舟瞧着她,半晌,笑起来,赤红的瞳孔渐渐亮起,撩开耳畔黑发,抽出了龙脊剑。 “那你猜猜,我为什么要这颗珠子?” 龙脊剑上带着血珠,顺着白骨嶙峋的剑身淌落在地,随着晏破舟的步伐划出一道血痕,素姬神色倏变,跳下桌子,猛然后退几步,厉声道: “龙脊剑,你是晏破舟!” “猜对了。” 晏破舟冲她笑了一下,手中龙脊却猝然劈她,素姬手中折扇猛然掷出,在空中与龙脊相撞,竟是碰撞出金石之声,不等晏破舟收剑,素姬抬手接扇,翻手抹向晏破舟脖颈间,狠声说: “就算是晏破舟,没了龙珠照样什么都不是!” 晏破舟嗤笑一声,手中长剑挥出,将将挡下一扇,探剑刺去,素姬一手转扇,铛然与剑身相撞,旋即转身,走了个舞步,错开晏破舟的龙脊剑,屏风映出两人打斗的身影,晏破舟招式虽猛,可那柄小扇不知何等宝物,竟是一点都刺不穿。 晏破舟收了手,素姬在榻上稳住身形,手握小扇,有些气喘地说:“魔尊大人这是累了?” 晏破舟的眸子眯起,凝视着那柄扇。 “白龙鳞。”半晌,他缓声说,“数千年前折青仙尊萧行绛在下界除魔时,无意见被妖物窃走一片龙鳞。” 二人只顾打斗,却未发觉屋外有人。 方才的老鸨站在屋外,听见龙鳞与龙珠时神色阴险。 “你伤不了我,外面已经开了金笼结界,今日要么你知难而退,”素姬歇息片刻,猛然抬手将小扇向下一压,怒声道:“要么你便死在这里!” 那片龙鳞本就坚不可摧,现下经过素姬淬炼千年,已然由御盾变成了件可攻可守的武器。 “上一个偷龙珠窃龙鳞的东西,”晏破舟一剑挥出,破了扑面而来的妖气,他周身黑雾缭绕,说:“我还没吃完呢。” 龙脊魔剑势如破竹,铛然与小扇相撞,晏破舟与之僵持,素姬额角渗出了汗,显然在强撑,半晌,晏破舟嘴角挑起一抹笑,正欲一剑砍下,手腕上的红带却倏地勒紧了他,继而完成了使命一般,随着那点荧光的泯灭松散开来。 香苑画舫外,一道玉白的人影立在岸边。 萧行绛抬头,在二层的窗边看见几缕浮动的魔气,抬步走上画舫,却撞上什么东西,猛然将他弹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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