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勇敢的小蛟龙。”萧行绛赞许道,他的嗓音有些低沉,又说:“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晏破舟问:“以后是什么时候?” 萧行绛一怔。 以后可以是明天,可以是下月,也可以是明年,近在眼前,却又遥遥无期,很多人都这么说,却没人说的清楚以后究竟是什么时候。 顿了顿,萧行绛说:“永远。” “我没有永远,”晏破舟声音低低的,说:“我是条蛟龙,却是魔物,非仙非神,我的寿命有限,终有一天我会死掉。” 晏破舟说的是事实,除了神与仙,众生各自有命,生老病死是铁律,但萧行绛却再次默然。 以后这般话,说起来太容易了,中间的耗费却鲜有人担的起,晏破舟是魔物,能活很久,却终有一死,不是天道,便是天命。 晏破舟说的有些难过,却听萧行绛模糊地说: “你的永远,便是我的永远。” “什么意思?”晏破舟想问,可眼睑重的抬不起来,萧行绛吻了吻他的额头,轻轻地笑了一下,说:“睡吧。” “到底是......”晏破舟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终于睡着了。 洞外飞雪,洞内温暖静谧,只有火星跳动的声音,萧行绛分明看不见,一双迷蒙的金瞳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晏破舟,直至晏破舟翻了个身,他的胸膛贴上晏破舟的后背,从后抱着他,察觉到晏破舟后背凸起的脊骨,那便是那柄惊骇魔界的龙脊剑。 萧行绛不做声,叹了口气,阖上眼睡了。
第二十八章 行路 第二日小鼠没来,来的却是母鼠,手上抱着两堆衣裳,脖颈上还挂了个布包,见晏破舟还睡着,不敢大声言语,低声对萧行绛说:“仙尊,昨日鼠子有冒犯,望您别介怀......我用洞里的熊毛做了两件斗篷,可御寒,若您不嫌弃,今日就穿着吧。” 小妖便是这样,在力量与威望面前,总是怕一点小错就叫孩子丢了性命,或惹得仙尊不悦,着急着弥补。 她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放在萧行绛身侧,听萧行绛说:“无妨,稚子无辜,童言无忌,不是大事,倒是辛苦你们带我们去了。” 母鼠连连摇头,道“不辛苦不辛苦”,便出去了。 萧行绛伸手一摸那斗篷,便知是熊妖的毛,白鼠一族平日除了觅食,偶尔也能在极寒境里找到些能用的东西,譬如新鲜死掉的熊妖的皮毛。 “舟舟。”萧行绛温声唤道。 晏破舟猛地睁眼,龙瞳亮起一瞬,猝然抬手推开萧行绛。 萧行绛晃了一下稳住身形,说:“是我。” 晏破舟醒过来,又把他抱紧了。 萧行绛已经习惯了,他从后给晏破舟束发,说:“该走了。” 晏破舟晕晕沉沉地应了,哑声说:“走不动了,怪你。” “嗯,怪我。”萧行绛说,他披上了那件斗篷,朝晏破舟伸出手。 另一口洞中收拾布包裹的鼠妖一家听见声响回过头,见一白发白袍的仙人,腰背挺拔,眼上覆着白布,又增几分不容亵渎的清冷,三只鼠妖不见那条黑蛟龙,却看萧行绛手中却还抱着一件皮毛斗篷。 “仙尊,还有一位......” “我与他一件便够了,这件还与你们穿吧。”萧行绛道。 母鼠犹豫地看了看公鼠,公鼠小心谨慎地接过来,对母鼠道:“你穿。” 母鼠身前背着一小篮子,里边装着一只小白鼠,从篮里探出头,刚好与萧行绛衣襟里探出头的小蛟龙打了个照面。 “阿娘,”小鼠蒙在大麾下,小声问:“那条黑龙也是仙尊的儿子吗?” 母鼠没见过晏破舟,这几日却晓得他们关系不同寻常,闻言将篮子扣上,低声说:“别乱说。” 萧行绛听见了,晏破舟也听见了,萧行绛不说话,朝外走时晏破舟却在衣襟中悄声说:“往后我不唤你哥哥了,唤你爹爹,如何?” 萧行绛没有在床榻上听这些背德称呼的嗜好,但晏破舟蔫坏,总是在萧行绛全神投入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呢喃一句,从前在混沌境的时候唤一声仙尊还好,自从来了下界,不知从哪儿越学越坏,乱叫一通,勾人的要命。 “试试。”萧行绛淡声说。 晏破舟想起那些惨烈的场面,不说话了,乖乖缩回衣襟中。 这时到了洞口,大雪已经将洞口堵的严严实实,鼠妖们习以为常,公鼠化为鼠身,尖尖的脑袋在雪中拱动,很快疏通了洞口,白茫的光透进来的刹那,寒风呼啸声四起,鹅毛大的雪花灌进洞口,入眼皆厚雪,不见天日。 萧行绛拢紧了衣襟,对衣襟中的小蛟龙说:“睡一觉,便到了。” *** 大雪纷飞,冷风刺骨,冰天雪地中只有三个白点连成线,皆蒙着眼,萧行绛嗅觉不如鼠妖灵敏,不能如母鼠一般凭着味觉跟在公鼠身后,公鼠便将尾巴给他牵。 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很快被大雪覆盖了,他们走了许久,这期间公鼠时不时说几句话,以知晓大家都在,继而又陷入沉默,入耳皆风声。 斗篷里边缝了口袋,其中装了个布包的铁球,铁球里是点燃的凤凰枝,铁球合上后不漏风,里面的凤凰枝便不会熄灭,是鼠妖们用来取暖的法子。 晏破舟在萧行绛衣襟中,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他本想醒着陪萧行绛,但一行白点许久走不到地方,晃的晏破舟有些困。 萧行绛一开始还常与晏破舟低声交谈,后来发觉没了声音,便知他是睡着了,又拢了拢斗篷,将里边包裹的严严实实。 晏破舟贴着萧行绛,听着他的心跳声,做了个梦。 梦里也是好大的风雪,没有现在这么冷,但也没有萧行绛。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雪地中,风雪压在他身上,一点一点给他覆上白雪,抬起手,却错愕的看见一手的血。 梦里察觉不到温度,目光摇晃,他站起身,低头发现那些血是从自己身上流下来的。 他胸口插着一柄长剑,剑身修长,盈着光,笔直的刺穿了自己的心脏,这把剑好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看见过这柄剑。 真是奇怪,感觉不到痛,可梦中的自己又觉难受,如千万只虫蚁啃食着那颗尚在跳动的心,他不明白那是什么感觉。 他抬眼望去,发现重叠的宫阙,金碧辉煌,他认得那些宫殿,他从前见过,是九重天。 宫顶上覆着雪,天际也雪花纷飞。 可是九重天上是不会下雪的。 “晏破舟!”上传论坛2b 他猝然听见一道愤怒的声音,继而无数声“晏破舟”此起彼伏,如潮水般来势汹汹,瞬间卷起千层高的巨浪扑打下来,埋没了他,到处是他的名字,千万万的声音混杂一处,有人声,又夹杂着魑魅魍魉妖魔鬼怪的怪叫。 万般嘈杂中,他发现自己手上握着龙脊,血水汇到龙脊剑上,又顺着剑身滴落在雪地里,脚下一片殷红,梦中的自己喘息急促,没有拔出胸口那柄剑,身形摇晃,却用尽全力挥出了龙脊剑。 哀嚎声四起,犹如一首高亢激烈又绝望至极的曲,铮然的金石之声中又是撕裂破碎的声响,咒骂与愤恨不绝于耳。 嘈杂,聒噪。 他脑中开始混乱,天旋地转,正此时,一道沉静如水的声音响起: “开阵。” 下一刻,他猛然惊醒。 这个荒诞又怪异的梦似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了,他还想往下看,却不能了,不知为何心有余悸,听见咚咚的声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不是萧行绛的心跳,是他自己的心跳。 为何会如此。 晏破舟说不清楚,萧行绛察觉到他的动静,问:“怎么?” “没事。”晏破舟轻声说。 萧行绛在斗篷中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龙鳞,晏破舟顺从地贴上他的指腹,旋即被一团安抚的龙息包裹了。 晏破舟在那龙息里渐渐平复下来,许久,在风雪中低声问:“我是不是忘了......” 却听萧行绛低而短促地说了句: “别出声。” 作者有话说: 昨天今天都是存稿。
第二十九章 通缉 寒风卷地,萧行绛静默地伫立在雪地中,听两步之外有人厉声说:“站住!” 公鼠身形一顿,缓缓揭开眼上的布,低声下气地恭谨道:“妖差大人,我们,我们是白鼠。” “这么大雪,你们做什么去?”那声音又问,听着是个年轻男子,中气十足,萧行绛察觉到妖气,却不是大妖,听了这几句对话,想来是黄狐的手下。 公鼠面露哀色,哀哀地说:“洞里实在没有吃的了,您知道的,极寒境里每天都是这样的大雪,可是,可是我们不能没有吃的啊......这才,这才冒着大风雪出来觅食。” 说罢,他指了指母鼠,说:“这是我媳妇,篮子里边是我的儿子,他快饿死啦......这个是我的哥哥,我们实在是饿坏了......” “知道了知道了,”妖差不耐烦地摆摆手,与身旁的妖兽低声说:“不是妖王要找的。” 妖兽哇哇叫了两声作为回答,听声音是只乌鸦。 公鼠听觉灵敏,却不敢多问,见蒙混过关,带着一行人便要走,方才走出一步,那妖差一抬手: “等等。” 公鼠身子一僵,站住了,怯怯地扭头看妖差。 “冷死了,这颗暖丹有什么用啊,”那妖差小声嘀咕一句,见公鼠立在原地,咳了两声,朗声说: “听着,妖王前几日流放了两个重犯在这里,来收尸时却不见了踪迹,整个万妖界都在通缉他们,若你们见到了,便告诉我,无论生死,重重有赏!” 鼠妖“哎”了几声,不敢看萧行绛,对着妖差一番点头哈腰,却听那妖差威胁道:“极寒境现下里到处都是妖差,这里面的所有妖一律不准出去,你们的一举一动,我们都看的清楚,若敢瞒报......” 他把手往脖子上一划,指了指公鼠,又指了指他身后的母鼠与他的“哥哥”,压低了声音,说:“妖王会让你们魂飞魄散!” 公鼠吓的哆嗦,抖抖索索地应了,妖差这才满意地一扬手,打发道:“走吧走吧。” 公鼠与母鼠依次经过妖差,萧行绛不动声色,缓缓跟在公鼠身后,与妖差擦肩而过时,那妖差突然说: “你,停下。” 公鼠脚步一顿,转向萧行绛,萧行绛被他拦下,默然地立在雪地中。 妖差的鼻子在空中使劲儿的嗅了两下,大风雪中除了世代生活在这里的妖,其他妖的嗅觉会被削弱很多,那妖嗅闻半天,眯着眼说:“你不是鼠妖。” 公鼠的心咚咚跳起来,背后一阵冷汗,寒风扫过,登时一片凉,他唯唯诺诺地开口,说:“大人,他是我的哥哥,怎么会不是鼠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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