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儿──!” “陛下──!” 当啷── 长剑落地,两人的血已经混在一起,掉到尘土里。 小皇帝“嗬嗬──”地喘着粗气,爬到美人身侧,将衣服盖在她身上和脸上,终于躺在他身边,也死了。 一代天骄,最终死在泥土堆里,着实令人唏嘘。 顾千秋道:“真是个悲伤的故事。你说是不是?” 郁阳泽却道:“我不在乎。” 他在看石碑最后面的故事,更加诡异的故事。 后面的字,石碑上刻痕太浅看不清楚,顾千秋把脑袋也凑过去,两人一下子离得很近,搞得郁阳泽皱了一下眉,但也没说什么。 后面,太后又换上未出阁时的贴身铠甲,亲自监军,组织抵抗。 可败局已定,来自高原的军队还是打进了皇城。 历年来不断的摩擦争斗,让这个民族对中原皇族恨之入骨,他们进驻皇宫、杀尽未逃的忠臣、奸.淫掳掠宫女和皇室女眷,亲手处决了督军太后。 甚至,还刨了皇陵地宫。 地宫之内,有仓促敛的小皇帝尸骨。 还有……太后发话,也让入了皇陵的“美人”。 大概,这是一个母亲对儿子最后的歉意。 反正她已经让步了一辈子,现在国家将亡,就让他死后如愿了,又能如何呢? 但叛军冲入皇陵,杀死所有守卫,将小皇帝的棺椁打开,切下他的头颅,用以饮酒作乐。 而待打开另一侧的棺椁时,所有叛军都安静了。 不知是什么时候死的美人,静静睡在棺材中,她有一点腐烂了,但是……她依旧很漂亮。 漂亮得……让人心生垂涎。 安静的环境中,走来了一个僧人,法衣禅裙,朗袈披身,五方佛冠昭示着他在世活佛的身份,却被歪斜戴着,不伦不类。 即是士兵又是僧侣的人们一顿,纷纷退散开来,口中称密语。 僧人走到棺椁旁边,静静凝望着有些腐烂的美人。 然后……他伸出手。 从溃烂的美人面摸到起了尸斑的脖颈,又向下,缓缓抚摸他腐化的身体,动作轻柔又眷恋,神情温柔而深情。 然后……他弯下腰。 缓缓亲吻着这个美人,好像在碰一件脆弱的瓷器美玉,发现了世间最最珍贵的宝物。 然后,僧人走入了棺椁,俯身。 士兵们都垂下头,默契地退出皇陵。 顾千秋道:“呃……怎么这么邪性?” 郁阳泽也生理不适,摇了摇头。 后面的故事,更加简短,但是更加恶心。 呼延献被“复活”了。 他被带回高原,神秘的信仰和教义,黑红交织,在光怪陆离的大殿、香火里面受过非人的对待。 那个僧侣似乎只喜欢和尸体媾和。 他就真的字面意义上的“死去活来”。 这一段雕刻的字迹混乱,透露出那段时间的迷乱、癫狂、痛苦、扭曲…… 据说是有十年,但是记载非常短暂。 郁阳泽似乎陷入了沉思。 ……高原上的民族和信仰么? 旁边的顾千秋一扭头看见郁阳泽,刚想说话,忽然面色变得很古怪:“你不会是想……复活你师父吧?” 郁阳泽看了他一眼。 只短暂一瞥,凉意刺骨。 似乎只要一个字不对,他立刻就会身首异处。 顾千秋道:“呼延献被这妖僧复活之后,变成什么鬼样子你应当有所耳闻。你确定、要你师父变成这样?” 郁阳泽短暂低头,若无其事。 但看样子应该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顾千秋被他吓得有些龇牙咧嘴。 不就是死个师父吗?没必要这么伤春悲秋放不下。人人都会生老病死,他稍微走早一步而已。人啊,还是得向前走。 只可惜,现在不是灌鸡汤劝人的好时机。 顾千秋愣是没敢开口。 两人继续往下看。 石碑的最后一部分。 呼延献日日带着手链脚链,爬行在施了禁术的大殿里,没有光亮,他就用指腹摸过每一寸墙壁,根据细微的不同和强大的记忆力,终于还原出了壁画。 全都是密宗的欢喜佛。 他和这些东西共处一室,十年。 整十年的囚禁和虐待,有一天,呼延献终于领悟了“欢喜秘术”。 当夜,他像往常一样,被绳子死死缠住脖子,陷入濒死的一瞬间。 但他像是一条伺机的毒蛇,已然做好了反击的准备,他对自己有信心。 那妖僧低头,忽然看到一双眼睛。 美丽、妖冶、狠毒、冷酷。 下一秒,妖僧倒地,不断痉挛抽搐,冷汗直冒,表情痛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呼延献坐起来,解开颈间的绳,慢条斯理地摸了摸颈间的痕迹,表情冷淡。 然后他……坐到了妖僧身上。 大殿内烛火昏暗、香气缭绕、经纶转动。 而更高处的地方,摆着一尊佛像。 铜铸金身的欢喜佛像。 和他们现在的动作如出一辙。 只是,呼延献比佛像上的女子更加美丽,肤白如玉、唇红如血。表情没有沉迷的欢愉,而是冷漠,无边无尽的冷漠。 他居高临下地,宣判了妖僧的死刑。 天亮了,他走出房间。 这场斗法,还是他赢了。 这个域外的“活佛高僧”,永远留在了他身后的大殿。 他身处悬崖峭壁之上,高原上是茫茫无边的雪山,此时正有太阳初升,十年未见天日的他像个恶鬼,温暖的阳光洒在他的皮肤上,竟让他感觉到了烧灼一般的疼痛。 但是他没有避开,他静静等待着所有疼痛加剧、然后衰退,他重新沐浴阳光。 最终,这个美人回头看向了整个寺庙。 在所有僧侣如同见鬼的表情中,他温柔地笑了笑,是万里雪山之中,唯一的绝色。 这个寺庙后来的命运如何,顾千秋和郁阳泽都不知道,但是按照宗主献睚眦必报的性格来看,估计不会有什么活口。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 顾千秋说:“挺惨的哈……” 郁阳泽说:“……” 不过这已经是太久远之前的事情了,跟神话也没什么区别,太难感同身受。 顾千秋感慨一声过后,还是比较担心他和郁阳泽现在的处境。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洞窟内的温度好像变低了。 顾千秋道:“继续往前看看吧。” 郁阳泽点头。 洞窟的更深处仍旧一片漆黑,两人入了幻境之后灵力更被压制,现在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只能摸黑往前走。 忽然,他们听到了微弱的流水声。 顾千秋努力听声辩位向前走,但这水声有些奇怪,忽近忽远,他一个不察,居然一脚踩进了水里。 还好水不深,只到他的小腿,顾千秋只一个踉跄,胡乱伸手,抓住了郁阳泽的胳膊,就站稳了。 这小兔崽子没躲,倒让顾千秋有些意外。 但立刻,顾千秋就觉不对。 他闪电般缩手,已然来不及了。 那“人”冰凉的爪子,已经反扣住了顾千秋的胳膊,搭上他的穴道和筋脉,让他动弹不得。 触感像是人手,但那温度绝不是活人。 瞬间,顾千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下一秒,一道异光亮起,顾千秋看见郁阳泽站在他另一侧的一步之外,骤然拔剑! 侠骨香是仙界名剑,就算主人灵力被压制了,其本身的威力也不可小觑。 剑光一闪,顾千秋便看清了那抓他的究竟是谁。 呼延献! 他什么时候追过来的? 呼延献尸身早都腐烂,有的地方甚至白骨化了,穿着厚重繁琐的衣袍,压得他筋骨折断的样子。 他“暧昧”地看着顾千秋。 侠骨香一剑斩向两人相接触的手臂。 顾千秋用力一拽,将呼延献拉过来一点,这才让剑光对着的是呼延献的胳膊,而不是他的。 但呼延献反应也很快,又将他拽回去,顾千秋力道定然不如他大,瞬间没了重心,几乎倒在呼延献的怀里。 若不是郁阳泽收手快,侠骨香差点把他一刀两断了。 呼延献抱着他,两人一起倒在不深的水里,顾千秋头皮都炸了起来。 因为他听见呼延献在他耳边说:“……嗯?” 他居然还会说话?! 郁阳泽在“逃”和“战”中只犹豫了一瞬,看他俩的动作越看越刺眼,几乎没什么犹豫,就跟着提剑入水。 呼延献翻身直接入水,将顾千秋压在水中,这么浅的地方,他居然一口水呛住,剧烈抽搐起来,死活动不了了。 侠骨香入水,直接刺进呼延献的一只手掌,死死钉在水域底部的石砖上。 但可惜,呼延献已是早死的人,没有痛感的他只扯了一下,那块烂肉留在原地,不要,就不要了吧。 “我是不是曾经见过你?” 呼延献只对着顾千秋说话,的语气好像在慢慢思索过去,语速悠闲,不紧不慢。 “但是我不记得了……你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敌人?你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入水太久,顾千秋的肺腑抽搐着疼痛。 但越是生死一瞬间,他就越冷静。 呼延献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顾千秋突然灵光一闪,在水下无声答道:“我是你的朋友。我们曾经见过的。” 他跟俞霓来这里偷过东西,可不就是见过吗? 虽然上次也跟呼延献动过手,还杀了一些他的裸身侍女、打砸了他的大殿──但四舍五入一下,就是朋友没错了! 因为呼延献再不放手的话,他就真要活生生溺死了! 哗啦──! 顾千秋站直身体,终于出水,可他手脚发软,脑袋缺氧眩晕,站立不住,又要往前栽倒。 但还好,郁阳泽扶住了他。 顾千秋开始剧烈咳嗽,痉挛着身体蜷曲,都咳出血沫了。 郁阳泽刚想问话,呼延献已然重新到了面前。 郁阳泽来不及犹豫,侠骨香再次一横,剑气奔涌!
第10章 侠骨香剑招刁钻诡谲,气行奇异,好几次出招都险而又险,千钧一发,似有些不管不顾的意味。 若这不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徒弟,顾千秋都要觉得此人是个用剑的疯子,杀人癫狂,被杀也癫狂。 剑招有些眼熟,但他敢肯定的是,这不属于同悲盟十三分支的任何一脉。 刀光剑影间,交手不下百来招。 但呼延献明显留有余力,忽然问道:“你也是朋友吗?” 郁阳泽没听见他们刚才在水下说了什么,但也能猜出三分。 他回头看了一眼软到在岸边的顾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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