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同时,后颈深处沉睡的小绿舌却忽地躁动起来,不安地扭动着,后颈处不断传来组织撕裂的疼痛感。 裴明泽停下了脚步,感受到小绿舌似乎正不断朝着皮肤表体游动。 没过几秒,啵唧一声,小家伙从后颈中央钻了出来,似乎遭受到了更强烈的打击,表体的黏液逐渐干涸,直直从裴明泽的后颈上掉了下来。 裴明泽蹲下身,从地上捡起正不安扭动着的小家伙,看着小绿舌从翠盈盈的浓绿逐渐衰退成枯黄,莹润的软体也逐渐凋敝,变成了好似黄纸一般的薄片。 他眯起眼睛,戏谑地笑了一声,手下些微用力,薄片瞬间破碎,变成了一块又一块的碎片。 裴明泽倏地站起身,身形凝滞,有些不可思议地再看了一遍,“......什么?” 似乎在回应他的疑问,原本眼前肆意舞动的触肢也接连衰败,一条又一条失去了活性,如同小绿舌一般同时凋敝,被微风吹过,瞬间如同劣质的易碎品一般粉碎在空中。 心下有不好的预感升腾而起,裴明泽愣在原地,对对面人说道,“情况有变......” 他快速冲向正房门外,猛地一脚踹开大门,躲避升腾而起的烟尘闯进室内。 “咳咳。” 他四处打量着,穿过前门走进卧室。 一道漆黑的人影正躺在炕上,侧着身子藏在暗光处,吓了裴明泽一大跳。 他蹙起眉,缓缓朝前走去。 还没走几步,这道漆黑的暗影却好似猛然惊醒,身形迟滞,缓缓从炕上坐了起来,缓缓朝着裴明泽的方向扭过头。 两人目光相触,裴明泽率先扯起了唇角,“呵......真是惊喜啊......” 易卜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感觉自己像是睡了很长时间,刚起来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身上的黏液也变得干涸,让他感觉有点不舒服。 过了几秒,他猛地站起了身,目光定定看向裴明泽,“你怎么在这?” 裴明泽没说话,冷冷盯着易卜,眼光上下打量,似乎在思考什么。 易卜也没想得到答案,感觉自己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猛然转头,大声道,“靠!陈让呢?” 一道急促的铃声倏然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古怪的氛围。 裴明泽接起电话,几秒后,他猛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开口,“什么?你再说一遍......” 电话被挂断,裴明泽与易卜对视,语气不知为何有些僵硬,“出事了......” ————— 天光大亮,石阵周围人来人往,勘测人员来了一波又一波。 只有易卜一个人怔愣地站在原地,怀里抱着一堆不成型的血肉。 在偌大的天地之间,他好似一只孤独的黑雁,任凭冷风卷起他漆黑的袖摆。 其实易卜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明明只是睡了一觉,结果起来后人就没了。 泪珠似断线的珠子一般滴答答落在黑色的收容盒上,眼前昏黄的景象也逐渐模糊。 医疗队抬走了被复苏的陈礼,外勤人员也跟着过来,带走了抱着陈让‘□□’的易卜。 车身在摇晃,山区的山路格外险峻,医疗队开到这里实在是不容易。 易卜怔愣地看着手里的盒子,每过几秒就打开一次,看着里面血红的肉块,仿佛想要确认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位置突然坐下了一个人,一个头上包着纱布的男人。 易卜认得他。 男人似乎在斟酌着开口,憋了好久才说出来,“你,不用过度担心,陈让敢这么做一定是做好了打算的。” “他的血水已经填满了逆行法阵,说明早已经打算好了,回来只是时间问题。” 顾思源看易卜根本没有跟他说话的想法,有些尴尬,不经意朝身后的女人投向了视线。 他身后——周灵不知道站了多久,脸上表情淡淡,又对他扬了扬下巴。 顾思源抿了抿嘴,想了又想还是凑过去说,“实在不行,你可以试试往里面滴血,反正你......” 易卜蓦然转过头,红肿的眼睛直直盯着他,顾思源思虑再三,还是说出了口,“不过可能有点副作用,虽然能加速他恢复的历程,但是其他影响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我觉得陈让可能不需要......”他嘴里的话没忍心说出来。 好在易卜终于有了反应,点了点头,再度把头转向了车窗外,抱着收容箱的十指冷得发白。 顾思源此时才坐起身,朝着周灵一步步走了过去,他熟练地扬起笑容,一如既往的糜丽,“周......” 名字都没叫出来,女人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过身避开了他的目光。 顾思源张了张嘴,最终苦涩地笑了笑,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他身边坐着两个身穿亮黄色制服的工作人员,见他回来,重新给他套上了颈环。 冰冷的颈环随着车身一同摇晃,不断地撞击着顾思源的皮肤,他忍着痛,垂下头一言不发。 过了好久,身边的工作人员突然离开了一个,周灵在顾思源惊喜的目光中坐了下来。 车厢里一片宁静,唯余车窗外的风声久久不息。 ————— 医疗队的车回到了调查局。 林瑞正站在大门前,表情很凝重,冷肃的目光直直朝易卜怀里的收容盒射去,眉头皱得老高。 易卜没什么反应,转过身躲避开林瑞的目光,跟在周灵身后去做手续。 调查局的大厅里异常热闹,人人都朝他们一行人投来了目光,廊道挤得水泄不通。 林瑞带着几人先去了办公室,神情凝重地把陈让的身份卡递给了易卜,“他这次的事情一出,算是犯了大忌,等他回来再来领罚。” 易卜不吭声,抱着盒子一句话不说。 周灵摸摸鼻子,主动上前接过了身份卡,顺手塞进了易卜的口袋里。 林瑞边整理着什么东西,边抬眼望向易卜,“等会去研发区领点东西,你哥哥也醒过来了,刚好一起去。” ————— 接下来的事情进行得格外顺利,易卜像一个没了老公的寡夫,沉默地接过所有战友送来的补给,在哥哥关爱的目光下回到了家。 夜色已深,易卜身上还穿着那套皱巴巴的衣服,干掉的黏液黏在他身上,他也生不起去洗的意愿。 似乎调查局的所有人都默许他拿回了收容盒,抱着一堆肉块回到了易家。 他头一次抱起了易父新研发的肥牛海带汤,慢慢地一口一口喝着。 易风行的手艺一如往常,汤做的又咸又腥,难喝得很。 易卜边喝着,眼泪就顺着脸流了下来,他垂着头,泪珠滴答答落进了汤碗。 就这么一直落一直喝,直到碗见底,他才默默地走进厨房,哗啦啦洗起碗来。 易父坐在餐桌边上,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跟易行且眼对眼。 易行且情绪也不太对劲,朝着易父苦笑了一下,起身带着易卜走回了房间。 “小卜,好好休息,别想了,慢慢来......”易行且站在门口看着神游的易卜,无声叹息。 易卜没说话,愣愣地关上门,转过身又从床上抱起收容盒,走进了浴室里。 他对着镜子直直站着,看着镜中脸色苍白的男人,下一秒低下头,拿起抽屉里的银针就朝着中指刺了下去。 猩红的血液滴答答落进肉块里,混合着肉块本身的黑血,显得盒内的生物体更加惊悚。 沉睡的肉块开始自发地蠕动起来,啵唧啵唧的声音不断传来,附着着黏腻的血液互相摩擦。 没过一会儿,血液就被吸收殆尽。 易卜看着这一幕,眼内终于亮起光来,手下更加用力,不间断地朝着盒内滴血。 很可惜,这一次肉块没能动起来,完全像一团死物,静静地沉睡在原地。 他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只能这么一点吗?” 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收容盒内的肉块突然缓慢地游移起来,顺着箱壁朝上爬动。 易卜的呼吸急促起来,手心缓缓向下伸,触摸到狰狞的肉块。 黏腻、潮湿,带着腥气。 他能感受到肉块在摩擦他的手心,以温和的力道,一次又一次。 冷白的灯光打在男人俊俏的脸上,他微微笑着,轻轻抚摸着黑箱里残损的异体。 如同以前一样,一次又一次。 ————— 外勤队员仍在石阵周围勘测,萧扬打着哈欠,快速围绕着同心圆的外围喷洒特质溶剂。 “赶紧的,喷完立马回去,这怪冷的......” 高大的男人拎着喷桶不断绕着圆弧奔跑,没有注意到——身后喷洒过的某处土地里,一根惨白的指尖冒了出来。 眼熟的黑雾浅浅环绕在上空,似乎接收到主人的命令,又悄然离去。 山间气温很低,冷风依旧,树影摇曳。
第93章 破囍开运 ——三年后—— 又是一个平常的早上,易卜从家出发,甩着车尾开进了调查局医疗区。 男人的眉眼越发锋利,经历了时光的洗礼,浑身更显成熟男性的魅力。 ——砰。 关上车门,易卜一如既往提着易风行煲的汤,徐徐走进医疗区大门。 “易先生,早上好。” “易卜,又来了?” 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跟易卜打着招呼,易卜一一笑着问好。 自从三年前陈礼被接回医疗区休养,他就这样替陈让勤勤恳恳走了三年。 推开病房门,护工恰好在里面给陈礼擦身子。 两人点点头,易卜将煲好的鸡汤放在床头,看着护工细致动作。 陈礼刚被接回医疗区时浑身只有1/3个身子,尽管石阵修复了大半,但情况不容乐观,总是处在不定性退化和修复的两极状态。 如今上半身已经恢复完好,下半身大腿也长了出来,膝盖正在缓慢修复中。 荣衍鹤来过几次,认为至少五年后陈礼的意识才能初步恢复,还说什么如果陈让还在的话,陈礼能恢复得更好。 说实话,易卜的心里有怨,他尊重陈让的做法,但陈让最后的做法某种程度上并没有考虑他。 从一开始的怜惜,到之后日日喂血,易卜心里的期盼早被时间消磨得不成样子。 每天早上打开收容盒,除了一块块的碎肉外什么都没有,他一天又一天坚持了三年,他来这里看了陈礼三年,可陈让什么回应都没有给他。 如果真的在意他,为什么连封信,连句话都不给他留? 易卜站起身,撇开盯着陈礼看的目光,一言不发走到了窗边。 日光洒落在男人俊美的轮廓上,自山根处投落一道阴影,他面无表情透过窗户向外看,语气不明,“又是一个秋天啊......” ————— 易卜走出医疗区,一如既往地回到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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