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如此,管家非但心怀叵测,更兼心机深沉。其言似在刺激少夫人,令其心生绝望。”温淮阴越想,眸色越沉。 东方衡玉颔首道:“诚然,此等言语足以摧人意志,尤其对于方失所爱,正处极度哀痛之中的女子。” 独孤澜冷哼一声:“管家之言,无疑是在暗示少夫人应随大少爷同去,无疑是在逼迫她走向绝路,又或者是在蓄意引导。” 春桃续言:“少夫人病重之际,张员外与夫人虽有关怀,然更多沉溺于己之悲痛,对少夫人之病情未有过多问津。” 许是正因张员外夫妇二人自顾不暇,这才让管家钻了空子而不得知。 温淮阴沉声道:“这管家行径,确有可疑之处。他所邀医者,也不知是否与之串通,害人性命?或许,我等可从此医者着手,探查一二。” “可知管家所邀医者,是何许人也?”温淮阴又问。 “是回春堂的田青生,田大夫。”春桃急切答道。 东方衡玉怕节外生枝,再生变故,随即言道:“我即刻前往回春堂一探。” 温淮阴颔首:“道友路上多加小心。” 得知此情,温淮阴陷入深思。 独孤澜步至其侧,低声言:“如今事端皆系于张员外病逝之子及儿媳,井下女子既是张员外之媳,不免需启棺细查。” 温淮阴岂能不知,非但张员外之媳札明珠的棺需启,其子之棺怕是也得打开,一探究竟。 对于痛失子媳的张员外而言,启棺无疑如再揭疮疤,痛彻心扉。 翌日晨曦初露,张员外苏醒。 一闻线索之讯,他急召温淮阴至前。 “小温老板,不,温公子!我闻府中人言,你已有所发现?”张员外历经此劫,仿佛一夜之间白头,面如枯槁,白发徒增,更显苍老。 温淮阴颔首,虽心有不忍,却仍将所探之事一一细述,连井下女子之秘亦未隐瞒。 闻言,张员外几欲气绝,幸得温淮阴施展妙法,方才稳住其气息,勉强维系其命。 “启……启棺。”张员外泪眼朦胧,声带悲戚,“我那苦命的孩儿,若真遭不白之冤,还望温公子施以援手。” 温淮阴见其悲痛欲绝,心中亦感酸楚:“张员外宽心,我定当竭尽全力。” 虽得允诺开棺,温淮阴心中却无半分轻松之感。 独孤澜于张员外门外等待,见温淮阴面露忧色,正欲出言慰藉,却闻室内张员外哀泣之声传来。 “张府大公子已入土为安,而儿媳札明珠之棺尚停于府中,我等可先行查看其棺。”温淮阴缓缓言道。 此言一出,府役在张员外门前怔了怔,面色微变。 府役的迟疑与面色骤变,自是逃不过温淮阴等人的目光。 他们自是明白,开棺验尸非同小可,府役心生抗拒,亦是情理之中。 “烦请引我等前往少夫人停棺之所。”温淮阴语气温和。 府役却仍面露惧色,毕竟方才目睹少夫人现身,此刻又要启棺,实是令人心惊。 他声音略显紧张:“二位公子,这边随我来。” 烛影婆娑,香烟萦绕,灵堂之内,一片庄严肃穆。 白幔轻垂,如霜雪覆地,映照着堂中每一寸空间,灵前香炉香烟袅袅,与烛光相映成趣。 灵堂正中,棺木静卧,四周哀悼之人环立,身着素服,面上却无哀戚之色,唯有惊恐之态,一有风吹草动,便警觉四顾。 二人行至棺椁之前,未急于启棺。 温淮阴深吸一口气,对棺椁低声念咒。 凡胎肉眼难以窥见,独孤澜却看得分明,咒语化作串串金光符文,绕棺数周,而后隐入无形。 二人谨慎启棺,只见棺内果有一具女尸,然面容尽毁,难以辨识。 虽心中早有预感,见此情形,温淮阴仍旧难掩愁容,眉头紧锁。 温淮阴目光下移,凝视着女尸的手。 札明珠生于诗礼之家,自幼饱读经书,虽非富甲一方,却也未曾沾染粗活。 然而眼前棺中女尸,双手粗糙,掌中布满老茧,指关节处尤为明显。 独孤澜亦注意到此异状,二人面露凝重之色,棺中女尸绝非札明珠。 温淮阴细致检视,于女尸颈项之处发现勒痕。 观其伤痕走向,似有人自背后以绳索勒颈,致其窒息而亡。 显然此番言论与张员外所言,其儿媳因哀痛至极而撞棺自尽之事,颇有疑窦。 温淮阴旋即回首,目光投向随行而来的春桃:“春桃姑娘,敢问少夫人撞棺,是否众目睽睽下所为?” 春桃连忙摇头:“是在守灵夜,少夫人自撞棺木。” “少夫人抱病未愈,言大少爷死得冤枉,强撑病体,欲守灵以尽哀思。我见少夫人咳嗽数声,便回房取衣。”春桃续道,“待我归来,管家便言少夫人因悲痛难抑,随大少爷而去了。” 温淮阴微微蹙眉,声音沉着有力:“春桃姑娘,依你所言,当时并无他人在场?” 春桃颔首,眼中掠过一丝惊惧:“确是,温公子。当时灵堂之中,仅有管家与少夫人。” 温淮阴沉声道:“管家行径确有蹊跷。” 独孤澜冷然言道:“若少夫人遭人暗害,那管家便极可能是行凶之人。” 若果真如他们所料,艳鬼前来寻仇于管家,亦是情理之中。 独孤澜忆及东方衡玉所言亡魂失踪之事,趁众人不备,一缕荧光悄然飞入棺中女尸之上。 仙力探查尸身之后,发现此躯体确无亡魂与怨气痕迹。 察看过札明珠棺椁情形后,二人携数名府役,前往张大公子安息之地。 张氏祖茔坐落于深山之中,晨曦初露,林间湿气蒸腾,云雾缭绕。 此时虽天光渐开,但山中光线仍旧黯淡,树木轮廓在雾霭中隐现不定。 府役们手执火把,与之艰难前行。 恰在此时,身后一府役突呼:“那究竟是何物!” 声音颤栗,目光中满是惊恐,直指前方。 众人被其一声呼喝,皆心惊胆颤。 府役本已心弦紧绷,此刻更是惊呼四起,未及细察,便惶恐大叫。 “别慌,我们在这里,定保诸位无恙!”温淮阴即刻出言,以安众人之心。 然在极度恐慌之中,众人耳中所入,寥寥无几。 独孤澜凝眸望向浓雾深处,仙力穿透迷雾,窥见彼端情景,竟是阴差驱赶亡魂。 “我过去看看,你护着他们。”独孤澜凑近温淮阴耳边后,压低声音说道。 温淮阴轻声回应:“谨慎行事,若遇险境,即刻归来。” 独孤澜微微颔首,随即身形一晃,迅速朝阴差所在之处掠去。 浓雾之中,阴差突感一股强势威压扑面而来,令其灵魂为之震颤。 被拘之亡魂更是惊恐万分,身不由己地颤抖,几欲匍匐于地。 “何方神圣敢来此阻挠阴差执行公务!”阴差紧握拘魂锁链,声色俱厉,显然未曾预料到竟有人胆敢如此冒犯。 独孤澜现身于浓雾之中,仙气缭绕,气势逼人。 阴差察觉到危险,正欲有所动作,却感受到独孤澜释放出的仙力。 其气息纯正,阴差感受到这股力量,紧绷的情绪才稍稍缓和。 他们心中暗忖,这定是哪位下界攒功德的神官,兴许还是个战力惊人的武神官。 天界神官制度改革一事,早已传遍三界,成为众神议论焦点。 水域似乎也有效仿之风,意图好好整顿一番神官的业绩,如今也就剩下地府一切如常。 毕竟地府所司,乃是拘魂、判案、断人投胎转世之事。 若真要如天界般“卷”起来,总不能将尚有阳寿之人也拘魂卷走,否则阴差何来的业绩可言。 “不知这位仙友,有何指教?”阴差的态度明显和缓了许多,他们知道面对天界的神官,还是以礼相待为妙。 “阴差拘魂,本应行走冥道,何故步于人间?”独孤澜直言不讳地问道。 “仙友有所不知,此亡魂沾染血气,加之冥道拥堵,恐其血气波及他魂,引发不测。为免误时辰,亦不扰他魂,故不得已择人间道而行。”阴差解释道,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无奈。 独孤澜再追问:“冥道何故拥堵至此?” 两名阴差面面相觑,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虽有微词,却也不敢表露。 虽都为神官,但这人未免也太不客气了。 正当他们在心中暗自思量时,独孤澜的真身面容显现于他们面前。 两名阴差一见其真容,心神俱震,暗叫不妙,怎会是这位“活祖宗”。 “回禀帝君,人界东边的琉璃与云隐两国大战,将士死伤无数,两国兵力消耗过半,如今引渡他们那边的亡魂数量之多,将冥道占了去。” 听闻此言,独孤澜更觉事有蹊跷。 “战死亡魂血气更重,此人为何会影响他们?”独孤澜立即反问。 两名阴差相视一眼,其中一位硬着头皮回道:“帝君明鉴,此魂生前是刽子手,杀戮甚多,其中杀戮之人不乏被权贵之家陷害的无辜,其血气之重,非同小可。加之其死法特殊,怨气深重,故而对其他亡魂有所影响。” 独孤澜一听到“刽子手”三字,立刻警觉起来。 他运用仙力,轻轻一挑,将那趴在地上、痛苦抽搐颤抖的亡魂提起。 待看清其面容,独孤澜眼眸微眯,原来眼前之魂竟是李祖德的魂魄。 “尔等从何处拘来此魂?”独孤澜的语气明显冷峻了几分,令两名阴差感到困惑,不知何故又触怒了这位祖宗。 “是我们大人拘的。”阴差言罢,意识到对方可能不晓冥府之从属,随即补充道:“我们大人乃是我们地府查察司判,容城月上大人。” 容城月上是何人,独孤澜岂能不识。 不正是那夺了六案功曹名号,隐去仙力,假扮凡夫俗子,自称为东方衡玉的那位狡猾道士。 “他可有与你们交代何事?”独孤澜追问。 两位阴差摇头,感觉到周围的冷意稍减,他们皆松了一口气,心中暗叹“伴君如伴虎”果真不虚。 “不曾,只让我们将他带回地府,按律审判即可。”阴差老老实实交代道。 至于期间发生了何事,非他们所抓之魂,具体情况他们也不得而知。 一问三不知,独孤澜自然没必要与他们继续耗费时光。 待到他离去后,两名阴差皆是松了口气。 独孤澜归来,将方才与阴差探听的情况,略去了容城月上的痕迹,告知温淮阴。 温淮阴亦有些诧异:“你可感受真切了,那李祖德的亡魂身上,真有东方道友的气息?” 独孤澜沉声道:“确实如此。” 他言之凿凿,似是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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