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寒也全神一贯地往天帝瞄去,心念急转。 谁想害天帝,和鬼界有什么关系? 最可怕的是,能害得成天帝。 若是这般强大的力量,从此时起,天宫便要面临一场苦战了。 却世眉头狠皱了两下,那是怀寒第一次在这张神容上见到苦痛的神色。 但转瞬即逝,谁也不能再捕捉到天帝的唯一脆弱。 还能动,还活的,还没陨。 怀寒也不知该不该松口气了,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擦擦额头的冷汗。 随后却世笔直站立,挥袖阻止慌张想上来搀扶的仙们,沉沉一语道:“散宴。” 天界的仙一时都伫立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天将率先行动,将却世八方团团围起,布成一张浩浩荡荡的巨网,求一个疏而不漏。他们仔细警戒藏在暗处的敌人,一面又疏散吓得昏过去或不敢动弹的仙人们。 闲仙一个个离开这惊魂动魄的现场,互相搀着搂着,还有神仙只觉自己在做梦,到处闹事,一时都疯乱了起来。 天将又要顾忌敌袭,又要整肃秩序,慌忙得很。 有医仙被众仙搞的跌跌撞撞、连滚带爬,怀寒赶紧过去拉起,连踩了几个仙人脑袋,又在天将半疑半急下躲过,匆匆跳跃,身形反而灵巧,一把将医仙拽到越应扬身后。 越应扬却反手将医仙提起,左右打量。 怀寒穿梭地太快,喘了口粗气:“我见过他,不过,可能危险,你查一下……” 那医仙只是个寻常模样,但事到如今,真是一点不能松懈了。 在神鬼盟誓时,天帝竟被刺杀了! 可见天宫的防范有多疏漏,八成是有奸细内应。 却世低眉道:“送回。” 若不见那一地神血,定想不到他受了多重的伤。 那小医仙霎时就被其他天将带走了,徒留下一个妖王和一个花仙。 怀寒感慨了一句:“偌大天宫,竟无一……” 却世还温和地笑:“却无一可信?不是的,你来送吧。” 说罢,便向怀寒伸手,微抖又垂落,看似抬不了太高,也不能大动了。 怀寒也不多想,偏头喊上越应扬:“一起给他送回去!” 他的妖王搭了把手。 天帝的住处,在重重天之上。寻常仙人难以踏足,如今却连妖都能肆意行走了。 唏嘘啊。 谁也没捕捉到刺客的蛛丝马迹,也不知天帝究竟为何受了如此重的伤,更无人敢喘一口大气,言谈打趣一句。 上上下下九重天比墓岗还安静,悄无声息地宣告一场谁都不会遗忘的大事件。 但愿天宫迟早还能回复往日的七嘴八舌。 一进了殿内,却世便摆脱帮扶,自觉躺在画雕高榻上,一手拉上金帘,隔绝怀寒的视线。 怀寒在脑内搜罗了一圈靠谱的医仙,连忙道:“那我先去……” “已来了。”越应扬低声,把怀寒往旁边带了带,顺着背脊安抚两把,给来者让路。 怀寒舒了口气,摇头:“我没吓……到。” 诚然,只有一点点惊。 黄衣仙人的脚步飘渺,无声踏入。厚纱覆面,面目不清。身上不携一物,却自成杏林风度。 怀寒瞧了半天,不认识是哪路医仙,跟越应扬睁了睁眼睛。 越应扬传音道:“化身。” 咦?来给天帝诊治开化身,这是多谨慎……地位又多高啊。 却世的声音从帘内传出,轻唤:“尘已。” 黄衣仙话语戏谑:“狼狈。” 怀寒知趣地和越应扬先到偏殿了,脑子转来转去,回忆尘已是何人。 想了半天,愤愤地抓了抓头发,歪头问越应扬:“你认得么?这名字,我有些熟悉,却记不清了。” “不,”越应扬正要答,又小幅后仰了下头颅,“哦,医神。” “哦,医……”怀寒喃喃地跟着念了一句,大开起口,又抿了抿唇,眼睛都定住越应扬的脸,“医神!怪不得呢……那些远古的神藏的藏,睡的睡,死的死,一时竟想不到。” 太古之时,诸神竞逐。 而今已销声匿迹许多年,久到沧海轮回不知几度,传说故事也错演了几遍。 怀寒终于能闲下来想,便安静地在越应扬怀里趴了一会儿。 越应扬低眉,大手捂住了怀寒眼目:“莫管太多。” 怀寒听得出这是关切,也是不让自己涉水太深的忠告。 但他眉目转了转,笑眯眯趴到越应扬的耳朵边:“只是很好奇,别人不敢打趣的,我敢。” 越应扬往里间伸了伸下巴。 怀寒大胆道:“没事,重伤成那副模样,定然无心听我讲话,嗯。” “顽皮吧。”越应扬半叹一声,依然是纵容的,手还留在怀寒发上,“有何猜测?” “你听到乐音俱灭了么?哎——”怀寒的指头在脑前打转,去和越应扬抢一缕自己的发,撅了撅嘴,继续说正事,“乐音先灭,鬼客消失之时,便已发生了。” 越应扬唇角半抿,略带笑意道:“我知。” 这个妖王不大正经。 怀寒终于夺过了发丝,舒服道:“神鬼盟誓的流程都是铁打的,谁敢出差错,便是下了冥界,也再没有好命活了。就算被鬼客的话吓到,也不至于一声乐曲都没有,他们被人做了失音的手脚。若从这查下去……” 怀寒捉到一丝灵感,又晃了晃头脑。 越应扬给他稳住,问:“怎么?” “不知是不是我想太多。”怀寒嘶了一声,顾忌隔墙的两位神仙,愣是没再出口。 越应扬耳朵微动,听到了轻细落帘声。等了片刻,握住怀寒的手:“好了,去吧。” 怀寒正巧和药神尘已的化身面面而过,还算恭敬地弯了个腰。 跟个小花低头似的。 尘已不言,也未动,脸色古怪,半笑不笑的,便离去了。 怀寒带着疑惑,又坐到却世帘前:“天帝,你还好吗?” 有淡淡药香飘动,怀寒嗅了嗅,竟分辨不出其所掺杂的药引。 却世声音稳了许多:“倒是让你们见笑了。” 啊?难道刚才的打趣真的被偷听到了? 怀寒佯装正直:“我可没笑,这是担心您的身体。如何受的伤?怎么一回事?是何人所伤?” 噼里啪啦乱问一通,全天宫怕是也没几个仙敢。 过去怀寒面对天帝还是个小怂花,如今,却大不同了。 他紧拽着越应扬的手,预备着若是天帝还拖着伤体起来打他,他便丢了妖王过去,赶紧躲起来! 隐隐能见,帘内的天帝还真的抬了抬手。 怀寒不禁后退半步,越应扬眉梢扬起,站得靠前了些。 却世重叹口气:“此事,无需你追究。” 越应扬瞥了一眼怀寒,淡淡应道:“我们这就离开。” 怀寒还没懂这俩人打什么哑谜呢,抑或是不谋而合了,就被晕乎乎揽着走。 却见药神身影由远及近,又回来了,立在门口,目视前方,却似乎越过了怀寒,直向远望。 怀寒也站定,微翘嘴角,想多蹭一出好戏。 药神走近,两指互夹举起:“凶器。” 分明空空如也。 却世声音闷道:“放下。” 怀寒还眼巴巴地瞧,满怀疑容地瞄身旁的妖王。 不知为何,越应扬忽然动了妖力,面前金光大发,连同唇上的妖纹都闪的慌。 怀寒被晃到灼目,又往药神的手看去。 金光遇到阻碍,凝成一条长长的丝弦。 这弦大抵是琴弦,本身通透到近乎无色…… 怀寒凝住了脸色,他的猜测,和近日的经历,也如珠弦一般串联。 这种琴弦,可能是集天材地宝,工匠打磨出的华而不实的宝弦。 也可能是乐神的弦。
第29章 是乐神遗留的旧弦,袭击重伤了却世。 怀寒想到这里,心中便已猜想出数个阴谋了。 刺客和却世有仇是一定的,但和乐神又是何种关系? 是旧还是仇? 若循着这次的蛛丝马迹,能探究当年的真相,怀寒也不会置之不理。 他要问的还有很多,都是尘封的史诗。 “天帝。”怀寒却背对却世,一步步走向药神的化身,指了指那透明琴弦,“他的琴,我见过。这回的事,带我一个?” 夹在两神一妖王之间,话说得还这么从容脆落。 怀寒也真是天都不怕地不怕了。 “怀寒仙君,胆子大了不少。”却世声音愈发地轻,帘后的手微微抬起,“若能捉到,赏你。捉不到,押你。” 押? 还是一贯没有多余解释。他说的话,听着便好了。 越应扬侧扬起头,傲视帘后的天帝,面容不大愉悦。 怀寒闭了闭眼,给自己打气道:“可以!” 药神尘已收了弦,讥笑道:“你还会压迫一个小仙了,真丢面子的。” 却世从容道:“他的琴,他见过。” 是说怀寒本就和乐神有旧,既然自行想插一脚,那也别怪赏罚加身了。 高天巍宫里,处处漂浮紧张的彩云。 殿外有天将忽然来报备:“已将出入者全部排查,除今日鬼客降临外,天门阵前无异动。” 却世复问:“一处也无?” “一处也无。” 这代表着,整个神鬼盟誓前后,又到现在,无一仙灵出入。 也许行刺者,本就在天界之中。 又或是潜伏太久,但无论如何,并未离去。 天将离去,一定会将天宫再度封锁,连飞絮都飞出不去。 但刺杀者如此手眼通天,真能被锁住么…… 正想着,越应扬以指尖敲了敲他的肩膀。 怀寒抬头,双眸在凝思时显得更加灵动。 越应扬道:“乐神旧宫。” “正要去呢。”怀寒眯眼笑了笑,又往帘子后看去,“天帝,真的一点没感应到弦杀的方位么?” 到了此时,却世关于刺杀前后的状况,一句话都没说。 就连怀寒问了也没说,安静地躺着。 药神尘已拂袖离去,顺口答道:“操弦之手,无形却四面八方。哼,但他知不知晓,我们也不知晓。小花仙,可以告知你。这弦杀,未必伤得了别人。” 嗯,天帝还能有什么隐瞒的理由? 那一抹淡影已不见了,要问也来不及,大神总是如此神秘。 “那为何……”怀寒看看前头,不知道问谁好,又瞄瞄后头,“天帝刀枪剑戟不入,却能为乐神之弦所伤?这弦有何特别之处?” 却世已不出声息了。 一股玄力将怀寒温和地推出门去,惹得怀寒哎哎地叫两声,还要往回扑。 越应扬抱住他带走,道:“别问,他不想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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