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尘缨含着笑,没再更近一步。 他直起身,一手从后扶住宴玦的后颈,把人托起来靠在床头。 “你会杀我灭口吗......”他按上早前亲手系上去的腰带,指尖勾进绳结里,忽然问道。 某一天,某一刻,在他离开之后,又或者在宴玦腻味之后。 宴玦没接话,只看着他灵活又慢悠地一层层剥开自己的外袍,又轻飘打转儿地滑进内里,隔着薄薄的绷带摸见血肉。 并没有制止。 正如他所料,哪怕重尘缨再怎么故作轻佻,也只是为了察看伤口。 重尘缨对宴玦的无动于衷视而不见,语气里依然带着显眼的笑,自顾自接上话:“毕竟只有我见过伤成这样的宴将军......” “揉碎的、脆弱的......”他弯着腰,贴近宴玦的耳朵,暗自打量着他的表情,低低呵了口气,“漂亮的宴将军......” 宴玦横着眼睛侧过头,却恰巧碰上了他的嘴唇。 仅有片刻的分神,便被重尘缨扣紧了后脑。唇舌侵进口腔,将所有呼吸尽数霸占,如同一窝烈火,点到哪,烧到哪。 宴玦后仰着头,几乎完全倚靠着那人的掌心的托力,指尖揪在被褥上,扯出好几簇皱花。 重尘缨舍不得离开这蜜滋的糖块,放开了又咬,咬完了又舔,周而复始,缱绻磨蹭。 宴玦终于忍无可忍,下巴往旁边避开嘴唇,抬手抵住了那人的脖颈。 “有完没完......”他不怎么顺畅地吐着气,本该冷硬的语调却莫名发软。 重尘缨止了动作,右手却还扣在他脑后。他抬起视线,望进宴玦冒着雾气的眼睛,再次出声问道: “会吗?” 嗓音喑哑,似笑非笑,似乎一定要问出个答案。 宴玦凝了视线,毫不躲闪地对上那汪黑水。 顿了一刻,便挑起下巴,带着不怎么明显的警告缓声而出。 “会。” 重尘缨又笑,藏在瞳孔深处,亢奋、动荡......进而又变成了寻常。 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手掌从脑后移开,扶着宴玦的肩膀让他再次躺下,眼尾向上扬起,把话说得分外柔顺:“你先休息,其他的事交给我便好。” 宴玦抬眸瞥他一眼,没立刻接话。 他闭上眼睛,等呼吸逐渐放缓,才翻过身背对他,淡淡开口:“别忘了......查查姜进海......” “知道......”重尘缨答得轻快,手指若有若无地悬在他耳边,隔着空气上下抚动两下,却始终没有落下去,“先陪陪你。” 月悬长空,孤明黑夜。 朱砂抱着手臂侧靠在庭前门沿,听见脚步踩在枯叶上,睨着眼睛扫了过来:“宴玦重伤未愈,你打算去哪?” 重尘缨顿了脚步,顺着视线看过去,双眼一抬,语气分外轻率:“哟,真巧啊......但偷窥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朱砂冷着脸,开口道:“别多想,我对你俩什么关系不感兴趣,我只关心封印能不能顺利完成。” “所以你在这,是为了保护宴玦?”重尘缨煞有介事地偏了偏头,几乎脱口而出。 朱砂不搭话,依然抱着手臂靠在门边,脑袋低垂盯着地面。 重尘缨无所谓地眨了下眼睛,径直从她跟前跨步而过:“妖神既已涉入,世家便不会坐视不管,封堂主已经在驿馆布置了结界,妖族进不来,放心。” 朱砂表情微动,在他即将离开视线时突然问道:“你去哪?” “自然是去查姜进海呀......”重尘缨忽得停下步子,偏着头向后看了过去。嘻笑着脸,坦荡着表情,没有任何不对,“难道你不想知道他为何古怪行事吗?” 朱砂怔了片刻,缓缓吐出几字:“......行事小心。” “当然。” 重尘缨依然在笑。
第25章 生而为人别无选择 墙角下的隐蔽里掩着两道相对而立的人影,远看过去,仿佛已融进黑夜。 “公子,我是来保护你的......”何浊拖长了嗓子,眼皮耷拉着,欲哭无泪,“查姜进海不是我的活儿,我只保证你出门在外的这段时间平安无事......要让尊主知道我擅离职守,又得褪层皮.....” “她明明说的是让你听我安排,更何况.....”重尘缨混不在乎地抬起脸,朝何浊投去意有所指的视线,“我还用得着你保护吗......何叔?” 这是个久违的称呼。 重尘缨刚到鬼域的时候,乖得跟条黄毛小狗似的,眨巴着眼睛躲在白阎罗身后,哪怕心里害怕,却还是对着比他不知道大多少年岁的恶鬼们,张口闭口就是哥哥好姐姐好地叫。 何浊也是其一,可偏偏小兔崽子就是不愿意叫他哥哥,非得叫叔。再后来,等自己的功夫彻底超过他,便干脆连叔也不叫了直呼大名。 如今再次重提,反倒叫人心底发怵。 何浊紧了紧后槽牙,手指捏在一起,恨不得一拳挥到他脸上:“兔崽子你这是明嘲还是暗讽,出来几天胆儿肥了,都敢支使起我了......” 重尘缨一手搭上何浊的肩膀,话里话外分外亲近:“帮个忙嘛何叔,你也知道宴玦伤得不轻,我不放心,得亲自看着......您就理解理解?” 何浊面色狐疑,侧头过去,正正撞见那双狡黠的眼睛里:“这就奇了怪了,从没听你说喜欢过什么人,怎么头一回就这么没骨气......” 他短暂停顿片刻,又问:“真这么喜欢?” 重尘缨一挑眉毛,吟着笑意没接话。 何浊抿紧嘴唇,隔了半晌,才低低啧了声,哪怕依然不情愿地抱着手臂,可还是点头应了下来:“行,我帮你查。” 他摆了摆手,接着便转过身去化作一袅黑烟,转瞬没了踪迹。 确认何浊已走,重尘缨脸上的笑相便在瞬间僵硬凝固,又在眨眼飘散得无影无踪。 总归是感情最好欺骗。 他蓦然冷了表情,纵身跃到屋檐上,借着悄无声息的轻功,彻底融进了黑夜里。 黑夜漆漆无限,却被一方木窗窄窄框住。 忽然,一只手扣了窗沿上,是重尘缨从外面翻了进来,另一只手里还拎着两条紫色小蛇,暮气耷拉的脑袋垂在指尖,似乎早没了意识。 重尘缨自顾自地在案前坐下,伸出手,将那两条蛇摊开于掌心:“见面礼,我收下了。” 桌案的另一边,是妖神唾蛇,蝰。 在发间沉睡的长蛇忽得睁开眼睛。 蝰面无表情地抬起眼,头顶发丛里的其中一条细蛇便支起脑袋,朝重尘缨手上那昏迷的两条蛇吐出了鲜红的信子。 “嘶——” 随着低迷的吐息响起,那两条晕厥的小蛇竟再次抬起了脑袋,沿着指节匍匐而下,钻进了蝰头顶的蛇丛里。 他扬起脸,血红发紫的竖瞳里横亘着毫不遮掩的荆棘倒刺。 “见到本座,你不惊讶?”低哑的吟诵语气,刺耳又锐利。 “很难猜吗?”重尘缨眯起眼睛,手指搭在茶碗边沿,松松散散地看着,“但凭我同白阎罗的关系,怎么也得是妖神亲自驾临......” “毕竟,你们想拉鬼域入局......”他挑起眉尾,忽得屈起手指,反手敲在白净瓷壁上,发出一声脆响。 “但当年雷蛟惨败,哪还有胆子见跟我师父有关系的人.....其他妖神又不显踪迹,便只有劳驾您亲自来一趟了。”他勾着嘴唇,分外挑衅地歪了歪头。 “重尘缨......”蝰含着语句,眼底下沉,在深处泛起暗色的海,“多年不见,个头口气倒是见长......” “只是不知功夫如何了——” 他蓦得在原地消失不见,又忽然出现在桌案之上,面贴着面,离重尘缨的脸只有咫尺距离。 所有视野毫无征兆地跌进那片血色竖瞳里,叫人不自觉便从心底扩散出刺骨凉意。 木质长剑破空而出,又在瞬间碎裂封印,银光乍现。 蝰往后一仰,被那白亮短暂逼退半步,视线却盯着剑刃不放,连眉眼也压在了一起。 重尘缨已经站了起来,他反持剑柄,暴起的妖神威压逼得他的额头已然浸出冷汗,可嘴角却还是稀稀扯出丝笑来。 “妖神大人竟然记得我的名字,倒真是受宠若惊。” “枯木逢春,死剑已活......”仿佛没听到重尘缨说的什么,蝰一心盯着那把剑自言自语,几乎把视线粘在了上面,“玄门九重,你已入其七......” “重尘缨......”他忽然散了威压,站直收势,眼神肃然地扫向重尘缨,表情虽冷,语气却无端诚恳,“本座欣赏你。” 玄门是世间最寻常的心法,无论是修武还是修灵,无论是人是妖,凡入修习之行,必皆起于玄门。 修习玄门无需灵力,它生于内力又长于内力,是塑体夯神的根基。 但无人将玄门修行到底,更无人知道玄门的终点在哪。因为于世人眼中,玄门终凡俗,唯有灵力法诀才能大成于天道。 而重尘缨没有灵力,他只能将普普通通的玄门一条路走到黑。 似乎意识到蝰是在称赞自己对于玄门这种费力不讨好心法的坚持,重尘缨忽得阴下了脸。 他对自己有没有灵力这件事无所在意,却分外忌讳别人知道自己修习玄门。 因为谁都能入玄门,老的小的,强的弱的,人云亦云,淹没俗海。这不是一种夸赞,更像是一种同情。 因为自己无路可走,便只能重复别人践踏过的路。 碍着妖神的面子,重尘缨凉着表情,回答得生硬:“蝰大人客气了。” 蝰也并没有在意这无关紧要的客套语句,他一掀衣袍,又淡着表情坐回了原位:“所以,今日你是代表人族,还是代表鬼域?” 重尘缨眼皮微掀,无端咧了个诡异的笑:“谁都不是......” 他站在蝰面前,弯下腰,一手撑在正前方的桌面上,眼神居高临下地投来视线。 “我愿意帮你们,帮妖族......” “金戈域内,统领人族。” 蝰忽得收拢了视线,竖瞳更尖,血色更浓,在莫名的死寂听见他继续说道。 “当然,得在我解决了封印这件事儿之后。”重尘缨拖长了语气,一后仰,懒洋洋地又坐了回去。 “你当本座这么好糊弄......”蝰眯起眼睛,寒声道,“等你把封印重塑,我们还怎么进域内?” 重尘缨眼珠向下一压,语气随性又轻佻:“那封印就算重塑管不了多久,最多六个月,它就会完全溃散,再无阻拦......” 他看着蝰逐渐瞪大的眼睛,身体往前倾,故作礼貌地再次一抬手:“这就是我的诚意。” 空气凝固了好半晌,蝰才缓缓出声。 “为什么?”他直视着重尘缨的眼睛,定定开口,“你是人族,为什么要背叛人族?” “我有的选吗?”重尘缨忽然严肃了表情,语气冷淡,“谁给过我机会,让我去选做人还是做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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