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宴玦弯腰抬手的缝隙里,重尘缨忽然扫见他胸前的交领因为动作豁开了半条空隙,露出了贴肉的里衣。 就在前几日,那里头还缠着一圈又一圈沾血的绷带。 随着呼吸一起一落,像是跳跃的红花,溅在雨里,湿润又妖艳。而此时只要视线再往上,就能看见同样绯色的脸颊,同样一起一落吐息的嘴唇...... 带着体温,勾着淡香。 重尘缨很不恰当地又想起了点别的东西。 “想什么呢......”见他忽然愣着不动,宴玦便拿胳膊碰了一下,低声问道,“白日见鬼?” 重尘缨恍然回神,极为自然地敛回表情,点了点自己的左胸口,扬唇一笑:“真没事了吧?等会怕是要动手。” “你不都摸过了吗?还问做什么......”宴玦淡淡瞥了眼他的脸,接着又把视线移到了小腹以下的位置。 他故意掀起眼皮,和重尘缨碰上了目光。 但还没等人有所反应,便把脑袋又转了回去。 重尘缨陡然怔了神,忽然觉得喉咙分外干涩,他低低咳了声,只当没有这瞬间的失态,若无其事地叮嘱道:“动手的时候记得留点破绽......” “嗯。”宴玦懒洋洋一应声。 但重尘缨的那口气还没完全咽下去,就又被宴玦猛地拽住他的胳膊,藏在了层层掩映的假山之后。 “嘘。”宴玦抵着嘴唇,眼睛转向重尘缨,下巴一抬,示意他往过径门的方向看。 是柳文尚朝院内走了进来。 不似以往那般见了谁都畏畏缩缩,怯手怯脚,而是步履匆匆,神情严肃。 “这倒奇了怪了,丞相既然都请了柳尚书,怎么不请你堂堂大将军。”重尘缨抱起手臂,乐得看这个稀奇。 宴玦不接话,视线跟着柳文尚的脚步一同进了姜进海的书房里。 眼见着房门合上,宴玦直起身,拍了拍衣摆:“去屋顶。” “你做这事儿怎么这么熟练?”不同于宴玦标准的单膝跪地,重尘缨摊坐在屋顶上,两手向后撑着瓦片,异常懒散,“当将军也需要天天爬别人屋顶?” 宴玦拿着红瓦的手动作一顿,也不顾忌声响,更不顾忌人命,猛地把手里的瓦片朝他横甩了过去。 重尘缨没什么难度地直直接住,又轻飘飘地放下,他看着宴玦没什么表情的脸,悠悠一笑:“我没了你还得再找一个,多划不来。” 宴玦扫他一眼,见手底的屋顶已经拆开了一口小洞,便冷声答道:“你也知道划不来。” 重尘缨笑意更甚,正打算也凑过去瞧瞧,可还没挨到视线,便忽然闻道股隐隐熟悉的气味。 “你闻到没有,有股味道......”他忽然顿了动作,眉头因为突如其来的深思蹵在了一起。 “什么味道?”宴玦动了动鼻尖,却什么也没嗅到。 重尘缨摇摇头,没有接话。 他走在回忆里,忖度一定是在某个很深刻的地方出现过,否则不会如此久违。 他不自觉坐直了后背,脸上难得没有刻意张扬的表情,严肃认真的样子让宴玦都不由凝起了视线。 是在哪里...... “是......”他正要开口,可刚吐了一个字便猛然顿住。 眼睛蓦然一睁,指尖也不自觉揪紧了衣角。 重尘缨记起了在哪闻见过。 在不知多少年前的山洞里,在飘荡着人骨的血河旁,铁腥味的风里弥漫着清丽的叶香。 瑰丽如花,诡异似血。 是再逢春。
第29章 让你重新认识我的机会 “想起来了吗?”见人许久不给个反应,宴玦出声问道。 重尘缨哽了哽喉咙,把心底涌出来的异样压了回去,低声说道:“没,时间太久远,不怎么记得。” 宴玦偏头朝他看去,没理会那忽然压低的表情,只是语气微沉:“真不记得?” 重尘缨冷飕飕地对上他的眼睛,没有接话。 宴玦脸色一顿,凝了语气:“我未曾、也不打算,逼你说那些你不愿说的事......”他把头低下来,捻着自己的指尖:“可有些事如果你自己不说,等我亲自查了清楚,就不会是如今这副和和气气的模样了。” 这话说得平和,可重尘缨却呼吸稍滞,莫名觉得心窝上似乎扎了根细针,明明没什么感觉,却无端叫人心口一紧。 不相信,不信任,惯以最坏的方向来预想他...... 可今天并不是。 重尘缨这辈子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委屈。 他无声呼出口气,把那发寒的凉憋回肚里,在脸上咧出了个牵强的笑,声音也藏得很轻:“看来无论我做什么,在你心里也还是不过了了......” 那话薄得像夜里稀稀的光,随着风便散了。 宴玦似乎也并没有听见这句话,视线一偏,穿过房顶不大的孔洞落到了室内。 是姜进海和柳文尚在交谈。两人相对而立,姜进海面色如常,背手站着,看上去情绪平缓,没什么动作。反倒是柳文尚,虽然卡着角度看不见正脸,却能从那幅度极大的手臂摆动里,猜出此刻异常激动。 一向连说话声都不敢太大的人竟敢对着相爷争红了脸,也是稀奇。 宴玦再次伏低了腰,想要凝聚灵力听到点谈话的内容,可定睛一看,却发觉洞口周围竟隐隐弥漫着澄光......这书房之内早布下了隔断结界。 眼看柳文尚争论的动静越来越大,甚至已经一只手抓住了姜进海的胳膊,想要把人拽走...... 可他的背后却忽然出现了一个人,披着浑身漆黑的斗篷,从房顶视线的死角处鬼魅现身。 黑衣人的手上握着一把短刀,他神不知地靠近柳文尚的后背,在转瞬时抵近了咽喉。 柳文尚忽得一愣,有些僵硬地将头转了过来。 从宴玦的角度,能看见他眼角泛光,这是还有了泪。 可显然姜进海不为所动,他招手一挥,冷着脸什么也没说,便让黑衣人压着柳文尚往外走。 两人离开了宴玦的视线。 他眉头一紧,余光终于注意到旁边心不在焉的重尘缨,问道:“你看到那个人了吗?是不是不太对劲......” 重尘缨眼睛虽然往下瞟着,可却压根没注意底下的动静,手臂懒懒散散地搭在支起的膝盖上,只淡淡嗯了声,连眼皮也没掀。 这明显的敷衍让宴玦不得不侧了视线,语气发沉:“好好儿的你突然怎么了?” 重尘缨分了点视线看他,沉默又寡淡的脸上忽然扬起笑,变成了一如既往的轻浮模样:“我能怎么了?” 宴玦还打算说点什么,可余光却瞥见黑衣人已经挟持着柳文尚从屋里出来,便干脆向着底下的草丛一跃而下,只留了句短短的回音:“回去再跟你算——” 重尘缨凭空哽了喉咙,看着宴玦翻下了屋顶,脸上的笑也没了落处,顿时又成了张阴脸冷相。 他心里堵了气,跟着跳下去时脚上没个轻重收敛,踩在树丛旁的枯枝上,猛地冒出一声脆响。 一柄飞旋的短刀扑面而来。 但还没飞近重尘缨跟前一尺,就被宴玦率先拦下。他的左臂横在重尘缨胸前,顺着风势握住刀把,将其捏在了指尖。 重尘缨看了眼那把急停的暗器,又盯着他的后脑勺,在这紧迫的当下一时竟愣了神。 这个人可真是嘴上一套手上一套...... 把他一颗心戏弄地蔫了又跳,跳了又蔫儿,叫他到底该信哪个...... “你们是谁?” 正前方忽然传来了一声男女莫辨的声音,是掷出飞刀的黑衣人向他们看了过来。 在他抬头朝向两人的瞬间,宴玦立刻注意到了那人乍眼的金色竖瞳。 蛇的眼睛! 与此同时,无数毒蛇从四面草丛里爬行而出,红的绿的黑的,生着繁复花纹,在探出头的瞬间化成了无数人身蛇尾的半妖。 层层包围,如同瓮中捉鳖。 宴玦眼皮压紧,瞳孔深处敛着神光。不知何处而来的迅风迎面扑至,将他遮面的帽兜吹落开来,耳侧的发辫银扣由此脱离了限制,随轻风而舞。 “宴将军!”那标志的银扣实在太过独特,叫柳文尚几乎立刻喊了出来。 为首的黑衣人闻言下巴一扬,接着也咧开了笑,直勾勾地盯了过来:“原来你就是宴玦......” “还真果然如大人所料......” 宴玦凝了眼睛,似乎并没想到自己的身份暴露得如此之快。他抬起右手,索性也不再隐瞒,飓风旋飞间,冥麟长枪现于掌心。 与此同时,高空绽放出巨大的蓝色玄武图案,是玄甲卫的信号。 他挽了个枪花,正要起势聚起灵力,肩头却忽然落下了一只手。重尘缨从头背后侧身而过,顺手解决了只预备偷袭的蛇妖,将自己的搭在他肩膀上,低声说道:“卖个破绽去救柳文尚,他交给我......” 说罢便一跃上前,和周围碍事的蛇妖们交手在一起,只是木剑依然是木剑,并没动真格,也并没取其性命。 毕竟为了后头的合作打算,事不能干得太绝。 宴玦虽然没接话,但也知道自己要隐藏伤情。他压低上半身,脚下借灵力起步,枪风霎时呼啸,朝黑衣人劈了过来。 黑衣人手里还抓着柳文尚,见宴玦冲了过来却依然不放手,一边挟持着人,一边往后退。 可这后退并不是漫无目的、随机应变,似乎是早有目标:他引着宴玦一步步退到了庭院最后的空地上。 眼见宴玦已成功踩进暗中埋下的阵法边缘,黑衣人揪住柳文尚的手指猛然一松,将他仍了出去。 “诶诶——” 柳文尚尖叫着捂住脸,没等到摔得浑身碎骨的疼痛,先被宴玦一把接住了。 “将军、宴将军......”柳文尚又变成了那副怯弱胆小的样子,两只手紧紧扒拉着宴玦的胳膊,死活不肯放手。 他抿了抿嘴唇,凭空咽了口口水,说话也发起了结巴:“幸、幸好您在这里啊......” 宴玦冷着脸,十分艰难地动了动胳膊,发现柳文尚就跟块狗屁膏药似的,撕都撕不下来。他重了语气,厉声说道:“柳大人,想死的话,就继续挂我身上。” 柳文尚一愣神,脸上却始终是副犹犹豫豫的表情。 而就在等他犹豫的瞬间,宴玦背后的脚下地面却忽地亮起了巨大光圈。那光圈将宴玦和柳文尚包在巨大的圆形阵法之内,由暗到亮,闪着隐隐绰绰的金色辉芒。 在光辉还没彻底点亮之前,宴玦背后忽得出现了一股巨大的拖拽力。 是重尘缨将他强行拽了出来。那人先把柳文尚一手刀敲晕,随便往旁扔开,然后抓着宴玦的肩膀,猛地往后一拉,将自己换了进去。 宴玦离开阵法的瞬间,重尘缨进入阵法的瞬间,光圈轰然点亮,金芒直冲穹顶,汇成了一堵无形的光墙。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01 首页 上一页 23 24 25 26 27 2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