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尘缨看着他,脑子里某个画面一闪而过:宴玦喜欢在亲吻时欲拒还迎,贴住了嘴唇又松开,一步步诱导他往前......也喜欢在他神思混沌时突然抽身,在濒临极限时再度恩赐...... 他忽得发觉自己在处于弱势或者被支配的状态下时,宴玦会格外配合,也会格外兴奋。 这人吃软不吃硬...... 于是他便立刻放缓了语气,让自己的嗓音听上去又低又闷,甚至带着点委屈,轻轻喊了声:“宴玦......” 果然,宴玦表情一顿,那薄薄的尾音让他立刻便注意到了这不寻常的语气,再凝神看过去,又发现这人难得没什么夸张表情,平淡得像潭死水。 他没什么表情才是最有问题......宴玦轻叹了口气,终于站了起来。 他走到重尘缨跟前,虽然不是什么好话,可语气却异常和缓:“你到底想干什么?” 重尘缨拉着他的手托住自己的侧脸,抬头看着他,瞳孔闪烁着暗光,连吐息都放得细极了:“我想抱着你说。” 这张脸,还有这副我见犹怜的表情,就像雨后湿了水的红花瓣,几乎让宴玦呼吸一滞,他哽了哽喉咙,把手掌抽了回来。 但还没等重尘缨露出计划失败的郁闷表情,一只手便搭上了自己的肩膀。 宴玦按着他的肩膀,借力抬起膝盖,直接跨上了床榻,跪在他的大腿两侧,坐了下来。 “这样满意了?”他环着重尘缨的脖颈,垂头碰了碰他的鼻尖,低声说道。 熟悉的气息和温度将自己完全包裹,重尘缨立刻伸出手,让整个人都靠在自己胸前。一收劲把人箍紧,又将脸埋在宴玦肩窝里,鼻梁蹭到颈侧的皮肤,嗅见了冰原里的冷冽孤松。 “嗯......”他淡淡应了声。 这就是他想要的。
第33章 最好的安慰 “那所谓能许人长生的秘术,叫做再逢春......”重尘缨低着眼睛,语气有些沉,“他是一种献祭之术,只要成功,祭品的生命、灵力都会被受祭者没有任何副作用地继承,而祭品则会因为灵力枯竭,就此陨落。” “简单来说,就是一命换一命。” 他忽得紧了手臂,宴玦便把下巴抵在他肩头,安慰般地动了动,安安静静地听着。 “它最初被创造,的确是为了满足痴情客舍己救人、以命换命的愿望,只是后来被有心人发现,便成了残害他人、提升自己修为的利器......”重尘缨抿了抿唇,“不过因为献祭条件苛刻,大多都是不成功的。” “再逢春,借他人之命再造生机,多可笑的东西。”他嗤笑一声,把脸抬起来,对上了宴玦的眼睛。 他正经腔调,表情忽然沉重起来:“无论是祭品还是受祭者,在秘术施展的一个月内,身上都会散发出一股异香......” “那为什么我会闻不到?”宴玦蹵着眉问道。 “因为你没有遭受过再逢春......”重尘缨压着嗓子,声音越来越轻,“只有同为再逢春的经历者,才能闻到这股味道......” 宴玦沉默着,捧住他的连低下头,在左边眼皮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像是重了水的蜻蜓薄翅,透明又脆弱。于是嘴唇下滑,又点在了他眼睑下的那颗黑色小痣上。 重尘缨闭着眼皮,呼了口气,感受着那人靠近的温度,鼻梁骨戳在眼窝下,就像一束小小的火,是很柔软的暖。 等宴玦抬起头,他便再次把眼睛睁开。语气虽然缓慢,却异常笃定:“我在柳文尚身上闻到了这种味道,所以哪怕他再怎么伪装得无辜,也绝对和妖族脱不开关系......” 宴玦点了点头,又问道:“为什么再逢春一定会和妖族有关?人族不能使用吗?” “因为在十年前,两族战争结束之时,再逢春的秘法便和妖族一起被驱逐域外,再没出现......” 重尘缨看着他的眼睛,解释道:“而这件事,由鬼域和云阁共同操办,绝不会有遗漏。” 似是默认了这番说辞,宴玦没说话,只是回望过去,指甲缠进他脑后的披发里打了个圈,眼波微动。 “那你呢?”他忽得压低了音调,轻声问道,“你的过去......” “想说吗?” 重尘缨托高了宴玦的后腰,抬头冲他眨了眨眼睛,低低笑了声:“我若不想说,前面这部分你也不会听到......” 他圈着宴玦,在他身后拆掉了自己手上的护腕,接着把手腕递到了眼前。 是那块显眼的圆形贯穿疤痕,一左一右,两只手的手腕上都有。 “那天你问我,手腕上的疤是哪来的......”重尘缨敛着眼睛,徒然咽了口口水,“想从再逢春的祭品身上抽取灵力,需要穿刺五个位置,才能实现灵脉的倒流......” “手腕的内外两关......” “脚腕的照海穴......” 他每说一句,便一顿声。念出每一个穴位的名字都是在让他回顾曾经的记忆。三指粗的钢钉钉进经脉,停滞的不止是流转的灵力,更是无数个瞬间的呼吸,扎进心肺,牵扯出细密又无法制止的疼痛。 这种窒息越过了十多年光阴,叫重尘缨的嘴唇重新发起了颤。 宴玦拧着眉,眼底第一次露出了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疼和挣扎,胸腔里仿佛堵了口气,咽不下也吐不出。 明明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从未出现如此强烈的感情波动。 他垂下头,把自己的脸颊贴上重尘缨的,手掌像哄孩子一般托住他的后脑勺,轻轻地、慢慢地拍打着。 “最后,是头顶的百会。” 重尘缨深呼了一口气,才堪堪稳住要发抖的语气。 百会,是死穴。宴玦瞳孔骤缩,猛得一愣,僵住了动作。 似是察觉到宴玦的紧绷,重尘缨抬起手,指尖摸到他后颈上,反而安慰似地捏了捏。 “但我运气够好,在那把钢钉才钉进一小截的时候被师父救了......”他忽然松了口气,话里轻快了不少,“只是穴位已通,灵力必散......所以我这辈子注定与灵力无缘。” 他往上提了提宴玦的后颈,叫他抬起头看向自己。 视线就像渴水的鱼,难以自控地靠近纠缠,当鼻尖蹭在一起,便交换了缱绻又温柔的呼吸。 却没有亲吻。 两人同时低下头,靠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故事已经讲完,可谁也没再继续说话。 溶溶月色披下来,笼罩住了半层薄纱,他们隔着这层丁点的阻碍,安安静静地拥抱在一起。 半晌,宴玦动了动脖子,把头抬了起来。 他摸到重尘缨的右手手腕,指尖碰上那块疤轻轻磨了磨,冷不丁忽然问道:“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呢?” 重尘缨觉得手腕上落了片毛茸茸的羽毛下来,挠得自己只发痒,从皮肤表面痒到心里,叫那好不容易静下来的情绪又昂扬了起来。 可他依然没抽出手,只是加快了语速:“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年了。” 另一只手往前揽着眼前人的后背,将他按近了自己:“心疼我?” “是挺心疼......” 宴玦又变回了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可手上却动作不停,托着他的手腕,把那片皮肤贴在了自己唇边。 他直勾勾看着重尘缨的眼睛,唇瓣和舌尖同时落下来,在伤疤处留存了过分柔软的触感,也留下了过分灼烧的温度。 重尘缨梗塞了呼吸。 他猛地把手抽了回来,撑在背后的床榻上,往后靠住,同宴玦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可他越往后倾,宴玦就越往前凑。 重尘缨不自在地动了动腿,压着眉头,在瞬间哑了嗓子,说话声里黏着厚厚的鼻音:“别玩我了......下来......” “我是在安慰你。”宴玦眯着眼睛,瞳孔深处挂着若有若无的笑,似乎对他的反应甚为满意。 听了这话,重尘缨抻直脖子,刚刚的退让转瞬消失,把眼皮掀了起来,语气戏谑:“既是如此,你让我来就是最好的安慰。” 他忽然就有了不知何来的底气,掌心顺着对方的腰带就要往里进。 宴玦一巴掌把那手给拍了下来,语气也跟着冷了起来:“那谁也别做了。” 他正要抬腿下去,却忽然被拽住了胳膊。 重尘缨勾着唇,眉尾挑起,笑得分外讨好:“别跑啊,我什么都不做还不成吗?” “留下来,就当陪陪我。”他无赖似地箍住宴玦的腰,又把脸埋进他肩窝里,把话说得又闷又沉,不让他走。 “幼不幼稚......”宴玦轻声骂了句,把那挠人的脑袋提溜起来,单伸出手捏在他两边脸颊上,逗小孩儿似得晃了晃。 接着便没了动作,嘴上没说答应也没拒绝。 但重尘缨知道这是同意的意思。 纵使脸被捏在手心里,也依然不妨碍他嬉笑着表情,想要去吻宴玦。 可还没来得及凑近嘴唇,宴玦却忽然表情一顿,猛地偏过头咳了起来。 “咳——咳咳——” 胸中堵塞了一团热气,上不来下不去,像是围炉里的烧红炭块,溅出火花,灼烧肺腑。 仅仅片刻的功夫,他便在重尘缨怀里蜷缩了上半身,一阵接一阵地发颤。 重尘缨立刻皱起了眉头,连忙一手搂着人,一手顺着脊梁骨捋他的后背,飞快问道:“怎么了?伤不是好了吗?” “想是内伤还没好完全,今天又动了点灵力......” 宴玦呼了口气,等那躁动暂时平息,便直起腰,无所谓地挥了挥手。 “不碍事。” 他抬头看向重尘缨的眼睛,在那一方幽深的窄屋里独独看见了自己。 于是接连呵出几口气,圈着他的脖颈,将自己的额头碰上去,鼻尖也贴上去。 因为刚刚止息的咳嗽,声音轻极了。 “做点别的什么,就不疼了。” 【作者有话说】 求评论是我的宿命
第34章 我本薄情 宴玦站在过分黏稠的沼泽里,漆黑的淤泥只有薄薄一层,仅仅没过鞋底。可当他试图抬起脚,却被那强烈的拉力所禁锢,动弹不得。 他抬起眼,只看见一片漆黑,顺着脚下的泥沼无限延伸,连接四方,漫无边际。 在无人之地,无边之境,无光之下,才是真实的自己。 宴玦表情冷漠,心沉如脚下之泥,就算投进石粒,也无法掀起波涛,催生任何激烈情绪。 对黑暗的胆怯,对无知的恐惧,对困境的挣扎,作为一个正常人应当出现的一切情绪,通通都是转瞬即逝,一晃而过。 还有爱、恨、嗔、痴,皆如浮空薄云,灵光乍现,然后风烟过眼。 他什么也留不住。 可所有人都该有广袤的七情,该有无边的六欲,该是踏浪激起,尽兴而归...... 而缺乏感情,天性麻木的怪物,会被驱逐,会被泯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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