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他再次上弦拉弓,一名玄甲卫忽然跑进了围场,抱拳说道:“启禀将军,玄甲卫府门口来了位公子,说是您朋友,要见您。” “哪来的公子?”温钟率先说话了,“今天宴将军巡军,谁都不见,让他回去吧!” 传话的玄甲卫正要得令下去,已经搭好弓的宴玦却忽然开了口,淡声问道:“长什么样子?” “人挺高,头发有点卷,长得有点贵。” “嗖——” 羽箭再次离弦,但这回没正中目标,只擦着边缘堪堪略过,留下了几根漆黑羽毛还有一声长鸣嘶叫。 宴玦罕见失手,温钟盯着那两片零零落落的羽毛有些发愣。 半晌,才听见声无端发寒的声音。 “晾着,不用管。” 等巡军结束,已经差不多临近傍晚。 宴玦立于马背上,劲风扑面,撩起鬓边张扬的发,完全露出了那张凉薄冷秀的脸。温钟跟他并肩而行,背后是浩浩荡荡的玄甲士兵,铁蹄赳赳,过境招摇。 离府门还很远的时候,宴玦就看见那倚靠在庭柱前的暗色身影。和从前没什么区别,只是没把头发束起来,还穿了件绣嵌银线的广袖,很像他俩第一次闹掰之后、第一次接吻时的打扮。 一样开屏的雄孔雀,好看得让人只能看见他。 宴玦下意识就把唇角勾了起来,可等靠近了,又故意把脸沉了下来。 他坐在高处,视线没什么情绪又居高临下地落下来,丝毫没有要下马的意思。 重尘缨一见他就笑了起来,尤其在看清那发辫上的银扣后,更是喜上心头,哪怕嘴角的幅度不大,眼睛里却是难以掩盖的亮光。他直起后背,也不管前前后后守了一圈一圈的玄甲卫,径直就往他跟前走。 几个衷心的兵士提着枪就要大喝一声,被眼熟又有眼力见儿的同僚赶紧拉住了。一群人你挤挤眼睛,我皱皱眉毛,最后还是让出了条道。 宴玦两只手握在缰绳上,冷下声线,问得漫不经心:“回来了?” 重尘缨眨了眨眼睛,笑容不减:“回来了。” 他朝宴玦抬起手臂,掌心递到了和马背平齐的位置。 宴玦一听见那久违的嗓音,心里那丁点的火苗就被细流浇灭了,他盯着那只手,默了半晌。 重尘缨也顺着他一直抬着,不紧不慢。 隔了有那么久,宴玦终于握住了那只手,四根指尖抓着,刻意把所有重量都压在那掌心上,借力下了马。 重尘缨牵紧了他,趁着下马挨近的距离凑在他耳边说话:“闹脾气?” 问得很轻,像羽毛,挠耳朵。 宴玦没搭话,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即将圈上后腰的手臂。 重尘缨知道他人多顾面子,也只隔着点距离站着,把所有的亲近都黏在了眼睛里,过分发烫的视线看得宴玦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温钟跟着下了马,眼睛瞪得圆溜,全不明白什么意思:玄甲卫怎么跟一公子哥儿开道?宴将军怎么不会下马了? 他知道宴玦红粉蓝颜数不胜数,可也没哪个有这等待遇。 脑子还发着愣,宴玦已然抬了抬下巴,把自己介绍给了那一眼看上去就很不禁打的公子哥儿。 “温钟,和南彦一样,我的副将。”宴玦看着重尘缨,沉声说道。 重尘缨礼貌地笑笑,朝温钟伸出了手:“重尘缨。” 温钟还在琢磨宴玦为啥给他介绍自己的小白脸的时候,这个名字倒让他神志一醒。他急忙双手握住,语气都尊敬不少:“原来是宗师大人,失敬失敬。” “温将军客气了。”重尘缨表情友好,手却不自觉先抽了回来。 “进去再说。”宴玦见温钟还想絮絮叨叨问些什么,便赶紧出声打断。说罢抬腿便往里走,重尘缨跟在他身后,依然挨得很近。 宴玦把重尘缨带进玄甲卫里自己临时的住处,一张桌子,几板凳子,一张行军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说是临时,可居住痕迹依然很多。 重尘缨熟络地当自己家一样,进去就坐在了床上,眯起眼睛看着宴玦笑。 温钟正要提醒他将军不喜欢有人碰他床,但还没开口就被一瓢冷水泼了过来。 “你不去夜训?”视线都没偏过来,只有凉飕飕的一声。 温钟猛一立正,急忙抱拳应道:“属下告退。”接着飞快出了屋子,又把门带上。 重尘缨乖乖坐在床上,唇边的笑一直没下来,老老实实地等宴玦收拾完。可宴玦一会儿去铜盆边洗手,一会儿又去衣架上找帕子,就是不主动靠近自己,也不说话。重尘缨终于忍无可忍,直接伸手把人拽到了自己跟前,脸颊贴着他胸口,两手一圈,紧紧抱住了。 “宴宴......”他狠狠吸了口气,让那股清清凉凉的寒水香浸透整个肺腑,把嗓子也腻歪透了,“我好想你。” 宴玦本还想再晾他会儿,可腰上的温度一圈上来,手臂就不自觉环了上去。掌心拖住后颈,指尖摸进发丝里,热量从手上传递到心坎,哪里都是一点儿一点儿地挠。 “嗯......”宴玦想说点什么,可到了嘴边,又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只挤出了个嗯字。 重尘缨睫毛一动,眼睛便暗了下来,他把脸抬起来,直直看着他,目光有些发沉:“没什么其他的要跟我说吗?” 宴玦垂着视线,碰了碰他的脸颊,声音很轻:“我也,很想你......” 听见了这话,重尘缨也没笑,他把宴玦拉下来,坐在自己腿上,一只手牵着,一只手揽在腰上:“我不问你就不说?” 他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已然降了温度,握在腰上的手也不自觉越发用力:“心里有事,还是跟我有关?” 宴玦知道他眼睛里长了刺,什么都看得出来,便抿了抿嘴唇,碍着是自己的问题,声音有点虚:“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嗯?”重尘缨没抬头,话也接得懒散,只是那扣在腰上的手依然没松劲,竟无意识发起颤来,甚至恨不得把指甲都全嵌进骨血里。 宴玦被这又重又抖的疼嘶了声,忽然意识到重尘缨是不是理解错了。他急忙把手掌盖上去虚虚拉着,解释道:“别瞎想......” 他顿了顿语气,开口缓慢:“我只是第一次真心喜欢一个人,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做......” 重尘缨蓦然一愣,那软绵又亲密的风刮进耳朵,使劲的手陡然便松开来,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他急忙把掌心覆上去,一点点按着,给那块遭殃的皮肤细细舒缓,声音极小地说了句:“抱歉。” 宴玦压根不在乎那句道歉,继续说道:“我不想把你当作之前的那些人,可我现在还不能习惯......习惯生活里会长久地多出一个人。” “嗯,我知道......”听见宴玦不是那个意思,重尘缨也什么都无所谓了,把脸挤进他肩窝里,撒娇似地蹭,“那你想我怎么做?” 宴玦哽了哽嗓子:“我们,慢一点吧。” 重尘缨忽然就懂了他的意思,又把脸抬起来,直勾勾地看着他:“你想退回去,退到哪里?” 重尘缨眯了眯眼睛。
第57章 共死 退到哪里,宴玦也不知道,只是沉默。 重尘缨好像猜到他在想什么,看着他的脸,忽然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现在想亲你。” “我不想。”宴玦拒绝得干脆。 就像早知道他不会同意,重尘缨也不恼,敛含弯月地一直注视着那双故作冷漠的眼睛,捡起他的手慢慢悠悠地放在了自己脸侧。 稍微偏了偏头,又动了动嘴唇,结扣被潦草蹭开,护腕便被拆了下来,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脆响里,吻直白印在了手腕上。 星星点点的两簇火,隔着聊胜于无的皮肤纹理,浸进静流的血液和骨肉,激发了潜藏许久的暗河。 在瞬间沸腾起来,澎湃出白色的雾,袅绕不断,迷失梦境。 宴玦不自在地缩了缩手,可重尘缨紧紧按着腕骨,将每一寸活动的余地都完全卡死了。 他忽得张开嘴,将右边那颗过于锋利的犬牙露了出来。 锐刺极为缓慢地破进肉里,将疼痛的回旋和血流的涌动都拉长了数倍、放大了数倍。血珠顺着骨节溢流下来,形成一条娟细的河。 “真的不想?”重尘缨依然看着他,似笑非笑。 舌探出来,把堪堪悬在腕骨上、晃晃荡荡的血珠卷走了。没收回去,夸耀般地展示,挂染着艳俗又血腥的颜色,给他看。 被抓住的手腕被微风惊动,宴玦的呼吸也在跟着进进退退。 他黯了瞳光,摆正姿势,低头下去焦躁又急切地接吻。 铁锈味交在一起,宴玦却品出了点甜,甚至是极端的甜,像混了蜜的蛇毒,混着麻叶,混着锐草。 刻薄又上瘾。 重尘缨翻了个身,猛地把他按在了床上。 一个人居高临下,一个人自愿投降。 虎口克着咽喉,两指使力往后掰,强行阻断了这个麻痹神志的吻。 脖子上的力道还在增加,宴玦配合着他主动仰起脖子,视野覆盖上一层迷雾,朦朦胧胧难以视物,只能隐隐望见那张正在掌管自己一切的脸,哈出几声急促的短气。 他虚虚抓住重尘缨的手腕,脑子里迸发出开在火焰里的白花,绽放且亢奋。 处在缥缈里,又被一声喊惊醒。 “舌头,给我看。” 重尘缨突然阴下脸色,如同命令一般沉重了语气,像是换了一个人。 宴玦艰难地呼吸着,在闪烁的瞳光里微微张开嘴,展露出了那一点点红。 重尘缨便笑,指腹沿着嘴唇走走停停地划过一圈,像是在检查什么东西。 半晌,他终于舍得俯身下去,赐下恩惠一样含着苞苗,温吞又深刻地剥开一片片花瓣,触碰到了根茎。 再次抬起脸,在他额头上亲了亲:“好宴宴,看来这段时间没被别人咬过。” 他卡在宴玦身上,轻而易举地便发现了那异常迅速的反应。 重尘缨咧开嘴笑,腔调玩味:“这么想我?”说着就要伸出手:“那我可得好好伺候伺候宴将军。” 宴玦拧着眉,把那手抓住了,语气还没缓下来:“等等......等会还得进宫......” 重尘缨眨了眨眼,稍微顿了片刻,却还是置若罔闻一样故意动了动膝盖。 “别......”宴玦又吐了口虚气。 他坏心眼地磋磨宴玦,直到整个人都不自觉染了层见不得人的虚妄,才猛地拽起来,抱在自己怀里,哄睡一样抚顺他的后背。 宴玦死死箍着他的脖子,脸颊埋在肩窝里,看不见眼睛也听不见声音,似乎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堪堪止住那汹涌的狂浪。 才刚刚稳住心神,就一把揪住重尘缨后脑勺的头发。但呼吸还没凉下来,骂人也没什么气势:“混蛋......说了要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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