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水里浮起来,离宴玦很近。 身上披着波光,隐隐绰绰覆盖着漂亮好看的皮囊,望向那人浑浊又带雾的眼睛,表演了吞咽。 浓的浅的,清的浑的,错乱又妖冶的河,悬在嘴边,落进宴玦微微眯起的眼睛里。 艳俗又实际。 舌头一卷,又不见了。 宴玦喉头微动,静静看着他,依然没说话。 重尘缨抿了抿唇,试探着往前,靠近了鼻尖,又继续试探着,轻轻碰了碰嘴唇。 宴玦敛着视线,没有拒绝。 于是重尘缨凑上去吻他。 从小心翼翼到肆无忌惮,想要一步步勾起宴玦的火,邀请他,讨好他。 就这样忘了吧,就这样忘记晚上发生的所有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重尘缨单方面吻得很投入,全没发现宴玦的手臂还搭在池壁上,没有回应他,也没有拥抱他,指尖弯曲,像是在隐忍。 他只觉得今天的宴玦异常听话,异常温顺,好像他做什么都不会拒绝,听话到他甚至想要做那件一直肖想却从未得逞的事。 为此已经把宴玦的腿抬到了自己腰上...... 就当他以为宴玦真的过了这件事,就要跟他共沉沦的时候,一只手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自己脑后。 猛地揪住头发,往后一拽,将他拉远了距离。 然后一巴掌扇在了自己脸上。 “啪——”得一声响。 所有一切都戛然而止。 欲望,思绪,视线,全部飘远消散。
第69章 先抑后扬 “啪——” 这一巴掌完全没收劲,叫重尘缨猛地偏过脸,嘴角都溢了血出来。 思绪发了懵,他愣愣回过脸,自己用指腹把嘴边的血给抹掉了。 他不觉得这一巴掌是什么羞辱,反倒暗地里松了口气,心里那绷了半天的石头也算落地,宴玦终于作出了应有的反应。 还是来了。 然后便垂着脑袋,眼睛也敛了下来,没敢看宴玦。 “很不爽吗?” 跟前传来一道极为冷淡的声音。 重尘缨立刻摇了头:“不会......” “那为什么不看我?”又是一声冰块掉下来。 重尘缨呼了口气,极为拖拽地才把脸抬起来,视线游离晃荡,不敢聚焦在宴玦脸上。 可余光又让他知道得很清楚。 宴玦压着眼睛,那薄薄的肉挤在一起,拧得很深。 “你是无所谓,但我很不爽。” 重尘缨浑身一振,哪怕泡在热水里依然觉得皮肉发寒,一簇一股的寒气冒出来,几乎让他打了哆嗦。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顿了片刻,又把嘴闭上了。 宴玦寡脸看着,知道这人在吞吐什么。 他知道重尘缨不觉得虐杀折磨别人有什么不对,这样根深蒂固的惯性行为不是自己打一次骂两次就能改变的。 在黑暗里待久了,愿意见阳光是一码事,适应阳光又是另一码事。 能让他觉得惶恐又惴惴不安的,只有刚刚得到还不敢确信的自己。 宴玦觉得自己该是懂重尘缨的纠结和矛盾的,一方面本性实在难以抑制和更改,另一方面又害怕因为本性而失去自己。 他无声倒吸了口气。 “我管不着你要做什么......”宴玦一开口,又让重尘缨停跳了呼吸。 管不着,意思是不想管所以就不要了吗? 他猛地凝起眼,入目便是副疏远冷淡的神情,刺得人心慌。 还没来得及开口,宴玦接下来的话又让他恍惚一松。 “但你动手之前能不能也想想我。”宴玦一手搭上重尘缨的肩膀,在缱绻的水声里,把发愣了的人拉到自己近前。 “众目睽睽大庭广众,”他冷着嗓子,目光却灼灼,“你以为你在北洲就没人认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落进水里,滚出了沸腾的气泡。 重尘缨陡然扬起脸,意识到宴玦说出来的重点并没有在他害怕的地方。 又或者,他没有点破。 宴玦何其聪明,事实又如此明显,怎么可能看不出自己在怕什么。 他是在递台阶。 眼睛里泛出亮光,终于有胆子真正对上宴玦从未离开的视线。 “我从没打算瞒着你我的关系,下个月除夕你还得跟我回本家呢,”宴玦一手掰住他的脸,掐着肉,幽深的视线直勾勾看进去,扑通一声便栽进心底,“你想我父亲他们怎么认为你,又怎么认为我?” “蛇鼠一窝还是狼狈为奸?”他语气突沉,忽然甩开手,让重尘缨再次偏开了脸,“你喜欢哪个词?” 是了,能用上这两个词,宴玦就是知道。只是故意避重就轻,没把自己那肮脏又不合人伦的行径完全点破。 重尘缨默了声,一时没有接话。 于是宴玦再次揪住他后脑勺的头发,猛地往跟前压,逼着他贴向自己。 “说话!”眉头紧蹙,声音扬了起来,甚至掺了戾气,“喜欢哪一个?” 脸颊离得很近,话语的冲击也近在咫尺,叫人心尖再颤。 发根拉扯的头皮很疼,可重尘缨眉头也没皱一下,只是轻着嗓子,低低应道:“不喜欢,都不喜欢......” 他缓慢眨了眨眼,低着视线,藏在水里的手动了动,想要去拉宴玦的另一只手。 试探般地碰碰指尖,没被推开,然后立刻牵住,十指紧紧相扣。 牵住了坠在悬崖上的缰绳。 “那你记住了吗?”宴玦一边牵着他,一边盯着他,手在使劲,再次沉声。 重尘缨望回去,眼睛里有雾气,嗓子里有嘶哑:“记住了......” 宴玦松开他后脑的手,偏开脸,往后靠住池壁,面上也回到了以往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另一只手却还默许地拉着。 只是整个人蒙在雾里,好像淋了雨,浑身都湿漉漉的。 胸膛起伏得很大,连呼吸也是重的。 重尘缨盯着他又靠近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贴近他的脸颊,细声问道:“我还能,抱抱你吗?” 宴玦把头转回来,眼神对上的瞬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手臂一伸,带着哗哗水声,圈住了他的脖颈。 重尘缨紧紧回抱着,下巴搁在肩膀,胳膊困在背后,没有阻碍,坦诚相贴,血和肉。 什么都没有,只有滑落的细流和不低的体温。 缭绕又剧烈。 心跳听得见,甚至能感受到对方鼓动的胸腔起伏,一声接一声,敲在自己身上。 生长在自己身上,寄生,依附,共存。 “宴宴......”重尘缨把脸颊贴近宴玦,声音压了又压,也压不下去喉腔里的干涩,“对不起。” 空气静了下来,徒留呼吸和水汽聚集的热量,拢在两个人身上。 宴玦没接话,枕在他肩窝里,埋得很深,半晌,才低低说道:“等下一起睡会儿吧......” “特地为了你一晚上来来回回的,我好累......”他闭上眼睛,好像没什么力气,手臂紧紧勾着,几乎完全挂在了重尘缨身上,“想你陪陪我。” “好。”重尘缨轻轻应了声,亲到了他颈侧。 他把宴玦从汤泉里抱起来,拥着怀里几乎睡着的人飞快收拾完,然后挨挨凑凑地倒上了床。 重尘缨从后面揽着宴玦,明明也是一宿没睡,自己却无论都睡不着。 有口气堵着,心里的刺拔不干净,或者说,不可能拔干净。 只能盯着宴玦的后脑勺,眼神放空,让自己不要去想。 但宴玦总能发现他不对劲的情绪,每次走神或者失控,力气都会不自觉变大,勒人。 于是他静悄悄地睁开眼,翻了个身,把自己面对着他,往前贴得更近,不留一点缝隙。 脸颊塞进颈窝里,在他喉头凸起的骨节上落下一个吻。 “别多想了......”宴玦闭上眼睛,温顺地缩在怀里,声音很闷,“快睡。” 重尘缨低头蜷着他,收紧胳膊,把被子也裹紧了。 重尘缨醒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他下意识要去捞人,可怀里却是空无一物,只留了点清清冷冷的淡香。 还有点惺忪的睡意陡然不见,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弯腰穿鞋的瞬间瞥见屋外,在院里的练武场上看见了人影。 一口气又松了下来。 重尘缨自嘲般地笑了声,稀碎抓了把头发,再度感慨自己又低估了宴玦。 他不怎么着急地换了件衣服,又搬了把凳子,静静坐在门边看宴玦耍枪。 宴玦的头发全部扎了上去,成一束高高的马尾,外加那簇小辫子落在下边,虽然穿的是练功服,可一看便知做工也是极为讲究,深蓝色里夹着银,简单却金贵。 重尘缨盯着他耍枪的动作,冷不丁说了句:“你把灵力导进内关穴试试呢?” 宴玦动作一顿,按着他的说法做了。 枪风再次聚拢,掠至正对的树梢上,哗啦作响,冲击力是之前的两倍。 宴玦面露惊讶,盯着手里的枪扬起了笑:“你怎么知道这样会更好?” 重尘缨挑起眉毛,那股弥漫的丧气短暂消失,语调里隐着若有若无的自豪:“我不知道,行霁诀里这么写的。” “云阁的行霁诀?”宴玦眼睛里带上了光。 “嗯。”重尘缨点头,噙着笑。 宴玦煞有介事地看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应了声,然后又接着说道:“我宝贝儿还真是个宝贝。” 重尘缨一愣神,站起身,忽得跳上了练武场。 【作者有话说】 两个人的安全感其实是彼此彼此的,只是宴宴的还没显现出来
第70章 多听点话 重尘缨撑着手臂跳上练武场的高台,把宴玦逼到围栏边上,叫他后背靠着,自己两条手臂困着。 他眯着笑,心里还堵着的那点疙瘩毫不停顿地又缩回去,低声哄道:“再叫一声儿听听?” 宴玦挑起眉毛,嘴唇勾起细微的弧度:“想听什么?” 重尘缨眨了眨眼,溢出流光:“只要不是全名,都行。” 宴玦顿了顿,手臂搭上肩膀,把他拉近,凑在耳边,吹了口气:“宝贝儿?” 重尘缨揽住他的后腰,眼睛弯成了条缝,又挨得更近些,侧过脸继续问:“还有呢?” “尘缨,还是阿缨?”宴玦故意贴着他说话,脸颊相触,陷进去,很柔软,“你喜欢哪个?” “阿缨吧,我想亲近的人都这么叫我。”重尘缨把脸埋进他颈窝里,嗅了嗅。 “好。”宴玦抱着他,挠了挠后颈,重复道,“阿缨。” 重尘缨喜欢拥抱宴玦,宴玦也喜欢拥抱重尘缨。 好像不管发生什么,只要紧紧挨着胸膛,就可以将心脏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在鼓躁的跳动里找到难以琢磨和肯定的安全和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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