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艳俗的劣质花瓣揉碎在苍白的雪里,诚惶诚恐又凄凄厉厉。 眼睛被零星波及,他淡定地偏过脸眨了眨,便再无反应。暗着神色,继续剖开大腿上那一全块肉,任其呈整片状滑落在地,腥腻如猪质。 “啧。” 重尘缨压着眼皮,脸带嫌恶,自嘲般地笑了声,手上柴刀兀自扔出去,哐得一声划开数米。 然后阴阴抬起脸,嘴角微翘,朝张蒲生陡然咧开了个毫无感情的笑,如妖魔。 “啊——” 张蒲生的尖叫从未止息,更在此时达到顶点,他抱着头不敢再抬起,屈膝蜷在墙角,腿脚乱蹬,比初生的婴儿哭喊更为厉害。 “你不是衙门官府的人吗?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一边凄厉地哭喊,一边含糊地质问。 重尘缨站起来,慢条斯理,走到跟前居高临下,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谁告诉你我是官府的人?” 腰弯下来,阴影压下来,语气也低下来:“你看我的样子,像是一个好人吗?” 张蒲生挡着脸,缩在那一隅里,浑身发抖,似乎不明白既然救了他,为何现在又想要杀他:“那,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重尘缨顿了顿,瞥见他依然不敢抬起来的脸,眯起眼睛,故意把嗓音放得缥缈:“我想救就救,想杀就杀......” “杀你,杀任何人,不需要理由。” 张蒲生忽然止住了哭腔。 好像豁然清醒,某种更加强烈的欲望叫他从惧怕里逃离开来。 他愣愣抬了头,把脸从膝盖里挣出来,双眼迷茫。 起初,声音很轻:“那,你会,会杀人吗......” 停了一会儿,觉得这话不对,便喉间微哽,再次出声,僵硬地扭动脖子,眼睛也终于大胆望向了重尘缨:“你,你能帮我杀人吗?” 重尘缨扬起了笑,像血一样招摇,溢流遍地。 “此刻心情欠佳,倒也不是不可。” 他直起身,眼睛下敛地俯视张蒲生,语气里是毫不掩盖的轻佻和蔑视:“你想杀谁?” 死灰一样的眼睛里忽然出现亮光,燃起了希望,张蒲生猛地跪倒在地,抓住了重尘缨的大腿,仰头凄喊,语调激烈:“求求你,帮我报仇!” “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能答应你!” 涕泪横流,哭腔再生。 “你想杀谁?” 重尘缨凝着笑,再次寡声问道。 【作者有话说】 老婆不在,小狗发疯(开始酸酸的了)
第66章 我是恶人 “阮水是被那个人杀的,一定是那个人!阮水说去找他,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重尘缨站着没动,垂下眼睛,看张蒲生拉拽自己的衣摆,冷声相对:“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张蒲生无措地摇着头,怔怔撒开手,茫然僵愣于地,“他穿着一身很贵的衣服,还有玄武麟纹,惹不起的......” 重尘缨无故笑了声,右手捻起他的下巴,抬上来,语调悠悠,敛着蛊惑:“没胆子,又不说清楚,我怎么帮你杀人?” 顿了顿 然后猛地甩开手,将张蒲生摔趴在地。 忽得狠揪住他后脑勺的头发,迫使上其扬着脖子,面容狰狞。又贴在他耳后,阴黑弥上来,压着刻薄又傲慢的嗓音,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神:“想来你也没什么诚意,阮水死就死了,哪还有胆子帮她报仇。” “既然那么喜欢,为什么不陪着她去死?” 重尘缨再次甩开手,冷眼看着张蒲生狼狈又惊惧地伏在地上,自己则飘飘然坐在了桌边。 张蒲生像是突然堪破了某种界限,忽得从地上爬起来,跪着膝盖,不知疼地两三步扑过来,再次扒住了重尘缨的衣袖: “不,我还没帮阮水报仇,我不能死!” 浑浊的灰褪下去,眼神笃定,暗含精光。 “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我求你帮我!” 重尘缨抱着手臂,无声勾出副笑,朝邻座的位置仰了仰下巴:“坐。” 张蒲生终于冷静下来,额上悬着汗,坐在凳子上时还险些打了个踉跄。 他抹了把脸,语气铿锵:“阮水一定是被那个人杀的,他明明说会帮我们,却杀了阮水!” 呼了口气,接着絮絮叨叨:“我和阮水早就定了亲,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更不想委屈她,一直想多赚些钱,让她过上好日子......她很支持我,除了曲觞楼,还在蓝馆兼了一份工。” “我不知道具体干什么内容,她没告诉过我,只说是中间人,给那里的老板引荐姑娘,很多进不了曲觞楼的就去了蓝馆,也算方便。” “但就在前几天,阮水突然跟我说蓝馆的老板戕害人命,她不能再干下去了,否则自己也得搭进去,得去报官......去府衙的路上,我们遇到了那个人,身上穿着玄武麟纹的男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他说蓝馆和府衙有银钱来往,不会帮我们,但他能帮我们。”张蒲生哽了喉咙,语气被悔恨侵满,“我们也知道官商勾结,都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再加上那人看上去就身份不低,肯定比官府来得直接。” “他一番说辞,阮水就同意带他去蓝馆对峙,让我回家等消息......”张蒲生抹了把眼睛,闷声一拳锤在桌子上,“早知道我就该跟她一起去,好歹还能死在一起!” 他顿了顿,闭着眼睛缓气,片刻后才继续说道:“我在家里等了很久,一直没等到,就去蓝馆找她,谁知,谁知才到路口就看见有人运着她的尸体出来了......” “她变得好小好小一个,眼眶陷下去,都是干瘪的漆黑褶皱......”张蒲生一呛声,回想起那副瘦弱柴骨,在瞬间带上了哭腔,“还轻,我带着她跑,几乎都感受不到重量......” “他们把她带去乱葬岗埋了,我趁人不注意,又重新挖出来带走了。” 张蒲生重复着,重复着好小,好轻,像薄纸,连着记忆和人,轻轻一吹,就一起都飘走了。 “她真得好轻,没有血也没有肉,就是一副空壳,又丑又脏,她最在意自己的脸了,为什么不肯起来看看......” 重尘缨看他捂住脸抽泣,觉得自己应该像以前一样,看戏般毫无波动地听着,然后出言不逊,再度激怒,可今天,心口上却堵了棉花,还浇了水,湿乎又黏稠,憋得发慌。 他无法克制地就会代入宴玦。 宴玦也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就连耳侧的那根小辫子甚至都不让他插手,都是自己每天新扎的。 重尘缨低着眼睛,从未想要如此迫切地见到他,从头到尾地好好摸一摸,抱一抱,亲一亲,可又觉得那人这会应该并不怎么想见自己。 他倒吸口气,听见张蒲生继续说话,很颓丧:“那个男人肯定是和官府一伙的,联合起来骗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可除了官府,我还能相信谁?我还是只能找官府!”张蒲生压着眼睛,忽然激昂语调,几乎咬牙切齿,“但只要闹得越大,官府就不能不管!” “所以是你把尸体扔进了曲觞楼?”重尘缨接上话。 张蒲生定定盯着他,点头道:“是。” 重尘缨敛着眼睛,冷不丁说道:“我怎么相信你?曲觞楼的人可说是你嫉妒阮水寻了新欢,所以找人杀了她泄愤。” “我怎么可能杀阮水!”张蒲生激动地站了起来,“曲觞楼那些女人张嘴就来,为了一时乐子压根不管阮水的清名。” 他盯着满身是血、面无表情的重尘缨,想起刚才他戏弄自己的恶劣行径,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指着脸便破口骂道:“你懂什么,你这种人根本不可能会爱人,见了你都离得远远的,更不会有人爱你,怎么知道我的感受!” 你这种人、不会有人爱你...... 重尘缨恍然一愣,甚至顾不上计较张蒲生的胆大包天,只记住了这一句。 自己怎么从来没想过...... 他暴力、血腥,挑拨离间惹是生非,视戏弄作兴趣,以他人之苦取乐自己,在世俗眼里,在任何人眼里,他一直都是这样卑劣的人。 曾经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今天乍然顿悟,他甚至开始觉得宴玦不把他当自己人是很有道理且正确的。 心脏陡然停跳,越发肯定。 不会有人喜欢这样的人,更不会有人是真的爱他。 凭什么要爱一个恶人...... 那愈发阴沉的脸色让张蒲生陡然瑟缩,才恍惚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狂妄之语。 他偷偷摸摸又坐下来,假装什么也没发现地继续说道:“曲觞楼她们说的那个男人就是蓝馆的老板,跟阮水常有往来,外人不明事理,我怎么会怪到她头上......” 又怯怯抬起眼,觉得那恶神并未动怒,终于松了口气。 重尘缨面无表情,兀自站起来往外走,看也没看他一眼:“行了,跟我走。” “去哪,我不去官府。”张蒲生忽然又慌了神,“他们一定会杀我!” 重尘缨转回脸,面色阴鸷,语气里压着火:“不去玄甲卫,那你去死去不去?” 听到玄甲卫三个字,张蒲生又无端熄了火,他抿紧嘴唇,轻声问道:“是,宴将军的玄甲卫吗?” 重尘缨盯着人,眼尾扬起来,声带好奇:“是。” “那我去。”张蒲生立刻跟上来,大腿撞到桌角,诶呦了一声又立刻站直,生怕反悔的样子。 “宴将军救过北洲,一定是好人。” 重尘缨又是一愣,麻木地转过头,只看见了一望无际的死空,没有月亮,没有群星,只有死黑。 是啊,宴玦是好人,我是恶人。 不是一样的。
第67章 作恶 重尘缨把张蒲生带去玄甲卫扔给温钟,然后便打算去蓝馆,温钟要跟他一起,却被凉飕飕掠了一眼,然后得了声带刺的“不必”。 月黑风高,杀人放火,不宜见外。 夜已至下半,管你什么歌舞玩乐、清倌妓院,也得偃旗息鼓,掩在黑暗里拨弄算珠,结清当晚的账本了。 重尘缨不爬屋顶,懒得搞什么偷袭暗杀,只显摆明杀。就算罕见遇到不敌的,那也无所遗憾,大不了就是一条没人管没人在意的贱烂命。 蓝馆的门虚掩着,缝隙里透出纤细的光,还传来些许争辩的声音。 重尘缨一顿步,透过那长窄的视野,看见了一张脸。那张脸和声音一样熟悉,骄矜里带着蛮横,是宴家的十一小姐,宴瑶。 重尘缨压着眼睛,稍作权衡,闪身隐在了侧边的窗户下。 宴瑶在跟另一个人说话,身高挺矮,语气稚嫩,看上去像是一个没长开的小孩。 “宴小姐没杀得了人怎得还怪到我家主人头上?”连声音也很稚嫩。 宴瑶心里窝火,态度暴躁,和当时宴玦面前的俏皮可爱判若两人:“你家主人可说得就是杀一个普通人,可现在我五个死士一个都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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