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送走了乐伎,宴玦便在瞬间寡了脸,站起身,手上松了劲,要把重尘缨放开:“走吧,去看看那个叫张蒲生的。” 重尘缨不接话,手上一拽,把宴玦绊倒在自己底下,整个人压了上去。 “宴七,我还真小瞧你了......”他两手撑在宴玦耳侧,阴影完全覆盖住,浓云一样又近又暗。 重尘缨垂下头,把鼻尖埋进他颈间,哈了口热气,话里也发烫:“怎么这么会撩拨人。” 宴玦被发苦的竹气笼罩着,也被那呼吸挠得发痒,便把脑袋歪向一侧,许是还混了楼里躁心的酒气,脸颊熏得有些红。他抓着那人的肩膀,眼睛有些心虚地不敢看,嗓子也软:“别闹,起来。” “不起来。”重尘缨盯着他,神色定定,“你该做什么?” 宴玦转回脸看他,眼睛里闪着光。 视线跌进去,发觉对方同样晦暗的瞳孔里隐藏着明示。 于是便抬起下巴,自觉把嘴唇献了上去。 舌略过齿关,落进暖水里,等待回应。 但重尘缨只是冷眼看着,不回应。 宴玦短暂顿了下,便只浮在表面,温吞又温顺地琢磨他的唇瓣,叼起来,再咬一口。 重尘缨睁着眼,看宴玦全心全意、闭着眼睛主动吻自己。 仿佛回到了他们第一次亲吻,只不过颠倒了过来。 忍得住才见鬼。 他忽然托住宴玦的后脑,往自己近前压,犬牙亮出来,把压抑的火也放出来,边啃边吞。 是一头毫无边界感的野蛮猛兽,哼哧哼哧地就闯了进来,然后在草皮上撒泼、在浅水里翻滚、在有主的原野处再次标记领地。 咸水和泥泞胡乱搅合在一起,几乎完全呛进肺腑,叫那人堵塞了呼吸,闷了好几声,实在憋不住,便开始往外揪他的头发。 重尘缨松开钳制,看着对方双目蒙雾,口齿淋漓又狼狈。 “行了?”宴玦喘了口气,拿手腕抹了把嘴,问道。 “行,宴宴说行就行。” 重尘缨笑笑,把人拉了起来。 - 张蒲生和阮水是未婚夫妻的事几乎谁都知道,曲觞楼是清赏,更不会干涉乐伎舞姬的私事。 阮水性子直爽,重面子有里子,跟谁都能聊上几句,称得起八面玲珑,要打听到她未婚夫的家亦不是难事。 张蒲生的确很穷,地处村郊没什么人,零零碎碎只有几户人家,房子是拿次等木料砖瓦自己搭的,支撑屋顶的圆木稀稀疏疏,铺着一层茅草堪堪挡雨,摇摇欲坠,和曲觞楼的气派全没可比性。 宴玦敲响了门。 门打开得很快,却在看见两人那身价值不俗的衣饰打扮后,砰得一声又立马关上了。 宴玦还没开口,屋里便传来一句“找错人了”。 宴玦表情微愣,隔着门板说道:“你若是张蒲生,便没找错,开门。” 里边不搭话,只有几声很近的刺耳摩擦,似乎是把凳子之类的物件挪到了门口堵着。 顿了会儿,又传来了句犹犹豫豫的措辞:“你们,是衙门的人吗?” 宴玦抿了抿唇,思索片刻,开口道:“是,曲觞楼的阮水姑娘昨日死了,你是她的未婚夫,特来找你问话。” 可那边又不出声了。 宴玦稍微重了嗓音:“张蒲生,开门,不会伤害你。” 不知是哪个字触碰到了张蒲生的神经,门内忽然传来尖锐又慌乱的惊叫:“不是!不是!你们找错人了!我不是张蒲生!” “你们快走吧——你们找错了!!” 宴玦呼了口气,转头看向重尘缨,有些无奈地挑起眉头,好像在问你有什么办法。 重尘缨没什么耐心,谈不上共情,对混不在乎的东西更不会讲究什么循序渐进,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眼睛微眯,想也没想,抬脚就要直接把门踹开。宴玦眉头一紧,赶紧把人拽回来,压住嗓子:“你干什么?” 重尘缨微愣,在那声音里无端听出点责怪,下意识便眨了眨眼睛,说话也不自觉轻了起来:“不是......开门吗......” 宴玦听着他忽然小心起来的语气,不禁笑了声,表情松开,缓着调解释道:“寻常老百姓禁不起你这么吓......他这个态度定是知道点什么内情,如今连门都不开,若我们再硬闯,就更难问到了。” 眼睛瞟到对面一户支起的小摊上,深夜无人,便拉着重尘缨坐下来:“他总会出门,等等便是。” 可两个人屁股还没挨到板凳,便同时顿住了动作。 重尘缨敛住表情,眼睛里暗着光,和宴玦对上了视线。同时一点头,便齐齐屏息,分两地藏在房屋背后掩住身形,一前一后,紧盯着张蒲生的家。 夜色笼罩下,四五黑衣人包围了那间破败的屋子,手上握着长剑,黑竹斗笠覆面,这是来杀人的。 宴玦却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黑衣人两个跃上屋顶,两个地面包抄,一个顿在门前,准备破室而入。 在不远处另一个屋顶上的宴玦朝墙角的重尘缨作了个口型,留活口。 重尘缨点了点头,在瞬间没了踪迹。 张蒲生自以为赶走了人,接连吐了好几口气,缩在墙边,抱着胳膊颤颤巍巍地蹲下来。 可对面被长凳堵住的门板一声巨响,在瞬间碎裂成渣,一个黑衣人闯了进来。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就被捂住了嘴,黑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背后,白刃横亘脖颈,亮光闪进眼底,泛出尖锐死气。 但还没得及挥动剑刃,就被一股掼力冲飞出去,钉死在了墙上:灵力聚成的飞刃直穿头顶,在瞬间取走性命。 宴玦走进来,看见吓软了脚的张蒲生神情恍惚地摊在地上,漠着脸没说话。 屋外,房檐上的黑衣人像下雨一样落下来,砸进地里。重尘缨捆着仅剩的活口,一脚踹进屋内。 那黑衣人手脚被缚,口齿塞满了茅草梗,短时间内想咬舌吞毒都做不到,只在地面上支支吾吾。 可还没等宴玦靠近,那全被钳制的身体竟开始抽搐发抖,紧接着眼眸发白,让恐惧溢满了整张脸。 周身突然聚集起不断膨胀的灵力气流,正在升温,时刻引燃。 宴玦暗道一声不好,急忙把重尘缨拽过来,连带着张蒲生也一并护在身后。 只听“轰”的一声,那黑衣人竟是直接灵力爆体而亡。 而这种自裁死法,让宴玦近乎阴沉了脸。 重尘缨察觉到宴玦不对的表情,便去看地面上那堆残肢。在潦草的碎布和血肉里,重尘缨看见了一块似乎刻着文字和数字的黑色铁片。 他捡起来,看见了一个“宴”字。 重尘缨沉默着,递给了宴玦。 “这是我宴家的死士。” 宴玦寒声说道。
第65章 你想杀谁 来杀张蒲生的是宴家的死士。 说明曲觞楼这事有宴家的人参与,而父亲母亲,兄弟姐妹,谁都能用家里的死士。 可如今朝堂之上,宴老将军隐退多年,长姐宴珂深居后宫,其他子弟声势不及,乃至宴玦就是宴家,宴家就是宴玦。只要宴家涉及了党争,就是宴玦做出了选择。 而宴玦事先交代过,太子和九皇子,谁都不能亲近。但现在来看,这是有人暗中归顺,才使家里出了叛徒,成了别人的刀。 宴玦压着眼睛,那块刻了死士编号的铁片握在掌心,已经被捏变了形。 金属微鸣之外,寂寥无声。 重尘缨知道这事的严重性,也清楚宴玦此刻的表情意味着什么。 “宴七,”他轻轻喊了声,“没事吧?” 宴玦面无表情地偏头看着他,语气很沉:“我得回一趟本家......”停顿片刻,目光发凉,再度补充道:“很急。” 重尘缨嗯了声,手指低在下面,稍稍拽了拽他的衣袖:“我陪你?” “不必,这是我自己家的事,”可宴玦拒绝得果断,像是什么也没感觉到,“跟你没关系。” 他从重尘缨跟前径直走过,眼睛也没斜一下,向来敏锐体察的人如今也没空注意到那忽然暗下来的眼睛。 重尘缨闭了闭眼,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像那块铁皮一样,也被宴玦亲手捏变了形,嵌进的指尖强行将血液堵塞,高压膨胀,闷得发慌。 自己家,跟你没关系...... 这种被理所当然视作外人的感觉让他倒吸了口气,每条神经都在发颤,浑浊吐出来,只淡淡接了声好。 宴玦走到门口,没忘安排正事,他指了指张蒲生,继续冷着声,好像只是在交代任务:“你把他带去玄甲卫,温钟知道该怎么做。” 接着又从怀里掏出来一枚挂珮样式的蓝色圆珠,递给了重尘缨:“你没灵力,这个给你,上面附了我的灵力,方便我寻你。” 面无表情,神色不辨,忘了某个人真实的存在,是某个人最害怕的样子。 毫无感情的一尊空壳。 重尘缨默着声接过来,听进去了他的话,可那疏离拒绝的态度依然堵在心口,更在意宴玦还没发现自己的不对劲。 放在以前,自己只要显现出丁点儿异常的影子,宴玦就一定会发现并且主动开口哄他。 宴玦一直都很在意自己的情绪,重尘缨也一直都知道,并以此为凭,毫无改变,一次又一次恣意妄为地闹点儿脾气,然后一次又一次理所应当地接受宴玦对自己的好。 可今天宴玦就是没有。 他已经表现得如此挂脸又显眼,还是没有。 没有哄。 你什么都没忘记,就是唯独把我忘了。 重尘缨无端想到。 如锥在心。 等宴玦完全离开视野,重尘缨心里的闷气就被点燃,烧成了阴暗的火,压在胸口上,突突地跳,仄仄地疼。 拥挤的,烫伤的,剧烈的。 黑夜的幽凉浇不灭,绵绸的暴躁杀不尽,急需发泄。 真该死。 又不能撒在宴玦身上。 重尘缨瞟到横躺在屋外的尸体,又扫到屋里惊魂未定的张蒲生,狭长的眼睛里暗藏着刻薄的刃。 他把一具尸体拖进室内,毫不客气地摔在地面,砸出轰得一声响,让缩在墙角的张蒲生吓得一激灵,眼睛抬起来怯怯看着,不知他要做什么。 重尘缨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拎了把柴刀。 他在那尸体面前半蹲下,正对着张蒲生,眼睛直勾勾盯住,冷不丁问道:“你家应该没肉吧。” 张蒲生两目茫然,下意识地摇了头,猪肉价贵,他要给阮水攒聘礼,能省就省。 “那现在有了。”重尘缨恻恻笑了声。 手起刀落,本就不怎么锋利的刀刃生出刺耳鸣叫,强行斩断筋骨的闷响敲在眼前,张蒲生圆睁双眼,立刻尖叫了起来:“啊——” 黑衣人大腿根的位置被砍断,整截剁了下来,鲜血四溅骨肉横飞,脏了一地殷红,也脏了重尘缨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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