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对峙,火光炸响。 双方僵持难分,竟出现了碎裂声响。 重压之下,冥鳞枪尖居然出现了裂痕。而灰炽的钢爪也没有好到哪去,已然被挤爆了半截。 再一秒,冥鳞承重触达极限,裂体而炸! 长枪碎片飞溅,钢爪亦是全毁,巨大的爆破气旋径直炸飞了硕鼠。 冥鳞残留的灵力形成屏障护在重尘缨跟前,挡住了冲击。 灰炽现了原形,不想为了另一个妖神觉醒搭上自己的命,再次落荒而逃。 宴玦顾不上冥鳞碎裂而伴生导致的剧烈内伤,急忙扑上去抱住重尘缨,把全身摸了个遍。 “你没事......太好了,你没事,”他把自己埋在重尘缨颈窝里,胸腔起伏剧烈,声音都在发抖,“没事就好......” 不断重复,反复确认。 是惊悸的鸟。 重尘缨哽着嗓子,眼皮压下来,什么也没说出口,只静静拥抱住宴玦,掌心托着后脑勺,无声安抚。 宴玦对于自己死亡的反应比他想象得还要大。 今天宴玦已经为了自己毫不犹豫地献祭武器,那下一次呢,难不成让他付出性命吗? 且不说只是为了一个将死之人,就算他能正常活下去,也不值得。 重尘缨得做点什么。 接下来的路上,宴玦一直缩在重尘缨怀里,两条手臂圈着脖子,恨不得全身都裹上他的味道。 重尘缨差点离他而去、伴生武器损毁消散,二者同步出现,让后怕和伤痛一齐汹涌挤压,叫嘴唇都发了白,心悸难平。 不知何时起,他几乎不在重尘缨面前掩饰脆弱,如今下意识攫取拥抱,更是让人多生钝痛。 重尘缨揽着宴玦,两边宽大的袖袍罩着后背,给予力所能及的全部安全感,声音极尽温柔,紧凑在耳边:“没事了宴宴,我还在呢。” 宴玦跨坐在他腿上,闭着眼睛轻轻嗯了声。 重尘缨垂下睫毛,掌心顺着他后背:“抱歉,害你的冥鳞毁了。” “不要抱歉,”宴玦摇摇头,嗓音依然发闷,“只要你没事就好。” “那你的武器怎么办?” “冥鳞是玄武一脉的武器,圣上御赐之后便认我为主,但只要是器物,就会有损坏的风险,”宴玦始终埋着脸,轻声解释,“我对冥鳞足够熟悉,可以用灵力再炼制一杆出来,这样既不会影响修为,也不影响上手使用。” 重尘缨点点头:“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宴玦扬起眼睛,和他额头相抵:“我可能得闭关十来天,你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别多想,有事就找温钟或者南彦。” 重尘缨敛着视线,答了声好。 两人终于抵达斗城,宅里的布置还和虚城一模一样,也借着宴玦闭关的空档,重尘缨把云阁的大夫又请了回来。 大夫摸到重尘缨的脉搏,脸色大变。 盯着病人的脸,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先生还是直说吧。”重尘缨淡着嗓子,好像知道大夫要说什么。 “回二长老,之前受经脉断裂影响,没有察觉到脏器根本。”大夫拱起衣袖作揖,低下了头,“如今来看,五脏衰竭,六腑凋敝,应该是强行承受玄门九重而产生的反噬。” 重尘缨压着眼睛,眸中暗光闪烁,坦然问道:“还剩多长时间?” 大夫抿了抿唇,又一行礼,音调悲凉:“最多,不到一年了。” 可重尘缨反倒呼出口气。 其实早在半月前他就察觉出了不对。 呼吸困难,胸闷惊悸,甚至偶有吐血,绝不是一般修为全废会产生的反应。 将死之人才会。 但碍着宴玦时常关注,他没请大夫确认,自己也一直小心瞒着,直到今天,这定音的石锤落下来,反倒让他嗤笑出声。 前几天宴玦因为自己没了武器,今日就得了确切的死讯。 是老天都在催他走。 叫他别再拖累宴玦。 重尘缨闭了闭眼,哽声道:“这件事谁也别告诉,宴将军,云阁主,都不行。你就当今天只是来照例复诊,什么问题都没有。” 大夫苦着脸,面露难色:“这,二长老,恕我多嘴,您已经没多少时间了,就更应当配合治疗,多陪陪将军啊。” “你能把我治好?”重尘缨问得寡淡。 大夫被他问愣了神,接着便缓慢摇头。 “既然治不好,就听我安排。”重尘缨冷了语气,眉眼逼紧,寒光冷冽,“否则就别怪我临走之前还捎上你在云阁的妻小。” 大夫再度发愣,惊讶于向来好说话的二长老竟然还会威胁人,只得妥协答应。 重尘缨没空理会大夫作何感想,更没空感慨自己命比纸薄。 他自认烂命一条,从前无所事事,戏耍取乐,直至遇见宴玦,才觉得日子有了盼头,生活没了枯燥,连周围虚伪造作的人硬是都看顺眼了起来。 因为他一个笑脸,觉得周边十几米都草木盛放,春光弥漫,因为他一滴眼泪,觉得心窝里都被掏了好几个洞,鲜血淋漓。 宴玦改变了他,重塑了他。 为了宴玦而死,只会让他病态地觉得这就是此生最完美的句号。 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可宴玦不能受到他的影响。 重尘缨毫不怀疑,现在是宴玦最喜欢自己的时候。 而依宴玦前几日的激烈反应,自己若是就这样在一年后撒手人寰,宴玦定然心绪动荡,引得心魔趁虚而入。 且不说心魔本就因他而起,就算与他无关,重尘缨也绝不会放任宴玦沾染附着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所以他得在一年之内,让宴玦疏远自己,再剥离自己,甚至厌恶自己。 这样,他才能毫无牵挂地死在无人之地。 重尘缨停顿片刻,再次开口。 “帮我准备两种药,一种模糊脉搏,让人看不出问题的,一种强提气血,短暂续命的。” 大夫不知所用,只是追问道:“那若是将军问起您......” “就说我因为病后导致了郁结于心,适合静养,不宜见人。” 【作者有话说】 人为分手......主打快狠准 今天更俩,明天休
第100章 远离 重尘缨托温钟从人牙子买了个男孩回来,七八岁的年纪,胆子很小,很听话。 “宴七大部分时间都在玄甲卫,我闲得慌,不如找个小孩作伴,没大人那么多心眼儿,还又能伺候又能解闷。” 这是重尘缨的理由,温钟觉得很对。 男孩的名字叫小桐,脑瓜很机灵,无论是门派功法还是宴玦的生活习惯,基本都是说一遍就能记个十之七八。 “我只需要你伺候一年,一年之后你要带着这些我教你的东西去照顾宴将军。” 见面的第一天,重尘缨就这样告诉小桐。 “我不需要你完全学会,你只需要完全记住,当宴将军遇到什么困难而你恰好能解决的时候,就要主动去帮他。” 小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问道:“那公子一年之后要去哪里,我到时候还能见到公子吗?” 重尘缨笑了笑,应地懒散:“见不到,那个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 小桐是重尘缨预备留给宴玦的遗产。 男孩的年纪足够小,只要不中途夭折,不管他修炼不修炼,都能代替自己陪宴玦陪一辈子。 小桐虽然刚来没几天,可重尘缨对他绝对算得上好,更别说还教了他许多稀奇有趣的物什,在心里的位置堪比在世恩人,一听恩人要死,顿时就开始流眼泪。 重尘缨听着厌烦,眉头一压,声音也沉了下来:“别哭,我不喜欢看人哭。” 小桐立刻把嘴闭上,吸了吸鼻子。 重尘缨再次强调道:“这些话,你谁都不能告诉,记住了吗?” “记住了。” 男孩犹犹豫豫,接着又问:“可我还没见过宴将军,也不知道将军长什么样。” “过几天就知道了。”重尘缨一直数着日子,估摸着也就这两天,“去把药煎了,从今天开始,日日小心,不要叫人发现。” 宴玦回来定然要探他的脉,不能被察觉出端倪。 重尘缨站在书柜前翻册子的时候,宴玦忽然从后面抱上来,下巴搁在他肩头,朝脖颈里深深吸了口气。 重尘缨下意识想要回身迎接,却强行按下来变成了唇边浅浅的笑:“解决了?” “嗯,”宴玦嗓音很闷,把眼睛露起来,看他手上的书简,“看什么呢?” “反正没什么事,琢磨一下酿酒。”重尘缨把书简放回去。 “你不是不喜欢喝酒吗?” “你喜欢,所以想试试。”他下意识便接了话。 可脱出口,才想起自己不该这样说。 而宴玦已经扬起笑,从他背后绕到前面,挤进了书柜之间的缝隙里。两条胳膊搭上肩膀,鼻尖挨近,瞳孔昏黑,呼出口深远的气:“我最喜欢你。” 牵出纤细却坚韧的丝,绵延在空气里,夹杂久违思念的寒香,让重尘缨眼神闪烁,不自觉便吞咽口水。 理智要他远离,而嘴唇却没出息又自有主张地凑上前去,忙于奉献出汹涌又不安的吻。 桌椅挪动的杂声中,宴玦一边扶着他一边推到卧榻边缘,后背摔下去的瞬间,思绪陡然惊醒。 他不能这样做,也没精力这样做,除了徒增牵挂折磨双方,于以后无益。 “宴宴......”重尘缨侧过脸,抓住宴玦的肩膀,避开了企图再次落下的吻。 可在两情相悦里,这种不足挂齿的小小逃避只能算得上欲拒还迎。 “嗯?”宴玦不出意料地视若无睹,嘴唇顺着他偏头的动作自然而然游到侧颈,继续攫取愿望。 就当最外面的那层长袍也要被剥离下来时,稚嫩的童声忽然出现。 “公子?您在忙吗?”小桐扒在门外,脆生生地喊了句。 重尘缨终于松了口气。 这个院子里很少出现别人,除非重尘缨允许。 宴玦从他身上起来,坐在床边,看着眼前的陌生小孩,表情莫辩:“他是谁?” “前几天从人牙子手上买来的,”重尘缨说着话,把宴玦的衣服又给理好,“你忙着打仗,我闲着没事,想找个人陪我聊天。” 然后朝小桐招了招手:“小桐,过来见过宴将军。” 小桐被宴玦的脸色冷得慌神,行礼幅度都不敢太大,语速也快极了:“小桐见过宴将军。” 宴玦应了一声,没觉出有什么不对劲,却总有种奇怪的感觉横亘心间。 有个小孩在这里,以后做什么都很不方便,重尘缨不可能不知道。 他压着视线,没什么情绪地朝重尘缨伸出手:“手给我。” 重尘缨自觉抬起手腕,递上了脉搏。看见宴玦依然照旧的表情,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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