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却只能背后旁观,暗地里酸水横流。 他听宴玦提起过,尹清莱是东洲的世子,身份配得上;能让宴玦产生改观,从一个小小文职到要员,那说明本事也还过得去。 宴玦不喜欢废物,喜欢有能力的人。 他的确该走了。 宴玦下午没有再过来,第二天也没有出现,后面几天都没有。 一切都在如他所愿,宴玦在疏远自己,在厌倦自己。 可当事实真是如此了,重尘缨又酸痛难忍,甚至直接牵连肺腑,血吐出来,染红了大片前衣。 他把衣服换下来,让小桐熟门熟路地处理好,近乎虚脱地躺回床上。每日昏睡的时间已经越来越长,手脚也越来越无力,他知道自己该走了。 现在他只差一个契机。 前线战事吃紧,宴玦几乎每天都在打仗,偶有一两天空闲,便快马回来找重尘缨,但他不敢出现在面前,只是敛去气息,隐在暗处。 他知道重尘缨怕冷,便在还没入冬的时候,就让人送去上好的银丝碳,门前也挂上厚厚的防风帘,确保寒凉不入室。 天气越发冷冽,重尘缨很少出门,出门也是裹在厚厚的狐裘里,看着院前的雪堆发呆。 越发苍白的脸浸没在茂密毛绒,薄得像纸,好像风一吹就会飞走。宴玦心有担忧,便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号他的脉,却什么问题也看不出来。 他也暗自找过小桐,依然是什么都问不出,只能认为是天气渐冷,情绪带着食欲越发不佳,才导致得人日渐消瘦。 宴玦便想法设法地跟他弄来各地的特色吃食,他不奢求太多,只要能远远看上一眼,看见重尘缨还好好的,他就知足了。 这样相安无事的日子又持续了将近两月,直到北洲内乱。 玄南彦带着太傅出现在宴玦跟前时,他还在想趁着天冷把柳城的鲈鱼脍运到斗城来,让重尘缨尝尝鲜,换换口味。 “圣上驾崩,皇后擅权,急需六殿下和将军回去主持大局!”太傅拱起衣袖,表情分外肃穆。 此行时间不定,临走之前,宴玦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厚着脸皮,来找了趟重尘缨。 他怕冷风灌进来,又怕重尘缨不喜欢自己离得太近,便挨着挡风帘布站在门口,自觉同他相隔开来。 嘴唇抿紧,语气也压低:“北洲出事了,我得离开一段时间,少则半月,多则两月。” 重尘缨坐在矮案边,正围着暖炉烘火,闻言目光一滞,便抬起眼睛盯过来。 半晌,答了一个“嗯。” 他瘦了很多,眼皮越发削薄,巍巍悬挂着,半阖着,好像连掀起来也没什么力气。 宴玦心底揪得慌,迫切得想要触碰,便试探性上前一步,轻声问道: “那我能,抱你一下再走吗?” 【作者有话说】 分手倒计时 算了现在和分了也妹啥区别
第103章 我欠他 重尘缨有私心,他知道契机已到,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而今天大概率会是两个人最后一次见面。 他呼出口深重的气,语调很慢:“过来吧。” 手臂还没来得及完全打开,宴玦便完全拥了上来,力气之大,让重尘缨身形一仰,差点往后栽倒。 他现在几乎没有力气,这一扑让他胸腔惊颤,甚至上不来呼吸,幸好背后有矮桌抵着,能够支撑后背,瞒过宴玦。 宴玦跨在他腿上,脑袋埋进颈间,胳膊环住腰身,久违熟悉的味道让他安心眷恋,可隔着厚重的冬衣,却还是摸见了越发消瘦的身形。 他在让重尘缨吃饭这件事上没少费心思,也看过每天小厨房送进送出的饭食,可无论是什么,重尘缨都吃得很少。 宴玦想劝他多吃点东西,顾惜点自己,可作为一个被讨厌的人,说出来的话也是被讨厌的,更怕适得其反。 嘴唇开了又闭,千言万语咽回去,只挤出一句:“我不在,你顾好自己。” 重尘缨半阖着眼睛,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无声呼吸,隔着可见不可触的距离汲取每一缕气息。 苦涩和酸痛压住心头无数,同样只剩轻飘一句。 “你也是。” 这句时隔快半年的罕见关切让宴玦眼睛一亮,想要得寸进尺。 于是他支起脖子,指尖摸到重尘缨的脸颊,轻声道:“我还想,亲你一下......” “行吗?” 重尘缨目光闪烁,想不明白宴玦既然疏远了自己又为何还想亲近。 停顿权衡良久,却还是旺盛的私心战胜理智。 他几乎珍重地挨近宴玦的鼻尖,然后缓慢落下一个薄薄的吻。 宴玦立刻接住并回应。 重尘缨难得的听话让他还想再进一步。于是温度从嘴唇绵延到颈侧,然后挑开衣领,往更暗处。 重尘缨察觉不对,急忙避过脑袋,皱着眉头喊了一声:“宴玦。” 又是全名。 宴玦蓦然僵硬,抿紧嘴唇,沉默地把重尘缨的衣领重新整理好。 “抱歉。” 他哽了嗓子,极为缓慢地站起来,停在门边。 “你好好休息。” 宴玦走后,重尘缨近乎脱力地喘了口气,掌心抵住桌沿,艰难支撑,然后一滩鲜血喷溅,熄灭了半炉炭火。 小桐从外面进来,急忙帮他裹上狐裘,重新生上火。 “去收拾收拾吧,”重尘缨捂住胸口,语气飘忽,“咱们也得离开了。” 他看着火焰蒸腾血腥。 知道时间自会消磨一切。 - 北洲大乱远没有太傅说得那样简单,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来找一个正在打仗的六皇子。 宴珂趁两族混战,借皇后之便残害皇子,暗杀溺毙,无一人幸免,太子玄懿试图阻止,却因为突生怪病无故身亡。玄南彦因随军不在皇城,逃过一劫。 朝臣震怒,谁料皇后竟不顾世俗骂名,直接毒杀玄武帝。 皇后已然疯魔,北洲绝不能交给这样的人。于是太傅私出城门,终于找到了六皇子和宴玦。 宴玦见到宴珂时,高高在上的皇后已如街口泼妇,发髻散乱,坐于龙椅满口胡言:“本宫也能做女帝”“乱世才能出英雄”。 宴珂是有野心,可也向来清醒,怎么会为了一己之私罔顾四洲乱局,精神错乱至此。这是他的亲姐姐,纵使曾经有过隔阂,幼时结伴长大的记忆和情感依然不可磨灭。 “姐姐......”宴玦呼吸剧烈,下意识想要去扶宴珂。 宴珂重新聚焦了眼神,猛地朝宴玦扑过来,抓住手臂,语气亢奋:“宴七,宴七你帮姐姐,姐姐也能像女帝一样!” 站在身边的黄月上前一步,将宴珂从宴玦身上拉开:“将军小心,皇后娘娘已然失智,切莫伤到您。” 宴玦并没有接话。 只是神情恍惚地愣在原地,一朝山河皆破牵带亲人异变,意料之外的巨大变革冲击心绪,动荡不已。 黄月看着他怔愣的表情,笑意直白勾起,掌心不觉摸上宴玦的脸颊,将额头虔诚相贴。 “枯蝶大人,您该醒醒了。” 蝶族的灵力导流入海,勾动潜在的妖神血脉,瞳孔泛出浅浅的灰色,跃跃欲试。 可大殿外却忽然传来了错杂脚步声。 黄月猛一撤退,再次垂袖候立。 宴玦霎时回神,并没有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玄南彦带着禁军涌进,将闹剧收场。 宴珂出事,作为弟弟的宴玦,自然思虑深重,难以平复,于是大伙识趣地给他留出了独处的时间。 空殿无人,宴玦孤身坐在廊前台阶上,脑中混乱。血脉沸腾,药力镇压,两股力量抗衡抵抗,久久不能平息。 燥郁,烦闷,随便再来点什么,随时都能爆炸。 宴玦闭着眼睛,脑海昏黑,忽然就冒出了重尘缨的脸,哪怕面无表情,神色疏远,可还是好想回去抱一抱他,闻一闻他身上的味道,也许会好受一点。 奈何眷恋无门,只能回忆从前。 可急促靠近的马蹄声打断了他。 一名玄甲卫从马背下来,手里捧着一封信,表情顾虑,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 宴玦拧着眉,语气不耐:“有事就说。” 玄甲卫一抿唇,两手奉上信封,沉声道: “重公子离开了。” 宴玦蓦然一僵,在突然放大的耳鸣里捕捉到些许字句。 “他给您,留了一封信。” 他近乎麻木地接过,又近乎麻木地拆开。 安好,勿念。 仅仅四字。 冰凉的信纸,冰凉的字迹。 好像就把他们这一年多的时光全部掩盖。 多快啊,自己才刚走不久,他就离开了。 是有多迫不及待、多讨厌他。 宴玦无故笑了声。 耳鸣还在蔓延,不断膨胀,不断放大,覆盖一切。 本就濒临的情绪彻底崩断,胸腔里僵持不下的两股力量胜负已分。 丹药再也镇压不住。 一口接一口的血吐出来,让玄甲卫心下一惊,急忙上前去扶,却被乍然暴起的灵力逼退。 宴玦在寂静里缓慢抬起头,眼睛已然变成灰色。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恍惚看到父亲和师父从远处奔来。 宴玦再次醒来是在一月之后,星沙宫。 手脚被锁链捆缚,轻微挣动下,便是金属摩擦地面,在空旷的大殿异常刺耳。 封玉疆陡然绷紧了神经。 宴玦晃了晃有点昏沉的脑袋,从床上坐起来,嗓音发哑:“师父?” 封玉疆松了口气,响指之下,捆缚尽解,宴知远紧跟着递来一盏温水。 “父亲?”宴玦抿了几口,表情疑惑,“我怎么了?” “你的心魔暴走,所幸还未完全成熟,被我和封堂主联手镇压了回去。” 宴玦敛着眼睛回想过去,他只隐约记得自己坐在殿前门廊下,好像得到了个什么消息,然后就彻底没了意识。 什么消息呢? 是重尘缨走了。 宴玦忽然记了起来,可紧接着便又开始头痛,只能一手按着太阳穴,眉头紧锁。 “宴七,”宴知远在他跟前坐下,面色凝重,“有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 “你和宴珂,并非亲姐弟,而你的生母,是白夜度。” 宴玦蓦然睁眼,神情一愣:“白夜度?不是妖神枯蝶吗?” 宴知远抿了抿嘴唇,语气温吞:“我当时并不知道她是妖神,等你出生之后,她的血脉得到传承,化作原形枯竭而死,我才发现她是枯蝶。” “枯蝶的传承全靠血脉,她出于使命和本能孕育你,我甚至不知道她到底爱不爱我,更不知道她爱不爱你。” “可我不能不要自己的亲儿子,”宴知远压着眼睛,话中无奈,“我只能听从世家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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