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方清宁被从后面搡一下,站稳脚跟,“认真听。” 喻舟本来在他侧前方,见状用胳膊给方清宁拦住四周的人,直接环住他的腰往自己那里一带。 方清宁跟着哼唱起来。 * 音乐的魅力无可穷尽。 刚开始时,为了抢占位置,人群中还一片喧闹。随着乐符一个个飘在空中,好似施展了什么魔法,大家不约而同就静下来。 喻舟和方清宁没有刻意往前抢,在远离中心的地带也听得清清楚楚。 方清宁伸出两根食指,打着节拍,左右摇晃。 他脸上莞尔,看向喻舟,正撞进对方眼中的情绪,像看镜中自己倒影,是一般无二的笑容。 虽说近,还是要大声喊:“太好听了!” 是的——喻舟应道,高挑着眉,也很兴奋。 * 天色逐渐暗下,除了乐队在喷泉前的舞台,人们也打开手机,举高挥舞,像点闪在天光云影里的群星。 方清宁以往听歌,大都是上课下学的路途,塞着耳机,穿过一棵棵高大的行道树。 响在耳侧的浅吟低唱,自成一个无形的结界,他确实走在色色人群,又似一座孤岛。 * 而这个当口,喻舟就在他身畔,连放在腰上的手也未落下,他们是那样近,肉贴着肉的触感,在到处灌给的压力下分外真实,像一条即时引信,烧得升温。 他们以及这些男女老少,都让方清宁想到元宵佳日,河水上放走的花灯,承载愿望,拥着一团团明黄光火,奔赴迢迢远方。 他只是一盏灯,却不再孤独。 * 由于参与人数还是相当可观,即便没有发生什么事故,他俩随波逐流,渐渐也被排到了人群的边沿。 “还进去吗?” “不了吧,”方清宁都出汗了,“反正是重在参与,这里也能听。” 天气极好,歌声揉在协奏的乐器中,轻快得像丝丝缕缕的风。 喻舟拎起袋子,“那放烟花?” 去哪放,必然是高处,方清宁拿眼一搜刮,撑住喻舟手肘借了个力,轻捷地跳上一面石台,蹲着身示意喻舟点燃。 “水沾坏了?”方清宁嘀咕,“怎么不着——” 哎呀,打火机的火苗忽地蹿了老高,他吓一跳,扬起脖子,跟喻舟脑门实打实碰个正着。 见他眸中一汪水色,活似只跑着跑着脚掌在地板上打滑的豹猫,喻舟好笑地给揉了揉,“还痛?” * 没事没事,方清宁拿烟火棒画了几个圈。 就这么一撞,他的额头就泛起红,浮在涔涔的汗珠儿上,仿佛细腻水彩纸上晕开的一笔秾艳,在喻舟触及时咬上他的指尖。 他全搁在一只手上,伸出另一只,想拉喻舟上来。 石台其实并没他想的那样高,但喻舟毫不犹豫地紧紧扣住方清宁的手,跟着跳上来,与他肩并肩站在一块。 * 天幕在头顶铺展,上空幽深,下端与楼屋相接的小部分被霓虹染成发光的茄子紫。 快闪演出持续时间不长,未到一个小时,已近尾声。 参与的乐队令人应接不暇,风格千变,似乎要为今日节目画好休止符,最后一支歌谣轻柔如绵软云朵。 “开心吗?”喻舟问,“虽说没开个好头,幸而后面一路顺利。” 他喜欢的焰火,歌曲,这些元素都囊括在内。方清宁像拆盲盒的验收官,而喻舟在等待他对这份礼物的评价。 方清宁使劲点头,“开心啊!”他说,“是就算有任何忧虑压在心头都能一扫而空的那种高兴!” “包括下周四的组会?”喻舟追问,“我可以这样理解,对吗?” * 当——方清宁一怔,看向对方。 * 适时的微风拂过,整理得当的额发跃动在红束带前,喻舟比他高许多,对视时身量修长,撑住了天似的,面部染上烟火的光耀,在微微笑。 刹那间烟花棒噼啪的燃声像电流作响,酥麻了心脏,大脑却澈净明通,弄懂了对方用意。 * “当然,包括的。”方清宁听到自己的回答。 有时喻舟是一枚怀表,提示他保护视力,生病要买药。 有时又是一张宽敞的沙发,把他整个陷在里面,带他去认识新的人,接触焕然的事物,一动不动也好比在平流层飞翔,稳当惬意至极。 喻舟明明惜时如金,但他总拨出大把大段的空白,让方清宁随便涂抹。 喻舟,方清宁叫他的名字,“你为什么,要陪着我玩,逗我开心啊?” 他手里的火焰当空一划,像煮沸的水泡被戳了下,噗地灭掉。喻舟不做他想地拿过去,为他掌间重续上一大把火树银花。 喻舟说:“不全是陪你,学长。” 他们站在这个相对更高的平面上,喻舟穿得很暖,笑容也亮堂堂的,有好些人在偷偷看他。 “记得在车上跟你说的那个梦吗?”他学方清宁的样子,也用手上的烟花棒随意画着图案,“很多要做的事,我也想有人和我一起。他最好和我有共同的喜好,聊感兴趣的话题时比我自言自语还快。 * “其实今天,还有之前的一些时刻,我都没来得及跟你道歉。我没告诉你去哪,要干什么,或者隐瞒了重要的细节,自作聪明地觉得会是惊喜。 “你感到高兴,并坦诚布公地表达出来,是我幸运。但我仍欠你声‘对不起’。 “擅自做决定带你来,是我私心作祟,实在抱歉。” * 喻舟大概是他见过最有耐心最温柔的人了,方清宁想。 教他开心,还给他说对不起。 最后的歌唱完了,在余音引颤空气的十几秒内,他听到两处胸口下微妙的共振。而这种情感不是庸俗的错觉,超越了短暂的心动,是更深层次更持久的情愫。每一刻的波动就如月相引导下的潮汐,水线的涨落或许有变化,但月球引力与大海始终存在。 而喻舟成为他确认此事的底气。 * “我真是太喜欢这支歌了。”方清宁喃喃道。而喻舟现学现卖地哼唱起来,眼底全是烟花小小的火苗,用笑容表示了认可。
第23章 在组会上 * 还剩大半烟花在车上,喻舟征询方清宁的意见:“我都拿来放了?” 不必,方清宁已经尽兴,“留着下次社团活动用吧。” 你要喜欢就——喻舟没说完,因为方清宁将拳头抵在鼻底,咳了几声。他改了主意:“那往回走?” 好,方清宁扎起烧得灰黑的小棍,扔进垃圾桶。路上看到卖红薯的摊贩,他挑了俩块头大的,同喻舟一人一个。 “你也别太费神,”方清宁主动说,“我没把周四的组会当鸿门宴。终归干好本分工作,听者凭心便是了。有眼无珠的,也就随他们去。” 他拿着食物,手上来回颠了几下,嘟起唇呼呼吹气,好歹是没将吃的不慎掉落。除去焦脆外皮,却是先递了给喻舟,方清宁双指揉搓着耳珠,那一处慢慢沁出层透明的红色。 * 方清宁的态度十分坦荡。 * 喻舟见他又给自己剥完,垂眼专心对付,甘甜的香气从唇齿充盈至整个空间。 “我知道,”喻舟也咬了一口,“但江教授太——” 方清宁打断道:“喻舟。”他认为这则提醒太必要了,“我马上就毕业了,你们还有至少两年。” “好。我清楚的。”喻舟冲他笑了起来,食指点了下侧颊,方清宁脸上一热,忙用手背一揩。 等都吃完收拾好,喻舟才拉起手刹:“别多想,我没打算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世道上对是非曲直本就有一套评价标准,学长,你静观其变即可。” 换作别人,这一番话无异于打哑谜。但自喻舟口中说出,却像在陈述已经发生的稀松小事。方清宁点头,应了声好。 * 新一周里暂停了实验,把时间花在文章的斟酌上,并做好一份灯片。方清宁在喻舟的叮嘱下吃了三天药,成功送走感冒。 星期四,柳灿约他吃早饭,说从食堂出来,就可以一起过去。 方清宁明白为的是不叫自己落单,欣而接受了她的好意。 “这几天没看到喻神啊,”柳灿边摆盘子边说,“大忙人。” 方清宁说:“也在出一组数据,各个实验室跑,脚不沾地的。” “师兄跟喻神关系真好。” 方清宁觉得最不介意的就是旁人评价喻舟与他的关系好,非但不介怀,还颇为乐在其中。 便柔柔笑着。 与柳灿同届的陆可妮道:“我要是你,就趁机再过一遍稿子,这么多嘴。” “我都紧张得胃痉挛了!”柳灿抬手按在肚子上,苦着脸道。 * 说是请客买单,摆了可以办流水席的一桌子早点,堆做小山似的,她这个东道主却愁云惨淡,食不下咽。 方清宁见她的确胃口不佳,拣了蘸醋吃的玉米饺子放她面前:“勉强吃几口。” 谢谢,柳灿咬了一块,叹气道:“我也并非心虚,横竖是来学习,接受斧正的嘛……就是现在一看到江老师,哪哪都怪怪的,还不如不见面呢。” 陆可妮感同身受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方清宁见她开始进食,又换着花样择了些点心搁在碗中。给陆可妮分了吸管,方便她喝黑豆打成的甜浆。 “辛苦了。”他道。 没有的事,女孩们纷纷摆手。正因如此,方清宁知道她们是听懂了这弦外之音的——这样一想,不清楚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对她俩其实不是坏事。 * 三人向外走,陆可妮说:“又下雨了。” 临近早课,食堂学生越来越多,地面布满污脏的脚印,有人拿了雨伞,沥下的水冲开道道乌墨色浑浊,洗不净一般,缠住方清宁抬而又落的脚踝。 柳灿书包鼓鼓囊囊,怀里还护了一大沓资料,方清宁把他的大伞让给女生们,自己打柳灿碎花的折叠伞。 陆可妮和柳灿肩挨着肩,嗤嗤地笑起来。 方清宁好脾气,“看路。” 被护在停风歇雨的花阵中,探过一树树枯败的枝桠,方清宁看雨珠饱满地裹住伞面上的花,倒像把他留在了初春。也不晓得素日喻舟用什么法子应付这两个花样迭出的姑娘,他想象着对方也无可奈何的模样,扬唇笑起来。 “拿伞了吗?”方清宁不放心地加一句,“要记得带。” 他收好手机,放在口袋处,远方滚来煞白电光,在轰隆闷雷中,固执地等那一声震动。 * 方清宁一行赶早,是为留出充裕的时间练习,来到会议室门口,却发现门已经打开了。 来的是二年级的肖今和谭卓,两人在一家上市的制药公司做同事,后来又到江焉门下读在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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