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解鹿溪想要亲近虞辛夷,不仅仅是他单方面地了解虞辛夷,也想让虞辛夷亲近自己。 “师父你想过要修炼读心术吗?” “不曾。” “为什么呀?” “不感兴趣。” 【读心术那种术法也太耗心神了,而且跟人相处也不一定要读心呀。要是一个人学会了读心术,那他周围的人岂不是要活得战战兢兢?】 “我想过呢,因为我家是做商铺的,所以总想着,如果在做生意的时候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那这生意不就更好做了?” “是吗。” 【会更难做吧。买东西的时候,凡人心里都是在暗自衡量这东西值不值得,倘若值那还好说,倘若觉得不值得,不免要在心里念叨些难听的,倘若这些都被读到了,那其实自己也觉得尴尬?】 【这孩子还是年轻,想象不到和一个人说话的时候,知道对方说的和对方想的完全不一样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不过到我这份上了,看个眼神也判断得出对方说谎没有,也算是会读一点心了。我这样的,看到有人在我面前说谎时心里都觉得恶心,更别说你这个年纪的小屁孩了。知道被骗,是一种很难受的感觉。】 “如果我会读心术就好了。”解鹿溪笑眯眯地看着虞辛夷。 “师父话太少了,这样我就知道师父每天都在想什么了。” 虞辛夷也看了一眼他,微微勾起嘴角浅浅一笑。 不得不说,虞辛夷这样的“冰美人”笑起来是真的好看,就像枝头落雪被融化了,开出了花。 如果听不到他这淡雅笑容下的心音,就更美了。 【那你怕不是要被为师心里的逼叨逼吓死。】 第一次听到时,解鹿溪确实要被吓死了。但听着听着他竟也爱上了这个碎嘴师父。好像他这个冰雕师父里面装了一个小娘版本的师父,每日听他骂骂人反倒觉得亲切得不行。 “师父,那日我看见就有位黄袍子的仙长来拜访你,那位是?” “悬妄真人,木辛派的掌门。” 【缩头乌龟。徒弟在外面闯了祸他不想管,别人打上门来讨说法他就躲我这来了。本事没多少,就是爱吹牛逼。收了一堆徒弟,没一个能看的,修炼和教徒样样不行。一个活了两百年的废物。】 “那位青衣女仙长呢?” “道凝仙子,温茹门的护法。” 【一个绿茶婊。三天两头来找我聊八卦,大多跟她师姐有关,她超喜欢抢她师姐的男人,抢到手了就不理人家了,继续抢下一个。茶艺上的造化比她的修为高多了。所以我管她叫茶道仙子。但她姐姐现在又把目标转向我了,估计这姐俩在比谁能先睡到我吧。】 “那位胖仙长呢?” “吞天老祖,一位得道妖修。” 【一只快修成仙儿的蛤蟆精,它小时候我还打过它呢,一打它它就吐金币,没钱花就找它揍一顿,我就富裕了。】 “那位白发的仙子,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白虎?” “是。她是妖修四圣。” 【这个活得比我都久,在凡间已经有很多香火了,算是没得道的野神仙了。但似乎最近看上我了,大概率是想睡我。】 “这人我知道,是合欢宗宗主!他们门派以双修为主!” “嗯。邪修,离他们远点。” 【你怎么就认识个合欢宗。所以我说这十几岁的小屁孩啊,满脑子都是些污秽废料。】 “合欢宗的宗主长得也好漂亮啊,只是他究竟是男是女呢?” “男的。” 【不男不女,想睡我。】 这修仙界是有些险恶啊……男的女的都想睡虞辛夷…… 可解鹿溪也想。 其实这事能成的概率很低,因为他师父虽然内心戏丰富想象力超群,却真的没怎么想过男女之事,那长得好看的仙子那么多,他愣是没有一个看上的,对那些体态丰满,打扮精致的仙子们,他的评价通常是: 【花里胡哨,难成大器。】 【穿这么少御剑时不冷么?】 【弱!太弱了!通通都该拉去刮骨!】 【胸也太大了吧,这打起来晃来晃去的多难保持平衡。】 【不。说不定这晃来晃去也是为了让人分心好让人露出破绽。居心叵测的暴露女。】 解鹿溪虽然长相也算得上好看,但他只是刚从凡人堆里挤进修仙界的小屁孩,跟那些被灵力蕴养多年的仙子们是比不了的,从前他是不在乎面容身材这些的,但自从发现他师父的爱美之心如此之甚,他也不免地多对着镜子打量自己几番。 “我要是…能再长高点就好了……”虞辛夷听着他这么默默说道。 上一世他也是在被刮了骨之后就没怎么长个了,这刮骨的弊端大抵上也就是这一个了。 【哎呀。这倒是我没想到的问题。我当年是二十二岁刮骨的,已经不怎么长个了,从没想过这十几岁的男孩子还想着长高呢。】 【安心啦,师父我去砍只千年老鳌给你煮了,喝两口就能长个了。】 原来还有这种奇效的王八汤,他懊悔上辈子不知道。不然他也不会顶着个十六七岁的嫩脸不断被人怀疑“这小孩真的是剑魔吗?” 刮骨的后期,解鹿溪不怎么喊疼了。但那只是他的意识云游到虞辛夷心里去了,他的肉体还是像被活拆了一遍又重组了一样,每夜他依旧会止不住地抽搐,然后被骨头和筋脉里残留的疼痛磨得流出眼泪。 他侧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手一抽一抽的,他没有太多表情,努力让思绪想着虞辛夷,这样就可以忍耐了。 想到了师父心里好笑的念头,他便也跟着笑起来。 但随后又被身体疼回神来,流出了眼泪:“好疼啊师父。” 似是听到了他夜里的呢喃,虞辛夷便推门进来,将半睡半醒的他抱起来,用手轻轻拍打他,心里念叨着: 【不疼啦不疼啦。】 【马上就要完成了!】 【不愧是我徒儿,这都能挺下来。】 解鹿溪便趴在他身上痴痴地笑,悄悄地嗅着虞辛夷身上的气息。那让他感到安逸。 他像个嗜睡的孩童,抱着虞辛夷的脖子,将脑袋挂在师父宽大的肩膀上,他心想,这辈子他就要这个了。 刮完骨,解鹿溪终于能开始跟着虞辛夷练习吐纳了。这基本就是每个修士修炼的基础,吸取天地灵气炼化成属于自己的灵力。 虞辛夷盘坐在解鹿溪身边刚准备教他如何正确地呼吸: “呼吸时感受周身的天地灵气,莫要只用鼻子呼吸,要打开你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去全身心感受天地间的灵气,就像这” 还不等虞辛夷念完说明,解鹿溪已经开始吸纳灵气了,那熟练度似乎并不需要虞辛夷手把手地教。 【奥哟,天才?】 “不错。” 得到虞辛夷赞扬的解鹿溪默默勾起嘴角。 虽然这一世他并不打算成为多厉害的角色了,但要想一直得到虞辛夷的称赞,他似乎还是需要比寻常弟子更出彩一些。 他越练越起劲,周围的灵气都荡起了一阵阵灵力旋风。 【这…好像用不着我教了吧?】 【要不我也回房修炼去?】 虞辛夷这么想着,便打算起身,解鹿溪赶紧故意行岔气,吐出一口血来。 虞辛夷闻声立马回头给他点穴。 “莫要着急,慢慢来。你身子现在弱,骨头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般,要慢点来。” 【看来我还是得坐这看着他!】 解鹿溪擦了擦口中的血,故作忍痛地点点头。 血有几滴溅到了虞辛夷的袖子上,解鹿溪心想不好,师父大概是要回去换衣服了。 虞辛夷只扫了一眼便说:“别分心,继续。” 他没有回房,甚至心里也没想自己袖子脏了,而是在想各种因为行岔气而坏了修行的诸多案例。真的小心翼翼地坐在解鹿溪身边默默为他护法。 解鹿溪的心里是饱满异常的。他这个师父,如果能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不晓得上辈子他们两个该有多要好呢。 但其实解鹿溪发现了虞辛夷的这个特殊性格也是合理的,虞辛夷对人好是真的只想对人好。说出来干嘛?他也不想用口舌博人敬仰。把自己的好心一一细说出来,好像在炫耀自己这个人有多好似的,虞辛夷最讨厌这样做作的人。他不愿意说出来,是害羞,有些话更是不能说出来。他觉得到他这个年龄了这个身份了就更该这样谨言慎行。但他其实也讨厌端着架子,于是就不怎么爱见人,只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 虞辛夷活得越久,话就越少,或许是因为这世上已经没有几个他能聊得来的朋友了。 他的师父,虽然口是心非,但其实活得很寂寞。 解鹿溪上一世不懂虞辛夷,但这一世他慢慢懂了。 其实每个人大概心里都在想着一些不能说出口的东西,就像他曾经嫌弃他的小娘是个狭隘仄瘪的傻女人。小娘去世时他伤心无比,又在心里怪他小娘怎么这么笨,竟然是叫人活活气死的,真是没出息。那可是这世上唯一爱他的人,他不也在心里埋怨她,甚至轻视她吗? 他小娘心许在心里也是对他有怨气的,嫌她这个儿子不争气,她在那被人欺负的时候,他这个当儿子的只是冷眼看着,还事后教育她别骂人。能没有怨言吗? 但她从没有说出来过,没有把那些伤心和抱怨发泄给解鹿溪过,他小娘分明是那样一个泼辣的性子,居然没有把怨气撒向自己。只是死前不甘心地拉着自己说:你要争口气! 那里面或许也藏着母亲对儿子许许多多的怨怼吧。 人和人的关系真是复杂。 上一世他和虞辛夷也是。 他分明对自己说好,他只是来拜师学艺的,不求别的,却也在虞辛夷冷淡的态度中一次次擅自失望。 他心里其实希望不善言辞的虞辛夷能待他好一点的,可他自己却是一个习惯了伪装自己本心的人。他总是说些让场面过得去的好听话,说着掩盖自己虚荣本性的话,师父的眼睛那样的明察秋毫,他肯定知道自己这个徒弟根本不愿意与他交心,所以便也不再管他。 他这个徒弟只想做好分内的事,做好面子上的事,为的只是不落人话柄。 而他那个师父也是同样的,做好一切师父该做的事,随后就任他开心自在了。 两个人都尽了面子上的礼数,可最终他伤心,他师父也伤心。 两个善于伪装的人都从头到尾演完了自己的人生,没有修出任何的东西来,各自困在各自的伤心里魂飞魄散。 一对口是心非又挂念了彼此一生的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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