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衡走后半个时辰左右,沈晏清听见马车外头传来了欢呼的声音,他好奇极了,想要凑头出去瞧瞧。 沈晏清央求了江萱很久:“我太闷了,我不出去的,就让我看看他们在做什么吧。” 挨不住沈晏清的哀求,江妈妈从储物袋里翻出一个丑陋怪异的红色山神面具,带在沈晏清的脸上,才准他从马车的车窗上掀起帘子的一角,让他看看外面。 魔域的几个沈晏清没见过的筑基修士在队伍的中央竟大胆地升起了篝火,他们在玉绥山里的这几日逮住过几只野鸡野兔,现在剥了皮架在火上烤,滋滋的肉香勾引得所有闻到的人都忍不住吞咽口水。 还有人带了酒,把酒灌进竹筒,埋进火堆下的土里温酒。 江萱下去劝过的,但同是筑基修为,没人听她的。 天清门的几个修士原先还在坚持的,勉强算是记得白衡走之前说过的话,但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他们看这些大吃大喝的魔修也没有一点儿事,四周寂静,和从前四个在玉绥山里渡过的夜晚没有任何的区别。 两支队伍本就道途不同,处世为人的观念也是天差地别,早早埋下了不少恩怨。天清门的修士不满魔域的人很久了,见他们现在过得快活,更是愤懑到了极点。 有人说:“白师叔说的也不一定对,不然他的家世那样高贵,他怎么会被贬来做这次的领队。” 也有人说:“我们这里这么多的人,再说了魔域不是还有个玄都的金丹修士吗,就算白师叔不在,区区几只畜牲也奈何不得我们的。” 仅一个对话的来回,和一个时辰的试探,他们也学着那些魔修,燃起了自己的篝火。 橘黄色的火焰在火堆上跳跃,不久就冒出了淡灰色的烟,像夏天诡谲的风,旋转着往天上飘去。 掀着窗帘一角的沈晏清抬头往天上望,天上灰蒙蒙的一片,连月亮也看不见。 异变突生就在一刹那,红着眼睛露着獠牙的野狼缓步逼近的时候,已经很迟了。 最先发现的是天清门的一个弟子,他喝了点酒站在人堆的外头,看到第一只狼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眼花,抽出别在腰间的剑一斩,就将这头比半人还高的野狼一刀两断。 杀了这头狼,他再抬眼一瞧,在篝火照不到的外围,黑暗中猩红色的眼睛一双双、一对对,数也数不清。 他抖着腿往后退,还在吃肉喝酒的人们浑然不觉,直到他高喊了一句:“有狼!” 这声高呼,仿佛是狼群的号角。 一只饥肠辘辘的凶兽,猛地往前扑,一口就咬断了他的喉咙,将这人的半截身子囫囵吞下。 血喷涌了满地。 人群毫无纪律与理智可言得四散开来,拉车的马车不过是尚未开神志的炼气妖兽,被血腥气和恶狼的气息吓得原地歪嘴嘶吼起来,撅着蹄子想要跑出狼群的包围。 江萱也算有些经验和理智,这算是最危险的时候了,天清门的金丹修士不在,车里的沈晏清又是个好看的绣花枕头。 粗略瞧了一眼,这些凶兽甚至可能会有金丹境界的,这远不是她能对付得了的。 玄都的几个人知道这辆马车上才有金丹修士,急急得往里钻想要求得庇护:“大人快救救我们!” 江萱提着剑,气急败坏地将这些人砍下车,怒吼道:“滚!我劝过的,你们活该,大人才不救你们!!!” 说是如此,可根本是因为沈晏清的境界没什么用,他倒是想救的,可惜有心无力。沈晏清的本体是最温顺的鹦鹉,自己都已经因为突生的变故,靠在车厢上惊恐地大喘气了。 他的两辈子加起来,从前见过最血腥的画面,恐怕就是江晗被谢璟活活打死的场景了。 有凶兽早就注意到了这里,利爪扎进车厢的顶部,试图撬开这个呈着香甜肉的“匣子”。 听着爪子摩擦的声音,沈晏清更是觉得头皮发麻。 江萱知道这样下去早晚不行,她提着剑要下车,临走前,她在因为马受惊将东西颠簸得东倒西歪的行礼被褥里一阵翻墙倒柜的寻找,找到一个令牌和一瓶丹药。 她咬破食指,用血虚空在令牌上画上一个复杂的符咒,马车上朱砂涂过的痕迹亮起,将趴在车顶的凶兽狠狠地弹开:“这符咒激活了后,两个时辰内只出不进,你死死的扒在门上,决不能出去。” “切记切记,决不能出去,就算我被这些牲畜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你听见了我的惨叫,也决不能出去!” 这次的事情传出去,天清门和玄都恐怕都成了天下人的笑柄,要是还弄丢了生辰礼的贺礼,恐怕就真的要挫骨扬灰不得好死了。 江萱说:“我去找白衡。” 只有白衡能杀的了这些凶兽。 说着江萱将瓶子里的丹药全部吞下,开了车门,从还在疾驰的车上跳下。 追上来的凶兽有,而且不少,沈晏清很害怕,他想看一眼江妈妈现在怎么样了,又被外面还在怒吼的凶兽吓住。 马车颠簸,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那匹马也终于在拼命的逃跑中,被一只扒上来如狼似狈般的恶兽咬开了皮肉。 车厢少了马的支撑,整个甩出去,砸在一棵巨木上,又是轰隆地一声震耳巨响。 沈晏清瘫坐在车板上,紧紧地搂抱着另一个作为贺礼的长匣子。 车厢外传来野兽咀嚼的声音,似乎是在啃食那匹马。 马车上的防护两个时辰内只进不出,可是两个时辰、那是多久? 早晚会轮到他的。 沈晏清不想死。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白衡了吗? 江妈妈找到白衡了吗? 沈晏清在想。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只摸到江妈妈叫他戴上的面具。发现明明到了这样的绝境,可自己这次没哭。 沈晏清内视了一眼自己的金丹,想起的人却是明鸿君。 凡人界初见之时明鸿君也只不过是金丹罢了,可他坐于高台之上,说是呼风唤雨翻云覆雨也丝毫不为过,将天下搅和得天翻地覆,人人畏惧他三分。 明鸿君可以的,为什么他不可以。 · 沈晏清打开这个长匣子,里面放着一把长剑。 剑上放着一张纸,谢璟的字迹: 惊鸿赠予砚青。
第038章 这把卧于匣中的剑约三尺有余。 开过刃的剑锋在昏暗无光的车厢内,一闪而过的浮光犹如剔透的月色。 叫做惊鸿,当真是最确切不过的名字了。 沈晏清握住剑柄,将这把剑从匣子里抽出来。 到这个时候,他难免有些遗憾,后悔当初谢璟要他学昆仑剑宗的剑诀,可他因为学得不是很认真,以至于到现在还不能连贯的使出来。 他的心怦怦作响,跳得极快。 双手紧紧地握住剑柄,紧到握得有些颤抖,沈晏清不知道江妈妈的两个时辰到底过去了多久,但是他知道要是一直躲在里面,那些凶兽早晚会冲进来将他撕成碎片。 犹豫了几息,沈晏清用剑尖挑开了车帘。 在幽暗漆黑的深夜里,沈晏清什么也看不见,他只能隐约看到这些凶兽泛着绿光的眼睛,想象得出当听见声响,它们会喘着粗气向他看过来。 那匹拉车的马,也恐怕已经被啃食得不成样子了。 作为弱小生物的本能,沈晏清的心不由自主地在嗓子眼附近狂跳,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提起剑,向前冲去。 就算看不清,金丹期的修为让他的听力和触觉好了很多。 剑一开始是颤抖的,但破入凶兽的躯体后,它又变得坚定起来。 一把无往不利的神剑不会有斩不断的对手。 识海内的那颗金丹缓缓地转动,体内的法力充盈稳固,沈晏清这下才是真正的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金丹修士了,他能做到许多他从前做不到的事情,这是与从前不一样的一个新世界。 凶兽看上去尖利的牙齿咬不破他的皮,但沈晏清手里的剑却削铁如泥。 一只野狼模样的凶兽跳跃着迎面朝着沈晏清扑来,被沈晏清一剑剖开了肚皮,腥气的血淋了他满头,一个劲地往下流,糊住了面具的孔。 可因为看不清,沈晏清出剑得更加果决。 等他回过神,沈晏清能察觉到地上横积了不少已经死透的凶兽尸体,至于还剩下的几只,它们围成了一个圈,将沈晏清包围着,却离着沈晏清很远。 再不开神志的恶狼,也知道沈晏清并不是一块闻上去香甜可口极的肉了。 泛着绿光的眼睛里早已没了嗜血的冲动,只剩下对凶神的恐惧,当沈晏清朝着它们走进,就畏惧地往后退。 见它们从原先的嚣张,变得夹着尾巴呜咽着逃跑,听见这些半刻钟前还耀武扬威地嘶吼着的野兽变成这样害怕狼狈的模样。 沈晏清觉得似乎有点有趣,吓唬着玩了几次,才丧失了兴趣。 曾因为害怕而跳得不受控制的心脏,因为兴奋跳动得更快。 沈晏清想抹掉面具上的血,让他能看到这样有趣的一幕,但血越抹越多,沈晏清反而更加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他就干脆仍由这些鲜血流淌,反正鹦鹉的夜间视力本来就不好,常常到了夜晚,就会看不清东西,更何况在玉绥山这样茂密见不到月光的密林里。 金丹修士的敏锐和神识已经足够他如履平地的行走在这夜色中了。 原来对付这些凶兽是那么简单轻松的事情,沈晏清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这样,他想回去逞威风当大英雄。 他收起剑,打算顺着车轴的痕迹回到原先驻守的营地。一回头,察觉到不远处曲折的、有半人高的杂草堆里影影绰绰的好像站着个人。 这个人在观察他。 几乎是瞬间,沈晏清就有这样的直觉。 沈晏清透过面具上被血糊住的孔洞,看不清他的脸,也看不清他穿着什么衣服。 神识和嗅觉带来的触感告诉沈晏清来人的身材高挑,应该是天清门的人。 沈晏清想把面具摘下来好让他看清来人的脸,白衡出声制止了:“别摘,玉绥狼的血里有毒,没有特定的药物,就算是元婴修士也得修养几日。你的头发里都是血,摘了面具会流进你的眼睛里。” 白衡顿了顿,问道:“可是玄都砚青?” 这假名字沈晏清还用得不是很习惯,但他听了白衡的话还是听话的没有摘掉面具,停留在原地。 他应道:“正是。” 听见沈晏清的声音,白衡又是一愣,但他很快恢复过来拨开这些半人高的杂草,向着沈晏清走近,他的脸色肃穆:“你的侍女江萱来找过我,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 听到“江萱”,沈晏清有些急了:“江妈妈还好吗?” 白衡觉得玄都的这位金丹修士称呼他的侍女为“江妈妈”是件很古怪的事情,但他向来不多管闲事,因此没有多问,只道:“我已经带她去了玉绥山外的凡人城镇里,她求我来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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